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再次登上了西行的火車,我的心裡平靜了許多。李少威回到了我的生活中,林菲也出現在了我生活的不遠方,孫林則在一場虛驚之後安然無恙。一切似乎都已恢複了正常,而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在軌道上不停地摸索下去。十幾個小時後,火車到達了武威車站。按照在許昌時我查詢的結果,想從許昌到烏魯木齊須在武威換車。到武威時已經凌晨兩點多了,我在站台上簡單吃了點便宜但不衛生的飯菜後,終於踏上了直奔烏魯木齊的列車。

這二十多個小時是我這半個月來最舒心的時光,那種感覺彷彿久違的愛人回到身邊一樣,寧靜、愜意。既然現有的線索無法推動,而前方的線索又尚未可知,那我就把在路上的這段時間當成旅遊,把自己全部的身心調整成了一個前去新疆旅遊的遊客,如此一來整個人就完全放鬆了。

可惜,再舒心的時光也會過去。晚上八點,火車到達了烏魯木齊,這也就意味著,按照孫林的要求,此時我可以聯繫湯宇星了!

一下了火車我就撥出了湯宇星的電話。

電話通了,但許久沒有人接。我早已習慣了別人不接我的電話,但此時湯宇星未接我的電話卻讓我產生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他不是沒帶手機,而是正盯著手機屏幕思索著什麼。

十幾秒過去了,電話接通了。

「小裴啊,你到啦?」一個老年男子的聲音出現在手機里。

小裴?

我連忙看了一眼手機號——沒錯,是湯宇星的。在孫林屢次三番的逼迫下,我就算是忘了自己的手機號也絕對不會忘了他的。

「我……我是周皓,孫林讓我……」我遲疑地解釋道。

「哦,來了就好。」老人的聲音迅速打斷了我,「我現在在出野外,你先在烏魯木齊住上一晚,明天上午有車去若羌縣城,你搭車過來,來了之後再聯繫。」

電話斷了。

我愣在了站台上——電話肯定沒打錯,否則對方怎麼可能如此流暢而毫不生疑地跟我對話呢?再說,孫林不是已經告訴他我到新疆後會聯繫他嗎?可他為什麼要叫我小裴呢?

轉念一想——廢話,難道讓他當著別的考古隊員的面喊出「周皓」這兩個字啊。這麼一想我心中的疑惑頓時解開了,好吧,既然他叫我小裴,那我就是小裴吧。

我走出車站,來到火車站一側的汽車客運站,諮詢之後得知,明天上午七點有班車去庫爾勒,開五百公里到庫爾勒後再開四百二十公里才能到若羌,到若羌後還得再開三百公里才能最終抵達羅布泊湖心,算下來整個路程有一千兩百多公里,這可讓我傷透了腦筋。一千多公里,即便車速平均一百邁也得十多個小時,更何況出了庫爾勒之後剩下的那七百多公里全是鹽鹼地,車速根本快不起來,這麼一算我真不知道要在路上浪費多少時間——再有三天「我」就要出庭了,到時候要是查不出真相我該怎麼辦?

就在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羅布泊的時候,孫林給我打來了電話。

「湯教授說你到新疆了?」

「嗯。」我果然沒有猜錯,小裴只是我的化名而已。

「那你先住一晚,明天去羅布泊找他。」

「可羅布泊那麼大,我怎麼找他?」

「你到了若羌之後聯繫他,他會告訴你的,一路上小心。」

「好……等會兒,那個……『我』三天後就要出庭了,在路上太耽誤時間了,你能不能想點辦法,讓我快點見到湯教授?」

「呵呵,放心吧,三天不可能開庭的。」

「不開庭了?」

「你人都不在看守所,怎麼開庭?放心,警察沒那麼傻,他們肯定會找理由推遲開庭的。」

「那……好吧。」我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可另一件事迅速讓我憂心不已,「小馬現在怎麼樣了?」

「挺好,不用擔心。警方正晝夜審訊他,不過他見過的大場面多了去了,警方問不出來的。他雖然能拖上一段時間,可你也得加快進度,因為拖得越久麻煩就越大。警方現在雖然嚴密封鎖了你出逃的消息,可三天後一旦開庭推遲,別的組織的人肯定會產生懷疑,他們肯定會調查推遲的原因,沒準他們就會知道實情,到時候就麻煩了。」孫林雖然沒有明顯催促我的意思,但從他的語氣中我還是聽出了許多擔心。

