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德拉·斯特里特見梅森走進辦公室,就把報紙放到他的桌上。

報紙頭版有通欄大字標題「寡婦昭雪」,下面一行是稍微小一點的鉛字「梅森的當事人參加測謊器測試」。

「德拉,我們這位記者是如何處理的?」德拉·斯特里特說:「老兄,他的確大幹了一番!你給他提供情況,他廣為宣傳。他搜集了許多資料——關於多種波動描記器的沿革、發明時間,關於『萊奧納多·基勒』新型多種波動描記器的一切特性,關於美國多種波動描記器協會,還有電話採訪該協會主席的記錄:他真是大賣了一番力氣。」

梅森問:「有什麼反應?」

德拉說:「至今沒有,還為時過早。……」電話鈴聲響起。德拉·斯特里特拿起電話後微笑著轉向梅森:「是地方檢察官漢米爾頓·伯格打來的電話,他要親自和你談談。」

梅森拿起電話說:「是,漢米爾頓,早安。早晨諸事順利吧?」

伯格問:「你在安森案件上這樣大肆宣傳,究竟是要幹什麼?」

「是要抵制警方的宣傳,警方曾宣揚塞爾瑪·安森已離開本市所以無法對她詢問。」

「你本來可以讓警方詢問他。」

「警方會向報界宣告他們認為她清白無辜嗎?」

「無論你們做多少次測謊器測試,他們都不認為她無辜,而且我們地方檢察院也不認為她無辜。」

梅森說:「嗨!嗨!漢密爾頓,不要把那叫作測謊器測試,那實際上不是。那是利用多種波動描記器進行的科學詢問。」

伯格說:「可以可以!真聰明。可是我要提請你注意:法院反對這種宣傳。」

「哪種?」

「出示測謊器測試結果。」

梅森說:「我不知道有人用過它證實無辜。以往使用它時,通常是警方用它證實有罪。當他們得不到招供時,他們稱這次測試無結論,就此不了了之。

「而我是標新立異。出現有關一個案件的宣傳時,我認為適當的舉措是要求嫌疑分子接受科學詢問——藉助動多種波動描記器進行的詢問,並公布結果。」

伯格說:「法院不會讓你那麼做。」

「為什麼法院要阻止我?」

「等著瞧吧,你要因最近耍這一花招蔑視法庭而受到傳訊。」

梅森說:「換句話說,法院打算阻止一個人向全世界宣告自己清白無辜?」

「就是這樣。就是。」

「為什麼?」

「法院不允許你利用多種波動描記器測試去證明一個嫌疑犯有罪。」

梅森說:「好吧。那麼,『供認』呢?他們允許公布供認書嗎?」

伯格說:「也不允許。一個被告被逮捕以後,如果他招供,警方也不允許公開宣傳那份供認書。」

梅森說:「好吧,現在我們來看看這幅情景下相反的另一個極端。假設這個嫌疑犯斷言自己無辜,法庭要阻止他向公眾陳述自己無辜嗎?」

「當然不。」

梅森說:「以上就是這個案件中的局面。在一個人被捕後,要宣布那份證明他有罪的多種波動描記器測試結果,法庭可以阻止。而在我們這個案件中,這個人沒有被逮捕,這個人接受了利用多種波動描記器測試的科學詢問。我們以往在利用這種科學測試證明有罪方面考慮太多,而在用其證實無辜方面考慮不足。一個人的名譽被暗中的影射或露骨的非難所毀,他就有權恢複名譽。」

伯格怒氣沖沖地說:「你最後一番話真是聞所未聞的奇談怪論。我可以說,我要在適當的時間和適當的地點請法院採取行動。」

「哪個法院」?

「要審理塞爾瑪·安森案件的法院。」

梅森問:「她要被審判?」

伯格說:「我們已有某種證據,目前正在加以評估。我相信很可能要審判她,儘管有十分礙事的觀眾,有你關於本案的不切實際的宣傳材料。」

「你準備向報界發表大意如上的聲明嗎?」

「我已經以執法者應有的莊嚴態度向報界表明了我們地方檢察院的立場。」

梅森說:「換句話說,你已經設法抵制我的宣傳。」

「根本沒有。人家請我明確我們地方檢察院的立場,我已經闡明。」

梅森說:「我們出庭時,我要看一看那項聲明,察看其中有些文字是否蓄意給公眾偏頗的影響。」

伯格說:「你已經代表被告在報上了那些宣傳,這個你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做到。」

