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陳佳影躺在病床上,迷迷糊糊中,腦子不斷閃現過去片段。

教堂內,女子默默看著外面,她與陳佳影很像,但頭髮較短、膚色較黑。一個男聲說:「行為痕迹分析是一門生僻的學科,我們能夠幫你進行大腦強化訓練,重築思維結構、改變分析事物的方法,但進入專業,一切就得靠自己。如果發現或意識到無法勝任,請果斷放棄,因為你提議的這種嘗試兇險無法估量。」

一個帶有南方口音的女聲說:「給我半年時間,半年時間,夠我專註於研究,也夠我皮膚變白、頭髮變長,從此脫胎換骨。」

教室里,陳佳影站在小黑板前講著:「什麼叫行為痕迹分析?概括說,就是通過痕迹,分析產生痕迹的行為,從而倒推行為發生時的情境。」

窗外,女子模仿著陳佳影、用濃重的南方口音講:「從而倒推行為發生時的情境。」陳佳影講一句,女子就模仿一句,而且模仿得越來越逼真,直至一模一樣。

某日式建築樓外,男聲:「你將扮演的陳佳影是個極為可怕人物,她留學日本多年,智商超高、專業精湛,曾為日方情報機構破解過數宗疑案,是滿鐵調查部一課課長新佑衛門手下愛將,這個人心裡沒有民族,沒有大義,甚至沒有起碼的是非,她的存在,似乎就為了破解一切別人無法破解的秘密……」

說話間,陳佳影匆匆進入火場,這裡剛剛發生一起火災。

野間對陳佳影說:「新佑課長被救出時,已經昏迷。」

陳佳影說:「其他人呢?」

野間說:「檔案室一人重傷,其他科室還有三人輕傷。」

陳佳影閉了閉眼睛,無聲地吁了口氣。

陳佳影、野間和一名便衣撩起警戒繩進了屋裡,陳佳影微微蹙起眉頭,環視屋內。野間說:「鑒定報告剛剛出來,相關人員的口述正在整理,還需要幾天時間。」

陳佳影說:「您能陪我來現場,就說明心裡一樣存有疑問。」

野間說:「火災是從檔案六處開始的,蔓延非常迅速。火災的起因,是外間存物架的布簾脫鉤被蚊香引燃,隨後燎到窗帘。發現火起後,宮本玄一試圖扯下燃燒的窗帘,卻不慎撞倒了存物架,導致架上成排的油瓶碎裂,瞬間助燃了火勢,並迅速向周圍蔓延。」

陳佳影轉對一便衣說:「當時宮本正在查閱材料,這個位置,背對儲物架七米距離,對嗎?」

便衣說:「是的。」

陳佳影對野間說:「布簾、窗帘,事先都被塗抹了助燃劑,所以宮本玄一的感官還來不及反應,火勢就已燃燒劇烈。」

野間皺臉說:「火災是人為的?」

陳佳影又對便衣說:「幫助裡間檔案室兩名職員逃生的那個傢伙,叫什麼名字?哪個部門?」

便衣說:「韓在京,勤務科,朝鮮裔。」

陳佳影冷笑了一下說:「這場火災是韓在京一手炮製的。從時間上看,韓在京從外奔入後,首先是撞見渾身著火、尚未失去知覺的宮本,出於本能,他第一個救援的人應該是宮本,但他不是。」

野間對便衣說:「走,去醫院!」

左肩臂裹著紗布的韓在京靠躺在病床上,兩名便衣走了進來一擁而上,給韓在京銬上了手銬。

教堂鐘樓內,男聲說:「『327火災』被陳佳影破解後,特工總部第一時間銷毀了潛伏人員韓在京檔案,環境嚴苛,我黨組織已無力展開營救,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這個當口幫你徹底替換陳佳影。」

女聲說:「那陳佳影呢?」

男聲說:「她馬上會消失。」

公寓,陳佳影剛走出門來,一名男子從後躥出,一手箍身一手環頸捂嘴將她倒拖進廊下一個角落;與此同時,從角落走出來的女子交錯過他們,走去樓梯口下樓梯,女子與陳佳影同樣的髮型、衣裝、身姿。女子上了一輛轎車,車到辦公樓前停下,司機打開車門,女子下車,臉冷無表情。

不一會兒,野間迎了上來說:「火災中焚毀了部分檔案,包括你的。」

女子淡淡一笑說:「別忘了我月薪多少就行。走,去提審韓在京。」

女子在野間的指引下進入刑訊室。

預審員說:「你還有什麼隱瞞?」

韓在京說:「實施縱火的過程,我都已經說了。組織就是給我任務縱火,目的是什麼我不知道,組織跟我也一直都是單線聯繫,每次交互都是通過櫻花道那個通訊點,藏設紙條聯繫,人從不露面。」

