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火車停下時巨大的晃動聲將我從夢中驚醒,我和天空同時睜開了疲倦的眼睛,好奇地相互打量著對方。我掙扎著抬起胳膊,看了眼表——六點半。我們到達了逃命後的第一站,許昌。

我將鼾聲如雷的李少威喊了起來。在宿舍時我曾無比痛恨他水牛一般的鼾聲,可昨夜他安靜得彷彿一個小女孩,一絲聲響都沒有發出,讓我一度以為他死在睡夢中了。可當我醒後才發現,他的鼾聲根本沒有減弱,非但如此,可能由於昨天過於勞累而更加強烈,搞得同車廂很多人都憤怒地看向我們這一側。看來昨晚我睡得實在太沉了。

喊醒李少威後,我們拿著各自的包走下了火車,踏上了一個陌生的城市。

許昌火車站不大,十分鐘就可以前前後後走完一圈。不過小有小的好處,就是沒有那麼多喧鬧的人群。清晨的車站安詳寧靜,不多的乘客也因著一整夜的睡眠而顯得精神不振。我倆並排著走出車站,站在廣場一副舉目無親、形影相弔的凄涼樣子。

「找個地方吃點飯,然後琢磨琢磨去哪兒等消息吧。」見到李少威不停地打著哈欠,我也忍不住連打了幾個,看來打哈欠真的是可以傳染的。

「好。」李少威揉著睡眼,整個人顯得生不如死。也難怪,跟他同屋三年來,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麼早起,對他來說,六七點起床比砍頭都要痛苦。

我們來到了車站不遠處的早餐攤,點了些本地特色早點,胡辣湯和火燒。不過由於都沒有醒透的緣故,我們的胃口都沒有打開,只是簡單地吃了幾口,聊慰寒風中的身子。

「再打個電話吧。」李少威打完了最後一個哈欠,抖擻了一下精神,然後掏出了手機。

「也好。如果林菲響了幾聲沒接,你就不要再打了,免得給她惹麻煩。」既然林菲不方便接電話,那持續不斷的手機聲恐怕會給她帶來不便。給李少威交代完之後,我拿出手機撥通了孫林的號碼。

天殺的孫林還是沒有接電話——整整一晚上過去了,他怎麼還是無聲無息呢?

李少威撥出林菲的號碼後皺了下眉頭,然後很不解地把手機伸到我耳邊——關機!

一想到昨天林菲在電話中的反常,再聯繫到此時的關機,我不由得擔心了起來。難道昨天李少威意外撥通她的電話果真給她帶來了麻煩嗎?

「怎麼都他媽聯繫不上?」見到我收起手機後,他頹然地也把手機放進了兜里。

「會等到的。」我深吸了一口寒風中的空氣,除了透骨的凜冽之外沒有任何愜意之情,「至少在這兒,我們是安全的。」

「走吧,找個網吧待著。」李少威站起身,「反正哪都不能去,還不如接著刷我的裝備呢。」

相比之下,李少威比我更有大將風範,因為一遇到麻煩事我就會失去陣腳方寸大亂,可這孫子就算是火燒屁股也不會忘了他那些該死的網路遊戲。

車站附近有不少網吧,還有不少門口立著性感撩人海報的錄像廳,因而找到一個棲身之所並不是難事。在一個中原的中等城市,沒有身份證自然也是可以上網的,所以我們找了個門臉不大的網吧,一頭鑽了進去。

網吧里全是十六七歲包夜打遊戲的小青年,經過一宿的鏖戰,此時看上去一個個像是吸了毒一樣萎靡不振。我倆在角落的兩台機器旁坐下,李少威像打了雞血一樣進入了他常玩的網路遊戲,開始了各個部落間的征伐。

我沒有他那樣的興緻,而是落落寡歡地坐在椅子上,看著電腦屏幕上的種種圖標,滿腦子全是這些日子各種混亂的線索,一時竟沒了主意。

林吉賢、林菲、吳麗麗、孫林、小劉護士、崔波、崔波「妻子」——所有的人名和發生在他們身邊所有的事情像病毒一樣蠶食著我的腦細胞,恨不得將我的靈魂吞噬乾淨,把我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幹嗎呢你?」玩得正酣的李少威斜著腦袋看了一眼愁眉苦臉的我,「別想那麼多了,該放鬆就得放鬆點,有勞有逸嘛。」

「玩你的吧。」我沒好氣地頂了他一句。好吧,這麼干坐著也不是事,還是隨便干點什麼,哪怕看看新聞,權當放鬆腦子吧。

沒有什麼新聞,全是些一成不變的陳詞濫調。我快速瀏覽了一遍之後,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搜索起與我的案件相關的消息——萬幸,「沒有新聞就是最好的新聞」,所有與案子相關的信息仍停留在我被捕的那天,這個曾搶佔所有媒體頭版的新聞似乎因為我的被抓而徹底退出了人們的視野,看來我之前的判斷沒有錯,警方並沒有對外公布我出逃的消息。我很快將成為塵世中一片過眼的煙雲。

