正文 第十六章 赤裸裸的午夜之約

一個美麗的女人呆坐在椅子上,手上捧著一個小猴子敲鼓的音樂盒,詭異恐怖的安魂曲正是從這個音樂盒中傳出來的……葛艾丹?

時間是23:30,空氣濕冷,陰霾的天空看起來非常陰沉,賽文路大部分籠罩在黑暗中,發電廠像一隻鋼精水凝土的怪獸。

歐陽嘉煩躁不安,手中緊握著槍,警惕地走在道路中間。

道路兩邊的荒草在寒風中發出奇異的聲音,有好幾次,她覺得有人在草叢中一閃而過,她大喝一聲:「什麼人?」回答她的只有蕭瑟的風聲。

她沉默地站了一會兒,讓急促的呼吸慢慢地平靜下來,她的耳朵快凍掉了。

從今天早上九點收到那封信開始,她整個人就綳著。這一天,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就像有某股貪婪的力量把她靈魂中的光亮吸得一乾二淨。每次聽到有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她都會飛快地回頭,以為是奪面殺手的腳步聲。她感覺到那雙具有侵略性的手正握著鋒利的手術刀,她記起幻燈片上7個女人被肢解的屍體,光是想像,就讓人有一種莫名的恐怖。

長時間握槍,她的指關節麻木了,她稍微活動了一下手指。

「歐陽隊長!」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葛艾青?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歐陽嘉望著氣喘吁吁跑上來的英俊小夥子,心中忽然湧起一股說不清的感動。

「歐陽隊長,我終於找到你了。」葛艾青滿頭大汗,顯然,他是一路急急忙忙跑過來的。

「小葛,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歐陽嘉把槍收回槍套中。

「只要一想到你獨自面對奪面殺手,我就坐立不安。那個混蛋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歐陽嘉永遠也不會忘記,此時此刻,這個英俊的小夥子那雙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她的鼻子忽然就有些發酸。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每當她走進重案隊辦公室的時候,她走到哪裡,他的視線就跟到哪裡。她也不會忘記,當她在什麼小事上批評他時,他低下頭那種很悲傷的情緒令人不忍。這個小夥子對她毫無保留地崇拜和尊敬,既深深觸動她的心,又使她深感無法承受,他讓她體會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深刻感情。

「你走吧,別多事。」歐陽嘉有些不自在。

「歐陽隊長,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葛艾青急了。

「如果你在場,奪面殺手不出現怎麼辦?」

「不出現才好呢!」葛艾青小聲嘟囔,突然問,「歐陽隊長,要是奪面殺手被抓到,你會有什麼感覺?」

歐陽嘉完全沒想到他會有此一問,在這種的時候,她竭力不去想任何有關奪面殺手的事。

「你難道不希望見到那個王八蛋被弔死?」葛艾青繼續說,「你難道不想親自扣下扳機,把他的腦袋打爆?」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覺得,比起重案組的其他人,你似乎更恨奪面殺手。」

這句突如其來的評語以強大的力量擊中了她,她快步往前走去,手一直緊緊攥著拳頭。

「怎麼了,歐陽隊長,我是不是說錯話了?」葛艾青追上去。

歐陽突然站住,直視葛艾青,突然開口:「我曾經做過一件錯事,我沒法為自己辯解,因為沒有人會相信我。」

「每個人都是不完美的,誰又比誰乾淨多少呢。」

這句話打動了歐陽嘉,她的眼中立刻涌滿淚水,「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痛恨奪面殺手嗎?」

「我想一定有什麼特別的理由」

「是,很特別的理由,奪面殺手利用了我,那個卑鄙的混蛋。」

「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葛艾青瞪大眼睛,他有點被這個理由嚇到了。難道歐陽嘉認識奪面殺手不成?

歐陽嘉抬頭望著陰霾的夜空,緩緩地說:「第一個死者王樂樂,她是拆散我和高健的第三者,我確實恨她。6月19日晚上,我去找王樂樂,希望她能真誠地向我道歉。真的,我想要的不多,只是一聲道歉而起,讓我受傷的自尊和心好受一點。我早就想好了,只要她輕輕地對我說一聲對不起,我馬上放開一切,祝福她和高健幸福美滿地生活。可是,我看到的,卻是她掛在嘴角的冷笑。當時我真的氣壞了,想也沒想就給了她一拳,她一下子就暈過去了。我怒氣未消,想把她扔到荒郊野外,讓她吃點苦頭。所以,我開車把她運到了南郊高速收費口那裡。」

