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一、拉烏爾的言行

「奧迪加先生,」安托尼娜說,「您對我所說的一切都很懇切,但我不能答應——」

「小姐,請不要稱我奧迪加先生。」

「您總不至於要我叫您小名吧?」她笑著回答。

「如果這樣,我將很幸運,」他熱情地說,「這將證明您能使我的願望如願以償。」

「親愛的先生,我既不能這麼快地來滿足您的願望,也不能拒絕您的願望。我回來才四天工夫,而且我們剛剛認識。」

「小姐,那麼您認為什麼時候您對我了解夠了才能給我一個迴音呢?」

「四年?三年?這不算長吧?」

他做了一個傷心的動作。他明白他永遠無法從這個美麗的小姐嘴裡得到一點兒允諾。對他來說,這將會大大增加他生活在沃爾尼克的苦澀味。

談話結束了。奧迪加先生向姑娘告辭,帶著嚴肅和不快的神態離開了城堡。

留下了安托尼娜一個人。她繞著廢墟走了一圈,在花園和樹林里散步。她輕快地走著,穿著一件新連衣裙,配了一頂遮陽闊邊大草帽。她不時地低聲哼著歌。然後她采了一些野花,帶回去送給代爾勒蒙侯爵。他坐在平台邊上他們常坐的石頭長凳上等她,他對她說:「你多漂亮!一點勞累和激動過的痕迹也沒有。而實際上你還沒擺脫陰影。」

「義父,我們不要再講這件事了。這是一個古老的故事,我已想不起來了。」

「那麼你感到很幸福嗎?」

「很幸福,義父,因為我和您在一起,而且住在這個我喜歡的城堡里。」

「這個城堡不屬於我們,我們明天即將離開這裡。」

「它屬於您,我們不會離開這裡。」

他嘲笑說:「那麼你信任那個傢伙嗎?」

「從來都沒有這樣信任過。」

「好吧,但我不會。」

「義父,您信任他,但又有幾次對我說不信任他。」

代爾勒蒙雙臂交叉在胸前。「那麼,你以為他會來赴這個當初含含糊糊定下的約會?很快就一個月了,並且在那以後發生了許多事情。」

「今天是七月三日。在警察局裡,他讓人轉交給我一張紙條,上面約定了這次約會。」

「不過是許諾。」

「所有的許諾他都不食言。」

「那麼,這個定在四點鐘的約會呢?」

「四點鐘他就會來這裡,也就是說再過二十分鐘。」

代爾勒蒙搖了搖頭,快樂地承認說:「那麼你要我對你說嗎?其實,我也是這樣希望他的。信任,這是很奇特的事!又是對誰信任呢?信任一個類似冒險家的人?他關心我的事情,而我從沒有對他有過這種要求。他關心的方法又是最奇特的,把所有的警察都聚集起來反對他。不過,你看過這些天的報紙沒有?報上怎麼說?說我的房客拉烏爾先生,這個克拉拉的情人,好像就是亞森·羅平。警察局予以否認。當然,長期以來眼睜睜看著羅平到處活動的警察局,由於擔心處於可笑的境地,再也不願在什麼地方看見他啦。而這就是我們的合作者!」

她思索了片刻,然後庄重地說:「我們信任一個到這裡來的人,義父。我們不能不信任他。」

「當然,當然,這是一個厲害的傢伙,我承認這點——」

「我想您也很希望能再見到他,並通過他來了解您所不知道的事情。如果他能滿足我們所有的願望,他叫拉烏爾還是叫亞森·羅平有什麼關係!」

她變得興奮了。他驚異地看著她,她的臉頰染上了粉紅色,眼睛大放光彩。

「安托尼娜,你不會生氣吧?」

「不會,義父。」

「那好,我想如果機遇沒有引來拉烏爾先生,奧迪加先生也許會受到更好的待遇——」

他話還沒說完,安托尼娜玫瑰色的臉頰變得通紅,而她的眼睛不知往哪兒看才好。

「噢!義父!」她說道,並試圖笑一笑,「您怎麼會有這樣壞的想法!」

他站了起來。不遠處傳來一下鐘聲,是村莊教堂敲響四點鐘前的預備鍾。他身後跟著安托尼娜,他們沿著城堡的正面走去,並停在右邊的角落,從那裡可以看到主塔樓下面低而凹的拱門邊上那扇釘有鐵皮的、厚實的大門。

「他在那邊按門鈴。」他說。

他又笑著說:「你讀過《基度山恩仇記》嗎?你記得小說里介紹的他的手段嗎?有幾個他在世界各地認識的人在等他吃飯。幾個月以前,他答應中午他將在那裡,而午宴東道主肯定說,儘管旅行有許多意想不到的因素,但他還將會按時到達。中午的鐘聲響了。在最後一下鐘聲中,午宴東道主宣布:『基度山伯爵先生到。』我們也是以同樣的誠意和焦慮在等待。」