世人雖會暫時將我遺忘,可我身上的重擔卻絲毫未能減輕,也許不久的將來,當一切謎底揭開的時候,人們會看到一個比現在精彩一百萬倍的結局吧。

看完新聞,我又有些無所適從了。按照在學校時上網的習慣,我一般會先看新聞獵些奇後進入郵箱,看看有沒有什麼新的郵件,然後才開始學習。按照這樣的慣性,我進入了好多天沒有臨幸的郵箱。

如往常一樣,郵箱中依然有似乎永遠斷絕不了的垃圾郵件,除了這些垃圾郵件,我意外地發現,正常的收件夾中竟有一封未讀郵件,我連忙點了進去。這一點擊不要緊,我彷彿中了五百萬彩票一樣,整個人都亢奮了起來。

郵件的發件人是——WU415!

我連忙屏住呼吸打開了郵件——司母戊鼎。

這個WU415又給我發了一張司母戊鼎的圖片!除此之外,仍然沒有任何的文字信息,整個郵件完全就是上次那封郵件的重新發送,根本沒有任何不一樣的地方。

難道是郵箱出了問題、上次的郵件又被郵箱自動發送了一次?我連忙查看了一下這封郵件發送的時間——昨天晚上八點——這就意味著,這封與上封內容完全相同的郵件根本不是郵箱系統出了問題,而是對方刻意再次發送的!

可是,這個WU415為什麼要給我發兩次同樣的圖片呢?而且居然是昨天晚上。

雖然這封郵件毫無新意且毫無其他指向性的提示,但時隔半個月重新見到這位WU415,我還是難免激動了一番。這段時間他/她去了哪兒?為什麼給我發了司母戊鼎的圖片就消失不見了?此番再次給我發這張圖片又想給我什麼樣的暗示?

自打符號和司母戊鼎幾乎同時出現後,我就無法將這個大鼎與整個事件割裂開來,這個神秘的殘缺的大鼎有太多秘密需要我去破解,而那個神秘的少數民族女子「戊」始終如迷霧一樣縈繞在我的身邊……WU415,如果你的這個「WU」代表的是「戊」的話,那這個「415」又是什麼意思呢?你為什麼要再次提醒我注意這個大鼎呢?

我開始在腦中尋找這兩天所有能與司母戊鼎產生關聯的信息,這一尋找不打緊,我很快就發現了一個重大信息,這個信息與司母戊鼎,或者說與「戊」有著讓我心驚肉跳的關係——林吉賢遺像中隱藏的樓蘭女屍!

三千多年前的少數民族女子「戊」——三千多年前的樓蘭女子……

難道WU415是在提醒我,這個「戊」是樓蘭人嗎?

三千多年前的樓蘭部落處在母系氏族社會,女性首領在部落中掌握著絕對的、崇高而神聖的權力,而戊成為武丁的王后之後將商朝的繼位方式變得極具原始少數民族部落的特色。難道商王武丁真的娶了一個樓蘭部落的女性首領嗎?

想到此處,我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下來,因為仔細琢磨一下,我發現這些聯繫當中其實有一個巨大的硬傷,那就是——這所有的聯繫全部建立在WU415在合適的時機給出的合適的暗示之上。倘若這兩封關於司母戊鼎的郵件根本就是一場惡作劇或者垃圾郵件的話,那我根據這個郵件所產生的所有推測就變成了無稽之談。

可事情真的這麼無稽嗎?為什麼我第一次收到這封郵件是在我剛收到符號的時候?為什麼我第二次收到這封郵件又是在我剛知道樓蘭古國和樓蘭女屍的時候?

收到符號時,我根據這封郵件查到了司母戊鼎失去的立耳和東側壁掩飾過的痕迹上;發現林吉賢遺像下隱藏的復原圖後,我根據這封同樣內容的郵件懷疑到了「戊」和樓蘭女的關係上……

樓蘭女=戊?

樓蘭文=符號上的文字=鼎身東側壁被隱藏的紋飾?

那失去的那個立耳隱藏著什麼?

它們之間的關係是這樣的嗎?

我崩潰了,我迅速關掉了這封郵件,玩命地讓自己忘記這封郵件的存在,因為如果這封郵件的出現就是個錯誤的話,那我按照它所產生的一切思路就將是錯誤的。我記得曾經有一個悲催的法國數學家,他畢生都致力於計算出儘可能精確的圓周率,終於,在耗費了一生的時間,即將死去之前,他計算到了圓周率小數點後的好幾百位,成為那個時代計算出圓周率小數點後數字最多的人——可後來人們發現,這位數學家在計算到小數點後第十幾位時就出了錯……

我不希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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