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我告訴了他我在別墅內發現的線索,不過並沒有全說,不是不想告訴他,而是線索的頭緒繁多,簡直可以寫成一篇十萬字的論文,要全跟他說的話不但浪費時間,而且他也未必明白,所以我只能想到什麼就告訴他什麼。我跟他說,這個叫林吉賢的人很有可能有關於如何破解符號的辦法或者線索,目前首先要找到這個人。孫林表示找人並不難,於是我告訴了他關於林吉賢我掌握的唯一內容——北京第九機床廠。

孫林開車帶我直奔那裡而去。

北京第九機床廠在東五環外的岳各庄附近,開車過去將近一個小時。於是,我跟孫林就在車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我問他,干他這行的怎麼能隨意走動、到處現身呢?他說,並不是幹了他們這行就天天神龍見首不見尾,彷彿見不得人似的,其實他和很多同事表面看起來跟普通人毫無異樣,甚至比普通人更加普通,只有這樣才能無聲無息地接近他們想要調查的事件和人物。

我記得以前跟林菲聊過這些話題,因為林菲學的國際關係專業比較容易聽說一些神秘組織和神秘人物的事情。她聽師哥師姐說,一些秘密機構的人,外表看起來非常普通,普通到你根本不會留意他們。她記得以前跟一些師哥師姐吃飯,其中有一個師哥畢業後在國安部工作,那次的飯局他帶了一個同事去,可事後同學們根本想不起來飯局中還有這麼一個人,似乎這個人從未在飯局中出現過。

林菲說的奇怪經歷我是相信的,因為我相信每個人的氣場是不一樣的,有些人的氣場非常強,無論你跟他接觸多久,甚至沒有接觸,你都會發現這個人強大的氣場。而有些人氣場非常弱,弱到你完全可以忽視這個人的存在。不過,忽視是一碼事,感覺不到則是另一碼事。如果一個人的氣場太弱,在人群中也會被人感覺到,因為他太過另類,太過異樣,這樣的人是會被人感覺到的。但最厲害的是另外一些人,他們極善於調節自己的氣場,什麼樣的場合、和什麼樣的人在一起,都會不停地調整自己的氣場,讓自己的氣場融合到整體的氣場中,這樣,他不會因為自己氣場的強弱而被人注意到,而是可以遊刃有餘地介入,然後無聲無息地隱藏在人群中。

這樣的人曾在我身邊出現過,但即便我能確認這樣的人出現過,但我根本想不起關於他的任何事情,也許每個人生活中都會遇到這樣一些高明的氣場調節者吧。

一想到林菲,我的心揪了一下。我告訴孫林,我想知道林菲和李少威的近況。孫林說他會派人打聽,只要打聽到就告訴我,不過我自己不能聯繫他們,因為現在的「周皓」在看守所里,他不希望這個苦心孤詣的計畫有任何閃失。我完全理解,只是希望他能儘快告訴我。他點頭答應了。

車一直在向東行駛。通過後視鏡,我看到了一張完全不認識的臉。這張臉曾經屬於另一個人,今天卻長在我的身上——世界上到底還有多少我們常人接觸不到的匪夷所思之事呢?

一想到頂替我的小馬,要查出真相的緊迫感馬上強烈起來。所有的生命都是寶貴而平等的,可有些人竟為了別人的生命甘願放棄自己的生命,這是何種精神?這又是何等殘酷?

可這樣的犧牲到底有沒有價值?如果一個人的死亡換來的是更多人的死亡,那他的死到底有沒有意義?又有誰能保證,這個人的死真能換來別人的幸福?

