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口蜜腹劍 一箭N雕

兩裴相爭,只是李林甫初試鋒芒,不久,李林甫翻動手腕,一支箭同時瞄準了N只雕。

被李林甫瞄上的第一隻雕是他的宰相搭檔李適之。

扳倒裴寬之後,李林甫覺得李適之越來越礙眼,絲毫沒有牛仙客的恭順,相反還有爭權的舉動,這樣的搭檔必須儘快扳倒,不然就會有後患。

這一次李林甫改變了策略,他不再挑動尚書斗尚書,而是轉而利用酷吏。

在李林甫的栽培下,兩名全新的酷吏登上歷史舞台,一名叫作吉溫,一名叫作羅希奭。

羅希奭有無酷吏的家族遺傳基因,史無明載,吉溫倒是有著顯著的家族遺傳基因,他的叔叔吉頊是武則天時期非常得寵的酷吏之一。

吉溫的仕途起步並不順利,一度他還被李隆基蓋上了永不重用的黑戳。

當年吉溫擔任新豐縣丞,太子文學薛嶷覺得吉溫是個人才,便把他引薦給李隆基,沒想到這次引薦,吉溫遭遇開門黑。

李隆基第一眼看見吉溫,印象便非常不好,於是對薛嶷說:「這個人居心不良,朕不用這樣的人!」不得不承認,有時候李隆基看人的眼光還是很準的,他一語道破了吉溫的致命缺陷,也就此為吉溫的仕途蒙上了陰影。

不過,吉溫並不灰心,他決心證明自己的能力,他開始發狠,並成功轉型成為一名酷吏。從此之後,吉溫冷酷無情,無論誰落到他的手裡,不死也要脫層皮,就連李林甫的親信「伏獵侍郎」蕭炅有一次因事犯在吉溫手裡,也被吉溫整得半死不活,如果不是李林甫力保,蕭炅能否看到第二天的太陽都是一個未知數。

這個世界總是冤家路窄,數年後,蕭炅和吉溫又碰面了,這次碰面有點微妙。

此時蕭炅出任京兆尹,吉溫出任萬年縣丞,在隸屬關係上,蕭炅是吉溫的頂頭上司,如果蕭炅要報當年之仇,吉溫在劫難逃。

吉溫的大腦高速運轉起來,他想到了一個人,他決定在這個人家裡打一個時間差。

這天,吉溫早早來到了好友高力士家裡,兩人寒暄半天,在寒暄的同時,吉溫在等一個人來。

他等的人就是蕭炅。

吉溫知道,按照慣例,出任京兆尹的官員上任之後,都會到高力士家裡拜訪以示尊重,吉溫就是要在這次拜訪上做文章。

不出吉溫所料,沒過一會,蕭炅來了。

吉溫的時間差要奏效了。

一見蕭炅到來,吉溫作出迴避姿態,這時高力士說話了:「吉七(吉溫在家中排行老七)不必迴避。」

然後高力士給蕭炅介紹說:「吉溫也是我的老朋友,大家都不必見外。」

吉溫要的就是這句話。

經過這次「巧遇」,蕭炅對吉溫恭敬起來,絲毫不敢有公報私仇的念頭。

吉溫也乖巧,他對蕭炅說:「以前我不敢怠慢國家法律,所以對大人審問有些嚴厲,從今以後,我忠心跟隨大人,願效犬馬之勞。」

話說開了,蕭炅心中的疙瘩也解開了,從此不僅不針對吉溫,反而將吉溫委任為京兆府法曹(司法官)。

不久,李林甫開始整肅異己,蕭炅就將吉溫當作法寶推薦給李林甫。

在吉溫之後,羅希奭加入到李林甫的隊伍中來,吉羅兩人成為李林甫的哼哈二將。只要李林甫令旗一揮,兩人隨即出動,準保讓對方逃無可逃,漸漸地兩人有了名氣,人稱「羅鉗吉網」。

現在,李林甫將「羅鉗吉網」指向了李適之。

當時李適之兼任兵部尚書,前中書令張說的兒子張垍任兵部侍郎,李林甫對這兩個人都非常厭惡,便決定對兩人來一個「敲山震虎」。

山很快敲響了,有人舉報兵部主管人事的官員徇私舞弊。

不用問,舉報人受李林甫指使。

接到舉報的李隆基下令京兆尹蕭炅與御史大夫一起調查,這一調查就將兵部六十多名官員打入網中。

幾天過去了,案件卻沒有絲毫進展。

李林甫知道,該讓吉溫出場了。

吉溫一出場,就給六十多名兵部官員送上一場真人秀——免費的真人秀。

吉溫讓六十多名兵部官員站到院外,他先到後廳提審與此案無關的兩名重刑犯,兵部官員面面相覷,不知道吉溫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一會兒的工夫,後廳傳來慘叫立體聲。在後廳,吉溫正在體罰重刑犯,一會用杖打,一會用石頭壓,兩名重刑犯熬不住,便連聲慘叫,此起彼伏,形成了慘叫環繞立體聲。

過了一會兒,吉溫從後廳出來,再看兵部的六十多名官員,一個個面無血色。

沒等吉溫開口,兵部的官員們開口了:「只要能保住命,我們什麼罪都認!」

很快,六十多人的口供完美出爐,再看六十多人的身上,半點用刑的痕迹都沒有。

既然沒有用刑,那口供就是真的!