預審員說:「相信我,你的態度能決定你家人的命運。」

韓在京說:「組織在這裡埋設的潛伏人員不止我一個,調查部一課課長野間平二,早已被收買了。有高層懷疑,之前野間經手的一份重要材料被竄改,縱火當時,宮本正在審核那份材料。」

女子把視線投向野間,野間面無表情地看著韓在京。野間轉對女子說:「對於韓在京的指認,我可以接受內部調查以作核實。」

女子說:「浪費時間,而且毫無必要。韓在京說到潛伏人員不止他一個時,本能地眨動眼皮並避開預審人員目光,這是典型的說謊反應。」

野間凝視了她一會兒,笑了。女子說:「您這個笑容告訴我,新佑課長將會受累於這個內鬼引咎辭職,他的位置將會由您替代。」

女子進入陳佳影的公寓,邊環視著屋內的陳設,邊喃喃自語說:「我現在就是這裡的主人,我叫陳佳影!」

一會兒,野間忽然從門外進來,一把抱住她,呼吸粗重地說:「佳影……我仰慕你很久了……我要你……要你做我的女人……」

陳佳影冷冷地說:「野間課長不希望我再為機構效力,就請這麼做吧。」

野間頓時僵住了動作,隨後,喪氣地鬆開了她。

男聲說:「此時此刻,我不想說太多祝福的話,因為李代桃僵只是開始,日後的道路步步驚心,我只想請你原諒,原諒我曾懷疑你是否能夠創造奇蹟。是的,你創造了奇蹟,南門瑛,這個名字我將從此收藏。」

說話的正是唐凌!

陳佳影說:「唐凌,從明天起,我們即便對面相見,也只能裝作陌路了。」

黑暗中,唐凌匍匐到刑訊室屋頂的通風口邊,悄悄觀察著屋裡的動靜。屋裡,王大頂坐在輪椅里閉著眼睛,竇警長擺弄著各式刑具。

王大頂說:「我不是她丈夫,我是假的,是她情兒……」

竇警長說:「少跟我編故事,說點兒有用的。」

王大頂說:「她後腰有兩個旋兒很迷人,我就這麼愛上她了。」

「咚!」竇警長一拳擊向王大頂。王大頂咆哮說:「她丈夫是個混蛋,很少回來看她,因為搞了很多女人樂不思蜀。可王八蛋發現我和佳影相好,就打她、傷害她,於是我就宰了那個王八蛋。」

竇警長說:「什麼時候發生的?」

王大頂說:「十二天前,那王八蛋回來,我跟佳影正好在一起。宰了他之後,我就把他弄到西山,埋掉了。那陣子我在盯熊金斗的貨還走不掉,佳影又不想我在她家久留,所以讓我住進和平飯店,誰想一進來就碰上排查共黨。」

竇警長大吼:「編這些鬼話想騙誰?你倆就是共黨。」

王大頂說:「我再說一遍我是土匪!少他媽把我往共黨那邊兒靠!」

「王八蛋!」竇警長低吼著,掏出槍對向王大頂。

日下步沉著臉說:「竇警長、石原隊長,你們先跟我出來。」

竇警長與石原跟著日下步走出刑訊室,進入另一個房間。日下步說:「竇警長,你是一個老警察了,應該知道衝動是刑訊中的大忌。」

竇警長說:「您這是在責備我嗎?我要沒死皮賴臉耗在和平飯店裡,沒叫我太太過來認人,這倆沒準兒就金蟬脫殼了吧?」

日下步說:「對陳佳影和王大頂來說,這是一個突發情況,事先不會有串供,現在也不可能有串供機會,一方說謊,從另一方嘴裡就能驗證,他們很快就會明白,這次誰也別想心存僥倖。所以不要心急,慢慢挖,把他們以及背後的一切,挖個徹徹底底,這不是一個小工程。」

竇警長點了點頭。日下步笑笑說:「你太太還沒走呢,去陪陪她吧。」

竇警長說:「謝謝。」

竇警長走到四樓走廊時,肖苰正好從房間出來。

竇警長說:「肖女士,這麼晚了還不睡?」

肖苰說:「陳佳影他們出啥事兒了?」

竇警長說:「飯店裡就你和他倆最近乎,我還想問你呢。」

肖苰皺眉說:「會說人話嗎?」

竇警長頓了頓說:「滿鐵是陳佳影的護身符,香雉將軍是你的,但究竟管不管用呢?歸根結底是看自己,之後免不了麻煩到您,別著急。」

說著,竇警長走向401房間。

刑訊室里,王大頂看了眼不遠處牆上的通風口,然後「撲哧」一聲笑著說:「唐先生,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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