「原來陸凡一的推理是正確的。」葛艾青說。

「沒錯。是我把王樂樂扔進高速路邊的草叢。可是她當時並沒有死,只是暈過去而已,我可以保證。我做了這麼多年的警察,死亡和暈倒,還是分得清的。」

葛艾青沉默不語。

歐陽嘉繼續說:「然後,我就離開了那裡。沒想到第二天就接到了王樂樂被殺的消息,而且還被剝去臉皮,我當時嚇壞了,兇手借刀殺人的手法確實高明,他一定暗中跟蹤我,見到我扔下王樂樂後,想到了這個嫁禍於我的計畫。他之所以剝去王樂樂的臉皮,就是在暗示警察,兇手是認為王樂樂不要臉的人。這也是我為何遲遲不願說出兇手認為死者不要臉的謀殺動機。」

「所以,你對這個奪面殺手恨之入骨,即使拼上性命也要抓住他?」

「對!我一定要抓住他,證明自己的清白。」歐陽嘉突然停下腳步,緊盯著葛艾青,「小葛,你相信我嗎?你相信我剛才說的話嗎?」

葛艾青輕輕斂下眼眸,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不相信也沒關係。」歐陽嘉聳聳肩,「我早就打算好了,明天一早就把真相向隊里彙報,不管別人怎麼想,我不想再隱瞞這個事實了。太痛苦了,一整夜一整夜的失眠,隱瞞真相比說出真相更讓人痛苦。」

「當我還是法醫的時候,我曾經碰到過一個案子,當時我在案發現場。」葛艾青聲音很輕,「受害者是個結婚半年的女人,在自己家裡的客廳遭到毆打、強暴和凌虐。兇手脫下她的衣服,用一個鈍物戳她的胸部和其他有肉的地方,那個鈍物是類似於雨傘尖端那樣的物體,你知道的,那很疼。過了好幾天,死者的朋友去她家看她的時候,發現她血肉模糊的屍體靠在衣櫃的鏡子上,頭低垂著,雙臂在身體的兩側,腿向前伸直,衣服堆在一旁,看起來像個血淋淋的洋娃娃。你知道兇手是誰嗎?」

歐陽嘉不知道葛艾青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說這些,順著他的話問:「兇手是誰?」

「兇手是死者的丈夫。他謀殺自己的妻子後感到萬分後悔,坐在那裡對著她的屍體說了好幾個小時的話。」

「小葛,你為什麼要說這些?」

葛艾青緊盯著歐陽嘉的眼睛:「因為我想告訴你,每個人都會犯錯。」

「那是謀殺,不是犯錯。」歐陽嘉語氣嚴厲起來。

「謀殺也是犯錯。」葛艾青眼睛流露出悲傷,「對那位殺了妻子的丈夫來講,那是一場忍無可忍的犯錯。你能想像那種心情嗎?一個畢生致力于海洋勘探的工程師,在海上辛苦工作了大半年,風塵僕僕地趕回家與妻子團聚,看到的卻是妻子和別的男人在自己新婚的大床上發生關係。歐陽隊長,你能體會那種絕望的感覺嗎?」

怎麼不能?她從最初的憤怒到最後的絕望,從最後的絕望到最終的麻木。有很多個瞬間,她真希望高健得艾滋病,雖然她不該有這麼惡毒的想法,可是她控制不了。她不明白,自己的丈夫高健怎麼能跟任何一個他看上的女人上床,那個蠢貨怎麼可能是她的丈夫!他口口聲聲說愛上了王樂樂,也許,王樂樂那個傻女人是真的愛上了他。但是,那個混蛋不可能愛上任何人,他只愛他自己。他一下子慷慨溫柔得要命,一下子又可惡得讓人想千刀萬剮。她和他的婚姻就是一本活生生的極端的教材。

「歐陽隊長,每個人都會犯錯的。」葛艾青像是在自言自語,「人活一輩子,分清對錯很重要,可是,誰又能真正地分清楚呢?」

這話刺到歐陽嘉心裏面去了。她知道葛艾青是為了讓她好受一點才講那個案子。是啊!誰能真正分清楚對錯呢!

「小葛!」她輕輕地開口,「謝謝你,小葛,你是個好人,一片好意。」

「歐陽隊長,不要這麼說。」葛艾青被她說得臉都紅了,「我跟你說過的,你長得很像我姐姐,尤其是你們的眼睛,一樣漂亮,像天上的星星一樣明亮。我姐姐被人害死了,我不想看著你陷入危險中。」

「不管怎麼樣。」歐陽嘉眼眶發紅,「這件事你不要插手。」她看了一眼手錶,23∶55,離奪面殺手約定的時間還有5分鐘。

「我想保護你!」葛艾青急了。

「你不要在這裡礙手礙腳!」歐陽嘉語氣突然嚴厲起來,「你對我不會有多少幫助,離我遠一點。」

葛艾青躊躇了一會兒,「好吧!那我走遠一點,要是有什麼情況,你大聲呼喊,我馬上趕來支援你。」

「走吧!走吧!」歐陽嘉像驅趕流浪狗一樣驅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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