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給讀者的解決書

警方這樣的宣示安排,到底是辦案說明會還是破案記者會?我搞不懂警方的目的與方針到底在哪裡。

這樣大庭廣眾之下,尤其有這麼多的媒體記者在場,即使警方如此呼籲,兇手真的會願意出面自首嗎?自首的場合不是愈低調愈好嗎?不過,既然是事件關係人都同意的說明會,其實就不足為奇,像我和阿諾也算是張吉田學長命案的重要關係人,我們也不覺得在公開場合將案情理清有何不妥,反正我們又不是兇手,有什麼好忌諱或恐懼的?態度扭扭捏捏反而會招來莫名的懷疑。

另一方面,關於警方的辦案手段,對於我這種具有學生身份的關係人來說,還是相當謹慎恐懼的,因此與其公開調查總比私底下屈打成招讓人寬心許多吧?

古組長發言之後,媒體記者七嘴八舌提出不少問題,可能是澎湖縣警方過去較少遭逢如此龐大陣仗,此時場面突然有點混亂。

「請大家安靜一下!」一個表情嚴肅、身穿黑色西裝的中年男子站起身來。

「請大家安靜好嗎?謝謝大家對於本案的關心。今天各位大老遠來到澎湖,天氣也不佳,我的小孩張吉田莫名其妙死在這裡,我想我比在場的各位更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我知道這件案子在短短几天之內,已經變成所有人矚目之事,很謝謝各界的關心,但是大家不妨跟我一樣耐住性子聽聽警方怎麼說。今天的場合,我們必須承認是不常見的,或許大家可以和我們受害者家屬一樣,稍微體諒一下警方的苦心。今天澎湖縣警方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說話者是張吉田的父親。

果然,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此時,地檢署的檢察官、法醫與幾位當地縣警局的高階警官也來到現場,先與張吉田的父親致意後,再與古組長和許組長交頭接耳一下子,然後坐在一旁。

張吉田的父親一抵達澎湖縣,即風塵僕僕趕至赤村,神色肅穆,不怒而威,似乎給了警方不少壓力。

媒體應該也是聞訊後隨他前來。

雖然有剛剛的干擾,但古組長很快重新調整腳步說道:「既然在場的各位都有事態嚴重的共識,也願意共同來面對這件令人遺憾的事件,那我想先就一月三十一日的那晚起,發生在天人菊島的這件案子,說明一下我們警方目前的看法。

「我們相信該案與去年發生在台中B大醫學院醫學系學生伊本榮命案之間頗有關聯,而且伊本榮案的事件其他關係人,在天人菊島殺人事件發生時刻,有不少位剛好都在澎湖縣,這是冥冥之中天意的安排。如同媒體朋友的揣測,我們警方當然不會忽視這種明顯的事實,所以我旁邊這位正是承辦伊本榮命案的台中市警局的許大山組長。許組長的到來,說明了我們兩地警方早就交換了彼此的情報與意見,並達成共識,合作把這幾件案子的真相儘快找出來。

「從我們過去辦案的經驗,來看看我們警方這段時間的調查內容,我想先就兇手犯下的明顯失誤做個說明。

「兇手,兇手,是的,我們一直強調『兇手』,大家應該明白,這的確是發生在台中市與澎湖縣兩地的連續殺人事件。

「兇手犯下什麼失誤呢?

「在命案案發的一月三十一日晚間十二點之後,也就是二月一日深夜,天人菊島遭遇了突如其來的暴風雨。以天氣狀況來說,根本不適合船隻出海前往島上。我們查詢過臨近鄉鎮漁港的港警所船隻出海記錄,除了當天往返赤漁港與天人菊島的一個航次的黑號之外,案發當天並沒有其他船隻前往天人菊島海域。

「顯然,靠海生活的漁人艱苦與陸地上長大的學生,生活習性是截然不同的,所以這就是兇手缺乏澎湖六十四個島嶼之間的交通知識導致的嚴重失誤。

「自以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犯案,其實很多事情我們警方一查就很清楚了。所以講到這裡,很顯然,既然張吉田的死亡日期時間相當確定,加上沒有外來船隻可以接近天人菊島作案的情況下,那麼命案當天待在島上的B大棒球隊其他隊員,無疑涉有謀害張吉田的重嫌。我們也承認,警方針對涉案關係人的個人調查尚未正式結束,但是鎖定涉嫌人的辦案邏輯,在場的各位應該都可以理解吧!」

