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尊嚴盡失

翌日清晨,由香林院派去見信長的使者,回來時已經是八點左右。他傳話道:「既然母親大人這麼說,那麼我就再見他們一次面,原諒他們。但是除了信行和權六之外,連佐佐藏人也要一起帶來。」

於是,香林院便乘著轎子,而其他請求原諒的三個人,只好步行跟隨。

走在最前面的柴田權六,儼然像個和尚似的,抬頭挺胸,他的左腕用繩索由頭部吊著。佐佐藏人也虛張聲勢,不服輸地跟在後面。而最重要的信行,卻如同在秋風中獨自飛行的鳥一般的孤寂。

「殿下,您要堅強一點。」

藏人這般地說著。

「反正他只是一個笨蛋的清洲殿下而已,你就看我藏人的巧辯吧!讓他見識見識。」

「佐佐,別鬧了,我聽了都想要冒一身的冷汗。」

權六責怪他,但是藏人卻露出毫不在意的笑容。

「柴田先生啊!你是否被清洲那個笨蛋的毒氣給薰到了呢?」

「可不要再說他是個笨蛋。」

「不要再說他是個笨蛋,那麼說他是狐狸馬可以嗎?這麼說來,你的頭髮是被這隻狐狸馬的毒氣給薰光的吧?」

佐佐藏人覺得跟在香林院的身邊是絕對安全的,所以今天的清洲行,也是個自我宣傳的好機會。他這麼想著。

權六為他感到非常羞恥。

當他們來到清洲城的入口處時,突然來了一陣風吹走了這股虛勢。

「停下來!」

突然陸陸續續地出現了二十位年輕侍衛,將他們一行人給圍住。

「喔!原來是香林院居士,殿下正等著您呢!趕緊進城來吧!」

於是轎子先行通過。

「其他的人稍等。」

對方站在他們三人的面前,阻止他們前進。

「不得無禮,在這裡的是武藏守信行公子啊!」

藏人昂首怒視著大家。

「說話者何人?」在這群年輕的侍衛中,一位像是指揮者的人厲聲問道。

那個人就是丹羽萬千代。

「我就是佐佐藏人,而那位像和尚的就是……」

「不必多言,言多者,思慮有欠明確,而你就是一位多言的人,武藏守的侍衛!」

「正是,我正是他的侍衛。」

「他的侍衛……有你這種傢伙當他的侍衛也真是的。既然是侍衛,那麼你就應該明白今天來清洲的理由。笨蛋,今天是要調查你們所做的事情,跟著我來吧!」

對於時勢的轉移,柴田權六保持緘默。

在不久之前還曾經出現在柴田權六面前的萬千代,依然是那麼的恭謹,他很了解自己的身分。既然現在情勢改變,柴田權六也只好緊跟在信行之後。與對方相比,藏人顯得太不成熟了。

(可想而知,這是信長殿下的教導有方……)

他一邊思量,一邊在對方的引導之下,慢慢地走過街道。萬千代堂堂正正地把他們帶到了妙興寺的本堂內。

入口處掛有五個木瓜的帷幔,中間只放了一張椅子,萬千代就在椅子上悠然地坐了下來。

「坐下吧!」

萬千代指著地上說道。

「我們主君的意思是要先調查柴田權六,你對我們主君所統轄的筱木三鄉出兵,用意何在?」

權六的內心感到微微的恐懼。

「是的,我們曾得到林佐渡先生的許可。」

「閉嘴,筱木三鄉是佐渡的領土嗎?」

「……」

「你為何沉默,沉默不正是你心虛的證據嗎?」

對方的每一句話都十分尖銳,權六無意識地用手打著自己的光頭。

這時,二十一歲的萬千代說:「好了!」他就這麼大叫了一聲。

「你把頭髮剃光,也表示你有自我反省的意思。接下來是佐佐藏人。」

「……」

「你曾經在武藏守先生的馬邊說要討伐清洲的那個笨蛋,你這麼叫著。我請問你,那位清洲的笨蛋是指誰呢?」

「這個……是……我有說過那種話嗎?我不記得。」

「你說沒有嗎?」

「是的,沒有。」

「好吧!那麼我再問你,在這之前,你曾經送密函給美濃的齋藤義龍,並且也得到回信,把內容說來聽聽吧!」

「這……這……那件事……」

「有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呀?這件事連武藏守公子及柴田權六都不知道。而我卻很清楚地知道書信的內容:近期內希望能派遣一些兵力到國境內,等待著信長出城與他們會戰,乘此空隙,和義龍的太太是同腹兄妹的信廣公子可佔領清洲城。因為信長非常地信賴這位兄長信廣,所以他要出城,就必定會要信廣留守城內的。在他留守期間佔領它是沒錯的。但是,對於此事一定不能讓武藏守公子和柴田知道。書信上好像是這麼寫的,然後送到對方的手裡。而義龍這方面也確實答應了合作計畫,等到他們事成之後,他必出兵。對方是這麼回信來的。這些東西確實經過你的手才對啊!」

「怎麼樣?你還要說記不得了嗎?」

「這……這種事……我真的沒有做這種事。」

「好!既然你要強辯,我就姑且相信你所說的話。如此說來,你並沒有做出對不起主君的事嘍?」

「是的!」

「好吧!既然如此,你也沒有必要進城來,你一個人自己回去吧!」

萬千代說著。接著,他對這一群年輕侍衛說:「近藤、春田,你們這些人也未免太惡作劇了吧?佐佐藏人說他沒有要討伐笨蛋,你們為何要騙人呢?還有松木、松內,你們也是不可原諒的傢伙,你們拿來的書信是假的,這還算是甚麼忍者呢?好了,藏人,你回去吧!你們兩人站起來。」

柴田權六不由得「哇」的發出一聲讚歎。

這些年輕侍衛中有四個人被喊出了姓名,他們臉色大變,和佐佐藏人擠成一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為何要編織謊言呢?」

「我們這裡有你自己所寫的密函,我們已經看過真的書信了,並且也抄了下來,然後傳到你們雙方的手上,你真是太狡猾了。」

丹羽萬千代不理會他,而帶著權六和信行走出本堂。

本來想以花言巧語加以瞞騙的佐佐藏人,由於有這四個證人,所以他可能會遭到斬首的命運。

(這是信長的智慧……)

在他思考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一開始就失算了。他發出悲鳴的聲音,追趕著走出去的萬千代。

「我有事情要告訴你,我還有事情要告訴你……」

在此地被斬,可說是一件大事。由於要掙脫這四個年輕侍衛,衣袖和褲子被扯破的藏人,在途中已毫無尊嚴可言了。

「這樣不好看吧!藏人,我們並沒有責怪你呀!難道你不明白嗎?」

萬千代甩開了他的手。

「不……有,我必須接受你們的譴責……不!在這城裡,有許多事我必須要請求你們的原諒,我這個藏人……」

他狼狽地在後面追趕著。

見到他那副狼狽不堪的模樣,年輕的侍衛們不約而同地笑著,而權六卻痛苦地緊閉著嘴,無言地隨在信行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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