梅森說:「伯格,一個人在被證實有罪之前,總是要認為他無辜。」

伯格諷刺挖苦道:「梅森先生,謝謝你給我一次機會重溫基本刑法。」

梅森喜形於色:「不必客氣,我很高興這樣做。你想領教什麼事的時候,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

伯格「砰」地掛上電話。

梅森看著德拉·斯特里特微笑:「伯格說他已經向報界發表了聲明。」

「報上還沒有登載。」

梅森對她說:「將在下午版刊出。」

電話鈴聲又響起。德拉說:「是,格蒂。」然後轉向梅森,「喬治·芬德利在外間辦公室。他好像非常生氣,要求見你。」

梅森問:「要求?」

「格蒂就是那麼說的,『要求』。」

梅森說:「咱們務必答應他這個要求。叫他馬上進來。」

德拉·斯特里特感到擔心:「頭兒,他在生氣。你是不是最好請保羅·德雷克來這裡並且……」

梅森說:「他若對我有什麼非禮的舉動,我就擰斷他那討厭的脖子。」

德拉·斯特里特猶豫片刻,然後服從命令走向外間辦公室,打開門說道:

「你可以進來,芬德利先生。」

喬治·芬德利——一個精力旺盛、肩膀寬闊、年約30歲的人——橫衝直撞地走進辦公室,向梅森發問:「你究竟要幹什麼?」

梅森以沉著靜觀的態度凝視這個人。他說:「我在設法看清楚你的意圖是什麼。我通常不會見未經預約的人,但是你這一回,我破例接見,因為你似乎心煩意亂。啊,你要幹什麼?」

芬德利說:「別人的家務事,你攙和進去了。」

梅森讓他坐下:「坐下,你說說我為什麼不應該參與別人的家務事。你要曉得,律師常常做這類事情。」

芬德利說:「這次情況不同。這個女人是個詭計多端的女騙子。她是已經害死一個丈夫的女人,她若一把抓住德萊恩叔叔,她的的確確又要謀害他,叔叔活不過兩年。」

梅森問:「你準備證明這一切?」

「你算對了,我已準備好證明它。」

梅森說:「那你就不該浪費時間對我說了。你最好去找地方檢察官。」

芬德利說:「正是為了這個,我才來見你。」

梅森說:「真是的!你來這兒,那就說下去吧,對我說說你有什麼心事。」

芬德利說:「你是塞爾瑪·安森的代表,而我與她無關。只要她縮回毒手,遠離叔叔,她就是再謀殺20個丈夫,我也毫不在乎。叔叔是一位和藹可親的人,他一點也不懂得世界上的人有各種不同的類型,尤其不了解塞爾瑪·安森這一類型的人。他輕信所有的人,也輕信她。」

「我已經給過塞爾瑪·安森一次機會,讓她取消一切打算。我知道她接受了,可是後來你插手攪亂了一切。」

「我怎麼攪亂了。」

「用那該死的測謊器測試。」

梅森微笑,說道:「那不是你說的什麼該死的測謊器測試,那是實話測定器測試。我要求證實我的當事人說實話這一行為。」

芬德利說:「我不知道你那是要達到什麼目的,我也根本不在乎。那個測謊器提供的證據在法庭上不能接受。」

梅森說:「勞駕了,聽我說,我重複一遍,那不是測謊器測試。我叫我的當事人接受專家詢問,那位專家使用多種波動描記器,正像醫生可以使用聽診器一樣。」

「可是你知道這種測試結果在法庭上不可能接受。」

梅森說:「我並不試圖讓法庭接受。我的當事人也不是在法庭受審。」

「可她將要受審。」

「你這話什麼意思?」

芬德利說:「梅森,我過去設法和你的當事人合作過。現在我要對你攤牌,可是如果你要就這次會見來盤向我或者就我說的話來盤問我,那麼我可要發誓說你是個說謊的人。現在叫你的秘書離開這個房間,我們做一次男人對男人的談話。」

梅森搖頭:「男人對男人的談話,你可隨意進行,不過我的秘書要留在這裡。你若想說什麼不願意記錄在案的事情,你最好在開口之前先走人。」

芬德利說:「等一下,照這個談法,那是行不通的。」

梅森問:「我們需要達到比較滿意的境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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