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一家庭 四個貴族

貴族一般都是有錢的,那麼有錢就是貴族嗎?

不然。

有錢是貴族的必要條件,但不是充分條件。

自以為自己有錢就是貴族的,一般只是暴發戶。

估計很多人會對這個結論不服氣,在看過李成器兄弟四人後,服不服氣,再說。

寧王李成器,李旦嫡長子,後來為了避李隆基生母昭成皇后的名諱,李成器改名了,改名李憲。

唐隆政變之後,李憲讓出太子之位後,便把注意力轉移了,自然生命雖然沒有結束,但他在內心中已經宣告了政治生命的結束。從此,他跟李隆基的萬語千言,從來不跟政治沾邊,這也是讓李隆基服氣的地方之一。

不問政治的李憲問什麼呢?

他問花草,問娛樂。

每年春天,李憲就會讓人找出紅絲,然後把紅絲做成繩,在繩上密密麻麻地繫上金鈴,然後把綴滿金鈴的紅繩繫於花梢之上。

如此設置做什麼用呢?

保護花朵,防範鳥鵲。

每逢鳥鵲飛入寧王府想接近花草時,李憲就會命令管花園的小吏拉動紅繩,頃刻間寧王府里鈴兒響叮噹,受到驚嚇的鳥鵲頓時作鳥獸散,從而無法對寧王的花構成威脅。

如此文雅的驅鳥方法很快得到了推廣,京城的貴族們紛紛效仿,紛紛稱讚這個辦法好,既有效,又文雅,而且不像稻草人那麼沒有情趣。

文雅驅鳥只是李憲生活中的一斑,他的情趣還多著呢。

有人曾經給他送過一件神奇的東西——百炬燭,這東西說它是蠟吧,顯得有些膩,說它是脂吧,又顯得有些硬,不知究竟是何種材料製成。這還不是最神奇的地方,最神奇的是,它還有提醒功能。每逢夜宴,李憲就用它照明,開始時一切如常,喝到酒酣處,百炬燭便昏暗了起來,好像有什麼東西遮擋了一般,然而等到夜宴結束,百炬燭又明亮如初。

合著,這百炬燭還有提醒功能:別再喝了,再喝就大了。

除了百炬燭,寧王還有寶貝——燈婢。

寧王每晚睡覺時,帳前都會羅列幾個矮婢,矮婢身上飾以彩繪,手中提著華燈,通宵達旦,一夜無眠。

睡個覺還要幾個矮婢陪著,還通宵達旦,難道矮婢不需睡覺?

矮婢還真不睡覺,因為是木雕做的。

除此之外,寧王還有寶貝——寵姐。

寧王府中有一名歌妓叫寵姐,姿色上乘,歌喉上品,每次寧王宴請外客時,其他歌妓全部現身,唯獨寵姐不見人影,也不聞歌聲,因為寧王不捨得與別人分享。

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寵姐在長安的名氣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人想一睹她的芳容,然而都未能如願。

許久之後,寧王府中來了一批客人,酒至半酣後,其中一位客人借著酒勁說道:「久聞大王有個叫寵姐的歌女歌喉上品,今天酒足飯飽,諸位興緻正高,大王難道還不捨得讓她公開亮相嗎?」

寧王一看,說話的人名氣不小,詩人李白。

好吧,就給你李白一個面子,不,半個面子。

寧王笑著對左右說道:「先把七寶花障擺上!」

花障擺上之後,寵姐於障後放歌,歌喉一展,沁人心脾,在場人的耳朵頓時有如重生一般:以前都白活了!

一曲過後,李白站了起來,對著花障後寵姐說道:「雖不許見面,聞其聲亦幸矣。」

寫到這,很多人或許會問,怎麼全是寧王李憲的瑣事,沒有正事?

事實上,從李隆基當太子之後,李憲就沒有正事了,也不能有正事,也不會有正事,李隆基兄友弟恭的前提便是,他主管國事,而其他兄弟無所事事。

無所事事,便是寧王一生的正事。

開元二十九冬,長安大寒,凝霜封樹,蔚為壯觀。當時的學者套用《春秋》的說法,認為此即為《春秋》里所說的「雨木冰」,從這個描述來看,可能是現在東北冬季經常出現的「霧凇」。

這一年,寧王李憲已經病重了,看到這個奇觀後一聲嘆息:「這就是俗話說的樹嫁。諺語說,樹嫁,達官怕。今年必然有大臣應對這個諺語,我命不久矣。」

當年十一月,寧王李憲病逝,享年六十三歲。

寧王去世後,李隆基哀號失聲,左右也掩面而泣,哭泣過後,李隆基追謚李憲為「讓皇帝」。按照謚法,推功尚善為「讓」,德性寬柔為「讓」,這個追謚,是酬庸寧王一生對李隆基的謙讓。