結案!

不久,李隆基下詔,將兵部負責人事的侍郎以及郎中斥責一番,然後又給予赦免。

表面看,這次風波與李適之無關,然而,作為身兼兵部尚書的宰相,兵部出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無關?先斥責,後赦免,看似風波就這樣過去,李適之也毫髮無傷,但這只是李林甫的開頭,敲山震虎而已,先震懾一番,再慢慢收拾。

接下來,李林甫將矛頭對準了一個熟人,這個熟人最近有些礙眼。

熟人名叫韋堅,時任陝郡太守、江淮租庸轉運使(江淮物資調運總監),原本與李林甫非常親密。李林甫的舅舅是姜皎,而韋堅的妻子正是姜皎的女兒,從姜皎那邊論,韋堅得喊李林甫一聲「表哥」。

除了與李林甫沾親帶故,韋堅與太子李亨、薛王李業全都沾親帶故。

韋堅的姐姐是薛王李業的王妃,韋堅的妹妹則是太子李亨的太子妃,這樣韋堅與皇族就有了兩層姻親關係。

剛開始,已經發跡的李林甫對韋堅還有所提攜,畢竟韋堅是他的表妹夫。

隨著韋堅節節攀升,李林甫與韋堅越來越疏遠,甚至產生反感。

因為韋堅太出風頭了。

天寶二年,韋堅幹了一件大事,他將滻水(灞水支流)導引到皇家園林東面的望春樓下,在望春樓下生生形成了一個人工湖。

這個湖是做什麼用的呢?

用來停泊江淮來的物資運送船。

利用這些物資運送船,韋堅玩出了花樣。

他把這些船按照郡名進行編號,然後在對應的船上堆滿該郡出產的特產,然後一字排開。

幾十個郡,對應幾十條獻寶船,不知不覺中,韋堅已經導演了一場江淮特產博覽會,他要用這個博覽會向李隆基獻禮。

與此同時,韋堅還有一個壓軸大戲。

韋堅一個手勢,陝縣縣尉崔成甫登場,身穿錦緞背心、綠綢褲子,半裸一隻胳膊,頭戴紅色頭巾,在第一條船的船頭上開唱:

得寶弘農野,弘農得寶耶!潭裡船車鬧,揚州銅器多。三郎當殿坐,看唱《得寶歌》。

崔成甫一邊唱,一百多身穿盛裝的歌女在一邊和,頓時形成環繞立體聲的效果。

乍看起來,《得寶歌》歌詞很一般,其實不然,這首歌裡面有著深層政治意義。

「得寶弘農」指的是天寶元年的一件大事:有人奏報李隆基說,親眼看見了玄元皇帝老子,老子告訴此人,在陝州桃林縣古關令尹喜宅藏著一道寶符。李隆基派人按圖索驥,果然找到了寶符,李隆基歡喜不已,以為這是上天與自己心有靈犀,自己剛把年號改為天寶,上天就降下寶符,這是盛世才有的祥瑞。

「潭裡船車鬧,揚州銅器多」,這是給韋堅唱讚歌,水潭是韋堅主導開鑿的,揚州的銅器也是韋堅調運的。

幾句歌片語合到一起,就成了為李隆基歌功頌德,順便為韋堅表功。

歌聲才罷,韋堅跪地獻上各地進貢的綢緞,與此同時,一百多個盛著各種水果的牙盤送了上來,敬請李隆基品嘗。

在歌聲、小船、綢緞、牙盤的烘托下,李隆基的心情好到了極點,頓時起了重用韋堅之意。

不久,李隆基下令,擢升韋堅為左散騎常侍(從三品)。

天寶三載正月,李隆基又命韋堅兼任御史大夫(正三品),重用的痕迹已經非常明顯。

這時,韋堅與李林甫的關係走到了臨界點,原本的親密無間,已經變成了相互猜忌。

李林甫擔心韋堅繼續上升成為宰相,韋堅則擔心李林甫破壞自己的好事,兩相猜忌,曾經的親密關係便跌落到冰點。

天寶三載九月,李林甫搶先出招。

經過李林甫的「努力」,韋堅由陝郡太守、江淮租庸轉運使、左散騎常侍兼御史大夫升任刑部尚書,同時罷免江淮租庸轉運使等職務。

表面看起來,韋堅升了,因為刑部尚書位置更加重要。然而韋堅卻高興不起來,刑部尚書雖是高官,但想出彩很難,而原來擔任的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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