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九章 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被抄家

就在這時出了一件怪事,使我很驚訝,也使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很震驚。早晨八點鐘,納斯塔西婭從他那裡跑來找我,說老爺「被抄家」了。我起初什麼也聽不懂,好不容易才弄明白了,前來「抄家」的是幾名官員,進來後拿走了一些文件;一名士兵把文件打成捆,「用手推車把它推走了」。這消息很離奇。我立刻趕去找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

我碰到他時,他正處在一種令人驚奇的狀態:雖然心情不好,十分激動,但與此同時又無疑帶著洋洋得意的神態。在房間中央的桌子上,有一隻茶炊已經燒開了,桌上還斟了一杯茶,但是沒有動過,顯然忘了。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在桌旁踱來踱去,從這個角落踱到那個角落,自己也不明白他走來走去幹什麼。他跟往常一樣穿著那件紅毛衣,但是他一看見我就急忙穿上自己的坎肩和外衣,而過去當他的親朋好友中有什麼人來訪碰到他穿著這件毛衣時,他是從來不這樣做的。他立刻過來熱烈地抓住我的手。

「Enfin un ami! (他深深嘆了口氣。)Cher ,我就讓她去找您一個人,任何人都不知道這事。得吩咐納斯塔西婭鎖上門,不讓任何人進來,當然,除了那些人……Vous prenez? 」

他不安地瞧著我,彷彿在等我回答。不用說,我急忙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從他那斷斷續續的,再加上一些不必要地插敘的前言不對後語中,我好歹弄明白了,今天早上七點鐘,「突然」有一名省府官員前來找他。「Pardon, j''ai oublié son nom.Il pas du pays, 但是,好像就是連布克帶來的那位,quelque chose de bête et d''allemand dans la physionomie.Il s''appelle Rosenthal. 」

「該不是布盧姆吧?」

「是布盧姆。他就叫這名字。Vous le aissez?Quelque chose d''hébété et de très tent dans la figure, pourtant très sévère, roide et sérieux. 這人是警方派來的,是名下屬,je m''y ais. 我還在睡覺,您想想,他請我把我的書和手稿給他『看一下』,oui, je m''en souviens, il a employé ce mot。 他沒有拘捕我,只是拿走了書……Il se tenait à distance, 當他向我說明來意的時候,他那神氣,倒像我……enfin il avait l''air de croire que je tomberai sur lui immediateme que je encerai,à le battre e platre.Tous ces gens du bas étage sont e ?a, 當他們同上等人打交道的時候。不用說,我立刻全明白了。Voilà vingt ans que je m''y prèpare. 我給他打開了所有的抽屜,把鑰匙也都交給了他;我自己給他的,全都給了他。J''étais dig calme, 書籍中,他拿走了赫爾岑在國外出版的幾本書,一本《鐘聲》的合訂本,我的長詩的四個副本,et enfin, tout ?a. 然後是一些文件和信函,et quelques une de mes ébauches historiques,critiques et politiques. 這些東西他們都拿走了。納斯塔西婭說,是一名士兵用一輛手推車推走的,上面還蓋了一條圍裙;oui, c''est cela, 蓋了一條圍裙。」

這簡直在說胡話。誰聽得懂他到底要說什麼?我又問了他許多問題:是不是布盧姆一個人來的?誰讓他來的?他有什麼權利?他怎麼這樣?他有什麼理由?

「Il était seul, bien seul, 不過,似乎還有個人dans l''antichabre, oui, je m''en souvie puis…… 不過,似乎還有個人,好像在過道屋裡還站著一名衛兵。這要問納斯塔西婭;這一切她知道得比我清楚。J''étais surexcité,voyez-vous.Il parlait.il parlait……un tas de choses; 不過,他說得很少,這一切都是我說的……我講了我的生平,自然,僅僅是從這一個觀點說的……j''étais surexcité,mais digne, je vous l''assure。 不過我怕我似乎哭了。那手推車他們是從隔壁那家鋪子里借來的。」

「噢上帝,怎麼可能發生這樣的事呢!但是看在上帝分上,您再說準確點,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您說的這事簡直像做夢!」

「Cher,我自己也像做夢似的……Savez-vous, il a pronounce le nom, de Teliatnikoff, 因此我認為這人就躲在過道屋裡。對了,想起來了,他建議我去找檢察官,似乎還有德米特里·米特里奇……qui me doit encore quinze roubles de葉拉拉什soit dit enpassant.Enfin, je n''ai pas trop pris。 但是,我耍了個滑頭,把他們糊弄過去了,德米特里·米特里奇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好像開始求他別對外張揚,我苦苦地求他,甚至擔心我太低三下四了,ent croyes-vous?EnIin il a senti。 是的,我想起來了,是他自己求我的,還是別張揚好,因為他不過是來『看一下』,et rien de plus, 此外就沒有什麼了,沒有什麼了……假如什麼也沒有找到,那就什麼事也沒有。因此我們就把一切en amis 了結了,je suis tout-à-fait tent。 」

「哪能呢,要知道,他不是向您提出在這樣的情況下必須履行一定的手續和保證嗎,而您卻自己把它放棄了!」我友好而又憤怒地叫道。

「不,還是這樣好,不要保證。幹嗎要鬧得滿城風雨呢?還是先en amis 好……您知道,在咱們這個城市裡,要是mes ennemis……知道了……et puis à quoi bon ce procureur, ce co de notre procureur, qui deux fois m''a manqué de politesse et qu''on a rossé à plaisir l''autre année chez cette charma belle納塔利婭·帕夫洛芙娜,quand il se cacha dans son boudoir.Et puis, motl ami, 您別跟我抬扛,也別讓我垂頭喪氣,因為當一個人很不幸,可是他的一百個朋友卻立刻向他指出他變得多蠢,再沒有什麼比這更叫人難受的了。不過,您請坐,請喝茶,而且不瞞您說,我很累……我是不是再躺一會兒,是不是頭上再敷點醋呢,足下高見?」

「一定要這樣,」我叫道,「甚至再敷點冰。您的心情很不好。您臉色蒼白,兩手發抖。您先躺下,好好休息休息,有話過一會兒再說。我先在您身旁坐一會兒,等等再說。」

他又拿不定主意是否躺下,但是我堅持非讓他躺下不可。納斯塔西婭用茶杯拿了點醋來,我用醋浸濕了毛巾,敷在他頭上。接著納斯塔西婭站到椅子上,在牆角的聖像前點上了油燈。我驚奇地發現了這一點;再說過去從來不曾點過燈,現在卻突然出現了。

「這是方才他們剛走的時候,我給安排的,」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狡猾地看了看我,咕噥道:「quand on a de ces choses-là dans sa chambre et qu''o vous arrête, 就會給他們留下印象,他們就會回去報告,說他們看見了……」

點完油燈後,納斯塔西婭就站到門口,右手托腮,帶著一副凄凄惶惶的表情望著他。

「您隨便找個什麼借口eloignez-la ,」他從長沙發上向我點頭示意,「現在我最受不了這種俄國式的憐憫,et puis ?a m''embête。 」

但是她自己走了。我發現他一直回過頭去看房門,傾聽外屋裡有無動靜。

「Il faut être prêt, voyez-vous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ch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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