貨真價實,名至實歸。

說完寧王,再來說申王,這也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貴族。

申王李(huī),原名李成義,跟寧王李憲一樣,也是因為避李隆基生母昭成皇后的名諱,而改成了這個名字。

申王的母親地位比較低,只是掖庭的宮女,因為這個緣故,申王剛出生時還有一番波折。

由於申王母親地位低,該不該把申王當成正常的王子來撫養,武則天有些猶豫,猶豫不決時便讓人把申王抱給一位西域高僧,讓高僧給申王看看面相。

西域高僧一看,說道:「此乃西域大樹之精,養之有益兄弟!」

意思是說,申王是西域樹精轉世,將他撫養,對兄弟有利。

武則天聞言大喜,便決定把申王當成正常的王子來撫養,後來的事實證明,申王的存在確實對兄弟(李隆基)有益,莫非他真是西域的樹精轉世?

樹精轉世可能只是一個說辭,可能西域高僧有好生之德,隨口一說,不必當真。

同寧王一樣,申王一生最大的正事也是無所事事,只是給我國的貴族歷史增添了一些素材。

前面說過寧王府里有「燈婢」,現在來說申王府里的「燭奴」。

每次申王與諸王聚會時,申王府里就會有一道亮麗的風景:

身著綠衣袍的童子侍立宴席之側,手執用龍檀木雕刻的燭台,燭台上面是造型精緻的畫燭。

寧王用木雕做的「燈婢」,申王用活靈靈的「燭奴」,兩相對比,似乎申王更奢侈。

申王奢侈的地方還有很多,一叫「醉輿」,一叫「妓圍」。

每逢申王喝醉時,宮女就會抬著他專用的小車來到他身邊,申王的專用小車是用錦彩結的,其實就是錦彩做的一個兜子。

不省人事的申王隨後會被放在這個兜子上,然後由宮女抬著一直送回自己的寢室,這個兜子的使用頻率很高,因此申王將這個兜子命名為「醉輿」。

「醉輿」看起來有點奢侈,不過跟申王的禦寒方法相比,還差得遠。

申王生活的年代還沒有暖氣,冬天非常冷,除了火爐之外,申王還有自己的獨特禦寒法寶,每到冬月有風雪苦寒之際,申王就會讓府里的妓女坐在他的身邊,把他團團圍住,他把這個方法稱為「妓圍」。

用人擋風禦寒,申王不是唯一的一位,在他之後,還有一個人用人擋風禦寒,這個人叫楊國忠。

每年冬天,楊國忠出行都是一道獨特的風景,別人出行前面是雄赳赳的武士,他的身前則是一群身材肥大的婢女,開始時別人還以為是他找的女保鏢,後來才知道,原來是他用來擋風禦寒的,他自己把這稱為「肉陣」。

「妓圍」和「肉陣」到底誰侵犯誰的版權就說不清了,不過相比而言,「妓圍」透著文雅,「肉陣」則免不了粗鄙。

開元十二年,一生無所事事的申王李走完了自己的人生路,在他人生的最後時刻,唯一的遺憾便是沒有自己的親生兒子。

人生不得意十有八九,終難十全。

申王逝後,李隆基追謚為惠庄太子,同他的兩個弟弟一樣,他們身後都是太子的待遇。

申王之後便是岐王李范,他為李隆基的皇帝事業立下了汗馬功勞,然而李隆基登基之後,他也得靠邊站,同另外兩個哥哥一樣,不問政治,無所事事。

幸好,他有很多愛好,這些愛好充實了他的人生。

李范非常好學,而且寫得一手好字,同時有極高的鑒賞能力,一度他家的字畫都是當世的極品。

這些字畫的來歷有些傳奇。

張易之當紅時,盯上了宮中的一批珍貴字畫,於是找了一批做假畫高手,一番偷梁換柱,便把宮中的這批字畫運回了家中。張易之倒台之後,這批字畫落到了初唐四大書法家之一薛稷手中,沒想到好景不長,薛稷因為站錯了隊被李隆基賜死,這批字畫便又換了主人,新主人便是岐王李范。

或許這批字畫只應天上有,人間消受不起,不久,一場意外火災把這批字畫化為灰燼,從此與世人無緣。

除去字畫,岐王還有很多愛好,每個愛好,都透著貴族的范兒,而且比寧王、申王還有范兒。

申王用「妓圍」禦寒已經有些奢侈,且看岐王如何暖手。

每到冬寒手冷時,岐王並不急於找火爐,他有自己的獨特法寶:

他把手伸進妙齡少女的懷中取暖,一天只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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