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九、狼狽為奸

在鬱悶的空氣中,拉烏爾的話使在座的人忐忑不安。珀特朗德一隻手遮住眼睛,陷入沉思。她對拉烏爾說:「我不大明白您說的事情。您的話里是不是含有某種指責?」

「指責什麼,夫人?」

「指責我的丈夫。」

「我的話並沒有指責誰,」拉烏爾辯解說,「我認為,我只是如實地說出我腦海里浮現的每一件事情。我感到驚訝的是,這些事情對蓋爾森先生極為不利。」

珀特朗德顯得泰然自若,說:「蓋爾森先生結婚之後,我和他的愛情並沒有出現過問題。他每次出外旅行,我幾乎都跟著他。我們夫婦是休戚與共的。不過,我對他的其它活動就毫無所知了。所以,根據案情的發展,如果不得不對他的行為進行審查,我是絕不會抱怨的。您究竟有什麼具體的想法,就請毫無保留地說出來吧。」

「您允許我向您提提問題嗎?」

「當然可以。」

「蒙代修先生突然死亡的時候,蓋爾森先生也在巴黎嗎?」

「不在。當時,我和丈夫是在波爾多。我們接到卡特琳娜的電報之後,第三天上午才抵達巴黎。」

「你倆到達巴黎後,住在哪裡呢?」

「就住在父親的宅子里。」

「你和丈夫的房間,距離蒙代修先生遺體停放的地方遠不遠?」

「很近。」

「蓋爾森先生守過靈嗎?」

「最後一夜,我和他輪流守靈。」

「你去守靈時,他就獨個兒待在房間里?」

「是的。」

「在你和丈夫居住的房間里,是否有一個蒙代修先生存放文件的保險柜?」

「有一個大櫥。」

「是上了鎖的嗎?」

「我不記得了。」

「我倒記得。」卡特琳娜插進來說,「外公是暴死的。他死的時候,大櫥是開著的。後來,我把它鎖上了,把鑰匙放在壁爐上。安葬的那一天,貝爾納先生拿鑰匙去開過大櫥。」

拉烏爾立即用手一劈,說:「我們有理由認為,蓋爾森先生就是那天夜間偷走遺囑的。」

珀特朗德立刻反駁:「您這是什麼話?太可鄙了!您有什麼權利斷定是他偷走了遺囑?」

「遺囑肯定是他偷走的。後來,他花錢買通了法摩龍,吩咐此人把遺囑塞進蒙代修先生的卷宗。」

「可是,他偷遺囑去幹什麼呀?」

「最初只是為了看一看遺囑中有沒有什麼條款不利於你,也就是不利於他。」

「然而,遺囑里沒有任何不利於我們的條款。」

「乍一看來,確實如此。在蒙代修先生的遺產中,您分到了一部分,您的妹妹分得更多一些,但您卻可以取得金粉抵補不足的部分。不過,金粉能從什麼地方得到呢?這一點是您不清楚的,也是蓋爾森先生掛慮的。為了試試運氣,他就偷走了遺囑,拿去自個兒研究。此外,他還想弄到附在遺囑里的、解釋煉金秘密的文件,可他什麼也沒尋到。我們可以設想他將採取什麼步驟。經過周密的謀劃,他決定二個月後親自到小城堡周圍進行考察。」

「您這不是瞎猜嗎,先生?他壓根兒沒有離開過我。當時,我和他一起正在旅遊嘛。」

「並非經常如此。那時,他是佯裝去法國旅行(我暗中向您妹妹打聽過,那時他不在莊園里)。真實情況是,他住在塞納-馬恩省河對岸的基貝弗。夜幕一降落,他就溜到附近的樹林中去,躲在沃什爾大媽的破房子里。深夜,他悄悄翻過岩石後面的圍牆(我在牆上作了標記),四處察看小城堡。他這麼做並沒有取得什麼效果,既沒有搞到有關秘密的材料,更沒有找到金粉。可是,根據遺囑的內容和說法,似乎有一塊土地與金粉的秘密有很大的關係。因此,為了使這塊土地歸屬於您,他就移動了三棵柳樹的位置。這麼一改動,岩石地區、布特埃羅馬土堆以及莊園的那一段河流,就划到您繼承的那部分地產里了。」

珀特朗德越聽越憤怒,吼道:「拿出證據!拿出證據!」

「移栽三棵柳樹的事,是沃什爾大媽的兒子——一個伐木工人乾的。他的母親知道這樁事,她在變成瘋子之前曾向別人說過。關於這些事情,我還問過村裡的大嫂大姐們。根據她們的回答,我作出了上面的推斷。」

「然而,你說的人難道是我的丈夫嗎?」

「肯定沒錯。這個地區的人都認得他,因為從前他和您在小城堡里住過。此外,在基貝弗的旅館裡,我還發現他留下的蹤跡。在旅館的登記簿上,他是用假名登記的,但沒有改變字體。我從登記簿上撕下了他登記的一頁,這一頁紙兒就在我的公文包里。而且,更重要是,我在登記簿上發現了另一個人的簽名,這個人在他離開旅館前找過他。」