「理解?怎麼可以理解?這是什麼辦案邏輯?我無法苟同警方這種說法!」趙威信社長起身駁斥,現場頓時一陣騷動。

「這位同學……」

「我就是趙威信,棒球社的社長,醫學系四年級!我當天也在天人菊島。」

「趙同學……你有什麼意見嗎?」古組長問。

「我當然有意見!你們警方的推論未免也太武斷了。是的,棒球隊集訓活動尚未開始,一下子就有兩位隊員接連死於非命,身為社長的我不止遺憾,甚至可說是感到憤怒無比!但我絕不相信當天在島上的隊友當中,有誰會幹下這麼殘忍的事情!警方這樣縮減辦案範圍的說辭,不僅武斷,簡直是侮辱人!在這裡把話公開講清楚,我認為這樣最好,就當做是公開的簡易偵查庭的答辯好了。同學和學弟們不敢講,我社長當代表!」

「我們警方也是期待這樣。之前曾經徵詢各關係人是否要公開答辯,就是顧及這點好處。」古組長說。

趙威信望了我們其他隊員一眼,然後繼續響應警方,「儘管案發當夜的天氣惡劣,使其他船隻不能接近天人菊島,但是如果在我們抵達之前,早就有壞人藏匿在天人菊島的某處,伺機殺害我的隊友,這種情形也是很有可能的。試問警方,如此坦然地就把辦案矛頭直接指向當天在島上的我們,是否有欠妥當?

「還有,伊本榮的死亡事件與此次天人菊島的張吉田命案之間有關係的根據是什麼?一般民眾可以憑感覺來猜測,警方若要這麼懷疑,就請說出證據在哪裡。若真要說這些案件的死者與關係人『認識』就算是懷疑的根據,那可真是笑死人了!與死者認識就可能被懷疑是兇手,這是哪門子辦案邏輯啊?我不否認張吉田是我醫學系四年級的同班同學,但是照警方的思考邏輯來說,講難聽一點,請別忘了我們班上的『小畢』旅行剛結束,和張吉田認識的人還有不少人也在澎湖縣,警方可曾理清這些人的涉嫌程度?請不要誤會我要將其他無辜的同班同學們也牽扯進來,我只是舉例說明來表達我的不滿,因為將案發當時有無待在天人菊島當做警方篩檢判斷涉嫌人標準,卻分明是針對我們棒球隊員,這種做法未免太不公平!」

趙威信一說完,立即有人應和稱是。

當天我和阿諾也在島上,所以我們也贊同趙威信的某部分觀點,也就是說我們兩人也是理所當然被警方懷疑的涉嫌人。雖然我渾然不覺,但是現在想一想,這種滋味當然不是很好。

這時鎂光燈亮起……

頓時騷動又起。

「對不起,請不要拍照好嗎?如果大家不合作,我們警方就要清場了。」古組長大聲說。

古組長等騷動聲稍息,接著說:「這位社長同學所言,似乎也說得過去,但我想警方會這麼說,自然有一定的把握,絕非我個人在胡說八道。你剛才說的情況,我們警方並未忽略,不過我想你可能沒抓對我剛才說的重點!

「我們得承認,最大的問題還是在往返天人菊島的交通工具,無論是涉嫌的兇手還是自認無辜的關係人,都要面臨這問題。早一步躲在島上或是晚一步躲在島上,都無法忽略交通工具的問題。

「我們既然清查過案發之前幾天出海作業的船隻,當然也曾清查過是否有其他逗留在澎湖縣的B大醫學院學生或是其他可能的關係人在船上,所以辦案的考慮認為兇手與死者認識只是可能原因,但並不是我們警方尋找涉嫌人的絕對必要條件!

「若有兇手利用除了黑號以外的任何船隻前往島上,那麼是作業漁船也好,觀光遊艇也好……先別說找不到這類船隻,而且就算是我們漏查了,兇手要怎樣利用船隻轉往天人菊島作案而能避開同船乘客的注意?除非兇手是自己駕船前往,但如同前面說的,我們並未發現這種情況成立的證據。

「講到這裡,我想試問社長同學兩個問題。第一,考慮天人菊島周圍的海相情況,除了那座停靠埠外,還有哪個地方可以避開險礁、懸崖、亂流、旋渦的危險來停靠船隻?如果沒有,那麼像你所說兇手若能早一步藏匿在島上,他能將船停靠在哪裡而不被包括你們在內的其他人發現?

「第二,當然,你在這裡可能會反駁我,是否可以利用其他交通工具——比如說飛機,甚至是自己泅水潛上天人菊島?不過我想以你們的聰明睿智,應該不會問出這種天方夜譚的問題吧!所以,兇手真的是當夜冒著惡劣的天氣來到島上行兇,回歸問題核心!試問在場的各位,兇手還能靠什麼交通工具來回?」

古組長雖然其貌不揚,但口才卻是出乎意料地流利。他這麼一路說完,趙威信只能語塞。

我不禁回想剛到達島上那一刻起,到命案發現為止的所有記憶。

其實警方講得沒錯。我曾看過在推理小說中有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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