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車在沙漠中顛簸地疾行著,我心裡也七上八下。茫茫沙漠中被這些不明身份的人劫持,我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湯宇星坐在我身旁一聲不響,只是靜靜地盯著窗外,我倆彷彿兩隻待宰的羔羊。

車經過了我們所在的營地。從窗外看去,下午還生機勃勃的營地此次儼然成了一片墓地,毫無光亮,寂靜無聲,只有幾座帳篷墓碑般矗立著,似乎經歷了一場可怕的浩劫。

駛離營地後,車往北又開了幾分鐘,然後停在了一片燈火通明的營地。第一輛車裡的人走到我們的車旁,恭敬地拉開了車門。

「請吧。」

男人貌似在招待客人。

我和湯宇星對視了一眼,他沖我點了點頭,隨後我倆走下車。

這座營地有五六個帳篷,有大有小,每座帳篷前都站著兩個身材差不多的壯漢,彷彿門神一般。在營地的一側,十幾輛同品牌的越野車依次停靠,陣勢像閱兵一樣。那些壯漢們見我和湯宇星下了車,便與押送我倆的男人點頭示意,然後依然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

四個男人領著我倆來到最大的一座帳篷前。

「請。」

男人撩開了帳篷門。

「我要先看看我的同事。」

湯宇星站在門前,不容置疑地提出了要求。

男人猶豫了一下,帶著我倆來到一座帳篷門口。他朝門口的兩個壯漢示意了一下,壯漢們隨即撩開了帳篷的門。

十幾個考古隊的工作人員被繩索捆綁著坐在地上。

工作人員看到湯宇星和我,開始騷動起來。

「湯教授!」老廖沖我們大喊了一聲。

兩個壯漢迅速掏出槍,瞄準了騷動的人群。

「放心,大家都會沒事的!」

湯宇星從嗓子眼裡擠出了這句話,大踏步朝剛才那座最大的帳篷走去。

走進帳篷後,我和湯宇星發現,裡面毫無人影。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見到是座空帳篷,湯宇星憤怒地看著男人。

「兩位稍坐片刻,我們領導馬上就來。」

四個男人不待我們做出任何反應,便迅速離開了帳篷。

我知道,他們肯定會有兩個人留在門口。

男人離開後,我和湯宇星看向了彼此。

「怎麼辦?」我非常慌張。

「靜觀其變!」

湯宇星沒有理會我的慌張,而是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我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找了一把椅子並排坐到湯宇星身旁,開始忐忑地等待起來。此時的每一秒都像是一年,讓我如坐針氈、煎熬無比。

幾分鐘之後,帳篷的門被撩開了,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見到這兩個人,我頓時像屁股著了火一樣跳了起來——

大谷裕二和吳麗麗!

「周皓,好久不見。」

吳麗麗微笑地看著我——依然是職業性的微笑。

「你……」我失聲了。

吳麗麗沒有理會我的震驚,而是將懷中抱著的一個木盒子放在了一張桌子上,然後繼續微笑地看著我們。

「您好,我是大谷裕二。」

大谷裕二笑容可掬地走向湯宇星,禮貌地伸出了一隻手。湯宇星仍坐在椅子上,非但沒有起身,連手都沒有伸。

大谷裕二對湯宇星的反應絲毫沒有感到尷尬,而是仍笑容可掬地拉了一把椅子,輕鬆地坐了下來。

「真沒想到,孫林竟然能偷天換日,把你從看守所里解救出來,實在佩服。」吳麗麗站在大谷裕二身後,微笑地看著我。

「你……你是怎麼知道我不在看守所?」我潤了潤已經沙啞的嗓子。

吳麗麗笑著看向了大谷裕二。

「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就不要瞞他了。」大谷裕二笑著回看了吳麗麗。

「當然是追蹤了!」

我得承認,吳麗麗笑起來依然很好看。

聽到她這話,我立馬在腦子裡把自己從上到下摸了個遍——追蹤我?我跟小馬已經完全換了衣服,連內衣褲都換了,她是怎麼追蹤的?難道她在我身體里植入了什麼東西?一想到這,我趕緊調動起身上所有的細胞,試圖查找到任何的異樣之處。

「別瞎琢磨了,現在幾點了?」

吳麗麗看向了我的胳膊,湯宇星也把目光從大谷裕二和吳麗麗身上集中到了我的胳膊上。

我的表!父母送給我的那塊表!