「我懂。可是……可是在路上畢竟要花太多的時間了,就沒有別的辦法能快點嗎?」

「沒有!我跟你說過,我跟湯教授是單線聯繫,別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如果我安排人送你過去,那就會有別人知道你此行的最終目的。且不說我安排的人是否值得信任,但只要安排他們送你,他們就會猜出湯教授的身份和任務,那他豈不暴露了?你也別著急,既然困難擺在眼前,那我們只能想辦法克服了。放心,我這邊也會盡量想辦法,想辦法不讓其他組織的人知道實情。」

「好……好吧,誰讓中國這麼大呢!」我只得自我安慰了。

「林菲的地址查到了!」壞消息之後,孫林給了我一個好消息。

「太好了,在哪兒?」我喜出望外。

「她最後打出的電話顯示,她在西安的一個賓館,不過現在在不在就不知道了,因為她目前為止還在關著機。不過不必擔心,我的人已經在路上了,如果有重大發現的話,我有可能也會過去,你安心查你的吧。」

「那別的線索呢?我是說林吉賢、吳麗麗他們。」事到如今我可顧不上會不會讓孫林煩心了。

「還在查,有進展我會告訴你的。」聽上去孫林倒不怎麼煩心。

「好吧。」

通話結束後,我走出了客運站。

在尋找旅館的路上,我給李少威打了個電話。這孫子早就到了西安,現在正住在一個四星級賓館裡等我的消息,我告訴他我一切順利,讓他稍安勿躁,他叮囑我注意安全後就掛了電話——掛斷前他笑得極端淫蕩,說一會兒要出去好好放鬆一下、養精蓄銳……

得,不用問,這孫子肯定找地方采陰補陽去了。

走在站前廣場附近的大街上,一股從未有過的孤獨感向我襲來。一想到要在這兒待整整一個晚上,我心裡就格外彆扭。雖說之前在火車上睡了很長時間,可火車上的睡眠質量可以想像,根本就是越睡越累,所以此時我太想把自己扔在一張舒服的軟床上了。可有軟床的正規賓館都需要身份證,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估計我得在偏僻的小旅館將就一夜了。

我在大街上逡巡了很久,路過了許多燈光昏暗的小旅館。小旅館雖多,可我卻越走越害怕,畢竟我這麼一個二十來歲、一米七出頭、背著雙肩包、一看就不是本地人的年輕人深夜出現在這種地方的確太容易成為獵物了。倘若有人對我起了歹心,不但我無比重要的手機、背包將難以倖免,恐怕我的小命也要交待在這兒了。

恐怖的事情不能想,越想就會越恐怖。於是,我以百米賽跑的速度逃離了那片旅館區。

明亮的大街讓我的心情也明亮了起來。就在我剛收拾完驚魂未定的心情後,不遠處一個燈火輝煌的招牌吸引了我,我走近一看,是個規模不小的洗浴中心。我連忙像即將渴死的人遇到梅林一樣,沖了進去。

洗浴中心裝修奢華,只要購買昂貴的門票,不但可以泡個熱水澡還可以過上一夜,這自然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去處了——當然,如果李少威在的話,他自然還可以從這裡找到他需要的服務。

用「活動經費」買完門票後,我一口氣衝進男賓間、脫光所有衣物後一頭扎進了雞湯般舒心的浴池中。

浴池中只有我一個人,所有的客人都是匆匆來沖個澡後便急不可耐地直奔別的樓層而去,哪有心思在這兒泡澡——說實話,哪個傻子會花一兩百買張門票來洗澡啊。

只有一個傻子,那就是正泡在水中的我——如果不是害怕睡著後會淹死,我真恨不得能在池子里睡一晚上。

我閉上眼睛,靜靜地享受著短暫的安逸。過了不知多久,我聽到另一個人進到池子的聲音。我沒有睜眼看,心想,八成是在樓上爽完之後下來放鬆的人,沒準對方看到我閉著眼一臉愜意的神情,也以為我剛剛經歷了一場魚水鏖戰呢。

「周皓?」一個聲音從我對面傳來。

我操!老子被人認出來了?——身邊原本溫暖的水溫瞬間降到了零度,我一個冷戰睜開了眼。

傑克!

傑克瞪著藍色的眼睛彷彿見到外星人一樣直勾勾地看著我。

「真的是你?……你……你不是……」傑克語無倫次了。

不能承認,不能承認,不能承認……我看了他一眼,回頭往身後望了一眼,然後又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洋鬼子,我們中國人都長得很像滴,你丫認錯人了。

「周皓!」傑克又喊了一聲。

我玩命地閉著眼睛,不讓心臟跳出來——你他媽的不好好在北京教書,沒事瞎轉悠什麼。

傑克沒有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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