鈴聲在拱門下迴響。女看門人走下台階。

「這會是基度山伯爵嗎?」代爾勒蒙說道,「他早到了,這並不比遲到更漂亮。」

門被打開了。

來者並非意料中的客人,而是另一個人。這個人的出現使他們深感不安。此人是戈爾熱雷。

「啊!義父,」安托尼娜差一點支持不住了,喃喃地說,「我怕這個人——他來這裡幹什麼?我害怕。」

「為誰而來?」代爾勒蒙說道,他也感到意外和不快,「為你?為我?這一切都與我們無關。」

她沒有回答。探長與女看門人交涉幾句之後,看見了侯爵,就向他走來。

他手裡拿了一根有鐵圓頭的粗大短棍作手杖,一反粗魯的常態,努力裝出一副討人喜歡的樣子。

教堂里的鐘敲響了四下。

「侯爵先生,我能請求您給我一次與您談話的機會嗎?」他用一種過分尊敬的語氣說道。

「什麼話題?」代爾勒蒙乾巴巴地回答。

「有關——我們的事。」

「什麼事呢?在我們之間該說的都說過了,而您對我義女所採取的卑劣行為使我壓根兒不想再繼續我們的關係。」

「我們之間並不是沒有什麼可說的,」戈爾熱雷反駁道,他不那麼和藹可親了,「我們的關係也沒完結。當著刑警處頭頭的面,我對您宣布過這點。我需要了解一些情況。」

代爾勒蒙侯爵向站在拱門下、離他三十米處的女看門人轉過身去,對她高聲說:「你去把門關上。如有人敲門,你不要開——什麼人來都不要開。另外,把鑰匙給我。」

安托尼娜朝女看門人那邊做了個手勢,表示同意他的做法。大門關上了,那麼萬一拉烏爾出現了,他和戈爾熱雷之間的衝突也就不可能發生。

女看門人過來把鑰匙交給侯爵,然後轉身走了。探長臉上露出了微笑。「侯爵先生,我看您是在期待另一個人的來訪,而不是我的來訪,並且您希望從中設置障礙。也許為時已晚。」

「我處在一種覺得所有來訪者都是擅自進入的思想狀態。」代爾勒蒙說。

「由我開始。」

「由您開始。所以我們快點結束吧。請隨我去我的辦公室。」

他穿過院子,重新回到城堡。安托尼娜和探長跟隨著他。

但當他們從牆角拐出來時,他們看見有一位先生坐在平台的長凳上吸煙。

侯爵和安托尼娜驚愕萬分,止步不前。

戈爾熱雷像他們一樣也停住了腳步,但他顯得很平靜。

拉烏爾看見他們就丟了香煙,站了起來,神情愉快地對侯爵說:「先生,我提請您注意,約會是在長凳上。在四點鐘敲最後一下時,我就坐在這裡了。」

他穿了一套雅緻的淺色旅行裝,衣服剪裁得很合體,臉上喜氣洋洋,確實給人以好感。他取下頭上的帽子,在安托尼娜面前深深地一鞠躬。

「小姐,我還要請您原諒。由於幾個沒有教養的人的緣故,您不得不遭受到痛苦,對此,我要承擔很大一部分責任。我希望您不要怨恨我,因為唯一指導我行動的是代爾勒蒙侯爵的利益。」

戈爾熱雷一句話也不說。拉烏爾好像沒有看見他,探長那笨重的身影對他來說像是一團煙霧。

戈爾熱雷一動也不動。他也是,竭力以同樣的平靜保持著那種正常人的漫不經心的態度。他在等待,代爾勒蒙和安托尼娜也在等待。

事實上,只有一名演員在演出,那就是拉烏爾。其它人只要細心傾聽,只要安靜旁觀,並且耐心等到他請他們進入舞台。

所有這一切使拉烏爾很高興。特別當他面臨危險時,他喜歡趾高氣揚地走路,夸夸其談地說話。而當他排練的戲進入最後一幕時,按照常規,要求動作簡明和節制、他背著手在散步,神態不時地變換:自負的、沉思的、輕快的、憂鬱的或是喜悅的。最後,他止了步,對侯爵說:「先生,說這話,我很猶豫。事實上,我覺得我們的約會是私人性質的,有外人在場使我們不能夠放鬆思想來探討各種各樣聚集在一起的問題。但我們要談的事可以在任何人面前談,甚至可以在這個懷疑您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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