「那天你喝得不省人事,吐得一塌糊塗,所以……」吳麗麗壞壞地笑了一下。

我終於回憶起盤龍谷別墅中我赤身裸體的那個尷尬場景。

她竟然在我的表上動了手腳!

「我們本以為你真的在看守所,本以為通過你這條線已經無法繼續調查了。沒想到,我們發現你表上的信號在移動,因此我們知道你已經逃了出來。」

吳麗麗靠在那張桌子的一側,顯得很放鬆,也很嫵媚。

細節的疏忽導致慘痛的結果——我徹底失敗了。

「你放心,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的。」

看著一言不發的湯宇星,我決定用最後的反抗來挽回因我的疏忽而導致的不幸局面。

「不用你告訴,我們什麼都知道了。」

吳麗麗將眼神從我身上轉向了湯宇星,「我們安裝在你表上的裝置,不但能追蹤你的行蹤,還能聽到你們所有的談話!——所有的!」

我真恨不得衝上去撕爛吳麗麗這張美麗但邪惡的臉。

「湯教授,咱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我希望您能幫我們找到那個儀器。」大谷裕二終於開口了。

「哈哈哈哈!」湯宇星大笑起來,那笑聲簡直要震破整個帳篷。

「我父親、我兩個叔叔、我大哥和二妹……通通死在侵華日軍的手裡——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幫你?!」

湯宇星臉上的肌肉瘋狂地抖動著,一股能焚盡一切的烈火出現在他眼中。我無論如何想不到這樣一位老人竟然有如此強烈的反應,大谷裕二和吳麗麗顯然也被他的衝動駭到,兩人一言不敢發地怔在原地。

帳篷內的溫度瞬間降到了冰點。

吳麗麗不再靠著桌子,而是直挺挺地站著,一臉的凝重。大谷裕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向湯宇星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那是上一代人犯的錯誤,我代他們向您道歉!」

湯宇星一動不動地坐著,臉上依然滿是憤怒。

「你們大谷家族沒少支持日本的侵華戰爭吧!」湯宇星字字如刀,「想找儀器?想再次屠殺中國人?哈哈,老朽就是拼了這條命,也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大谷裕二依然鞠著躬,彷彿凝固了一樣。

四個雕塑一樣的人,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沉默著。

「湯教授,您誤會大谷先生了……」

不知過了多久,吳麗麗首先開了口。

「閉嘴!」湯宇星一巴掌拍在了椅子的扶手上,「你還有臉說話?你配做一個中國人嗎?為虎作倀、助紂為虐,敗類!」

湯宇星的白髮也開始顫抖。

吳麗麗並沒有因為湯宇星的憤怒而羞愧,反而徑直走到大谷裕二身邊,輕輕扶起了他。

大谷裕二直起身後,我發現他早已淚滿眼眶了。

吳麗麗從身上拿出了一方手絹,溫柔地擦掉大谷裕二即將溢出眼眶的淚水,然後靜靜地看著我們。

「大谷先生尋找儀器,不是出於政治目的,更不是為了入侵中國……而是……而是……為了他的愛人!」

聽到吳麗麗的這句話,我彷彿中了閃電一樣,傻在了那裡。而湯宇星則露出了他這個年齡本不該有的疑惑和不解。

吳麗麗走到桌子旁,打開了桌上的那個木盒,從裡面拿出了一摞東西,然後回頭看著我倆。

我和湯宇星對視了一眼,一起走到桌旁。

那是一摞照片。

隨著吳麗麗的翻動,一幅幅畫面呈現在了我們眼前——第一張照片中,一個美麗得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女人,正穿著和服站在一棵櫻花樹下,燦爛地微笑;第二張照片中,大谷裕二正牽著這個女人的手,在海邊愜意地漫步;第三張照片是大谷裕二和這個女人的結婚照,照片中的兩人正幸福地擁吻;接下來的一組照片是風景照,這些風景照我在吳麗麗盤龍谷的別墅中曾經看過!

就在我疑惑不解地盯著這些風景照時,吳麗麗打開了最後的一張——在這張照片中,那個美麗的女人正躺在一張床上,雙眼緊閉,美麗的臉龐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彷彿死了一樣。

看完這些照片,我和湯宇星同時看向了大谷裕二。此時的大谷裕二正背對著我們,那消瘦的背影滿是濃濃的憂傷。

「這是大谷先生的妻子。她曾是一個出色的攝影師,那些風景照就是她最喜歡的作品。」吳麗麗輕輕地放下那些照片,一臉悲傷地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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