「還有一個人?」

「是的,一個女人。」

珀特朗德惱怒極了:「您在撒謊!我丈夫從來不跟其它女人胡攪。您幹嗎要誣衊他,抓住他不放?」

「這還用得著再問嗎?」

「後來怎樣了?請您繼續說吧。」她盡量控制自己,問道,「看看您的膽量究竟有多大——」

拉烏爾平心靜氣地說:「後來,他暫時不再亂動了。移栽到新地方的柳樹並沒有死,柳樹原先生長的地方恢複了本來面貌。但是,問題依然存在,煉金的秘密還是個謎。在你們姐妹遷回小城堡的時候,蓋爾森先生企圖再干,也來到了這裡。他認為,成功的時機已經成熟了:住進蒙代修先生住過的小城堡,就更便於實地考察他陰謀篡奪的那一部分土地,探出煉金的秘密。因此,他從來到這裡的第二天晚上起,他就用二萬法郎收買了法摩龍先生,雇他充當幫凶。第三天上午,法摩龍先生還來這裡糾纏蓋爾森先生一陣,說明他最後的顧慮啦,接受最後的指示啦。當然,我無法說得那麼確切。那天午飯過後,蓋爾森先生到花園裡去散步。後來,他越過小河,一直走向鴿子樓,把門打開,一粒子彈正好射中他的胸膛,立刻要了他的命。」珀蘇立即插話,站了起來,並且抱著雙臂,露出咄咄逼人的神氣,「你的一切推斷,就是要得出這個結論。」

「你是怎麼想的?」

珀蘇好像取得了勝利,激動地說:「——一粒子彈正好射中他的胸膛,立刻要了他的命!這就是說,蓋爾森先生本人可能是這一陰謀的策劃者。遺囑是他偷增的,三棵柳樹是他移栽的,一千平方米的土地也是他割去的;他搞得烏煙瘴氣,不僅完成了他的傑作,而且設置了技術絕妙的圈套。瞧吧,這就是你給我們作出的推論!哼,你想叫我這個警長上當!用胡編亂造的推論讓我上當!真是活見鬼,老兄!」

珀蘇一直抱著雙臂,站在拉烏爾的對面,氣惱得臉紅筋脹。珀特朗德立起身來,作好了為丈夫辯護的準備。卡特琳娜一直低著頭坐在那裡,沒有顯露任何感情,好像是在流淚似的。

拉烏爾產生了對珀蘇蔑視的心情,但是忍住沒有表露出來,只是久久地望著他,好像在想:「你這個笨蛋,我實在拿你沒有辦法!」後來,他聳了聳肩膀,就走了出去。

大家通過窗戶看見拉烏爾雙手背在背後,嘴裡叼著香煙,眼睛盯著房前平台上的那些石塊,一面冥思苦想,一面朝小河走去,但他到了橋頭又停住了,在那裡待了幾分鐘。

拉烏爾回來的時候,姐妹倆和珀蘇都沒有吭聲。珀特朗德好像癱了似的,坐在卡特琳娜身旁。珀蘇再也沒有先前那種咄咄逼人的高傲舉動了,因為拉烏爾的厭惡眼光,使他像皮球似的泄了氣。他懷著謙卑的心情,只想肯求這位老兄原諒他的頂撞。

拉烏爾也不再耗費工夫繼續闡述他的推理,也不再去分析推理中出現的一些矛盾。

他簡單地徵求卡特琳娜的意見:「為了取得您的信任,我想問問您:珀蘇提出的問題,我是否應當回答?」

「不必。」卡特琳娜說。

「你的意見呢,夫人?」他問珀特朗德。

「也不必。」

「你們拒絕信任我嗎?」

「是的。」姐妹倆異口同聲地回答。

拉烏爾又說:「你倆願意留在小城堡里,還是前去巴黎?」

卡特琳娜站起來,對拉烏爾說:「我和姐姐都聽您的。」

「既然如此,那就暫時留在小城堡里。但是,對於發生的事情,你們不要擔心。不管你們受到的威脅看起來多麼厲害,也不管珀蘇的預言多麼嚇人,你們都不必有一點兒害怕。但是,你倆必須做好一件事情,那就是幾個星期之後離開城堡,而且要大肆宣稱,九月十日或十一日,你倆將去巴黎辦理一些雜事。」

「向什麼人宣稱?」

「凡是遇見村民,你們就這麼說。」

「我們幾乎從來不出莊園的嘛。」

「那就向莊園里的僕人說,並且要讓貝爾納先生、他的秘書、薩洛特-加龍省、阿洛爾以及預審法官都知道你倆的打算。還要說得明明白白:小城堡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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