車慢慢開著,我和孫林都沒有再說話,想著各自的心事。一個多小時在沉默中不知不覺過去了,我們來到了第九機床廠所在的位置。讓我意外的是,我在網上所查的地址此時竟不是第九機床廠,而是一家化工廠。孫林也深感意外,我告訴他我肯定沒有記錯地址,要麼是網上的登記有誤,要麼就是這個地方換了主人。隨後我倆下車,走向化工廠大門口的保安室。

保安室里坐著兩個年輕的保安,我們向他倆詢問第九機床廠的事情,可惜保安並不知道。跟他們的對話中,我們知道他倆在這家化工廠工作沒幾年,之前的事情看來並不知道。我們想讓他倆幫忙聯繫一下廠里的老人或者領導,保安警覺地問我們要幹什麼,孫林說找一個失聯多年的老朋友,請務必幫忙。保安打量了我們好半天,也許是想不出拒絕我們的理由,便拿起電話撥出了一個號碼。

等了一小會兒,一個年級較大、身穿保安服的人從大院裡面走了出來。經介紹,此人是化工廠的保安隊長,在廠里工作多年,比較熟悉情況。孫林給隊長讓了煙,表示了感謝後就在保安室與他攀談了起來。

原來這裡曾經的確是第九機床廠所在的位置,不過第九機床廠早已在上世紀九十年代那場關停並轉的浪潮中倒閉了,所有人員被一次性買斷,與工廠脫離了關係。十幾年過去了,想找人很不容易,但只要能找到機床廠當年的人事檔案,或者聯繫就業局、當地派出所,想找人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要花不少時間和精力。

聽完隊長的介紹,我皺起了眉頭。要知道,對一個平頭百姓來說,跟什麼派出所或就業局打交道是一件非常頭疼的事情,且不說有沒有充分的理由讓對方配合尋找,就算有,這些部門的官僚主義作風也夠讓人心煩的。我看了眼孫林,他倒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頭疼來——也難怪,對他來說,搞定這些部門不過是小菜一碟。

就在我們表示感謝準備離開的時候,熱心腸的隊長無意間的一句詢問竟讓我們省去了之後無謂的麻煩。

「你們要找誰啊?以前我在機床廠當過保安,沒準我認識。」

聽完這話,我和孫林對視了一眼,孫林點頭示意我告訴隊長。我心裡琢磨了一下,覺得即便告訴隊長林吉賢的名字,對這個普通的保安而言也並不意味著什麼。

「我們找林吉賢。」

「咳,早說啊,」聽到這個名字,隊長顯然興奮了起來,「老林頭誰不認識啊,以前可是個名人呢。」

我和孫林立刻高興了起來。

「您知道他住哪兒嗎?」

「知道知道,以前我老去他家喝酒。不過有幾年沒聯繫了,不知道現在搬家沒。但也不太可能搬,他能搬哪兒去啊。聽說他年輕的時候可火了,比現在那些明星火多了。」隊長來了興緻,重新點了一根煙,似乎要跟我們長聊,「你們是他什麼人啊?」

「哦,他是我表大爺,我們好多年沒聯繫了。」孫林連忙說道。

「表大爺?沒聽說他有什麼親戚啊。」隊長皺著眉頭看著孫林。

「沒親戚?怎麼可能。我不就是嗎?」孫林呵呵地笑了起來,「我們兩家好多年沒聯繫了,我剛從國外回來,我也是回來前才知道北京有這麼一個親戚,所以來找他了。」

「哦,我說嘛,我就知道他國外肯定有親戚。」

「您怎麼知道的?」

「廠里人都知道。咳,他家人都在國外,北京就剩他自己了,怪可憐的。」

「都在國外?您跟我說說啊,我沒聽家裡人提起過啊。我爸也真是的,這麼多年都沒跟這些親戚走動。」

我可沒心思欣賞孫林的表演,只是全神貫注地試圖從隊長的話語間尋找任何可能的信息。

「老林頭就一個兒子,出生沒多久他媳婦就帶著這個兒子出國了,好像是國外有親屬,他們是從香港走的,之後倆人再也沒回來。聽說那時候老林頭正火著呢,到處出去講演,後來還因為老婆孩子出國的事,被上頭批評過。好多人後來也勸他,勸他也出去,我就勸過,不過他倒好,不願意走,整天喝點小酒,啥也不說,也不抱怨。怪人。」

「他老婆孩子為啥要走啊?」孫林問道。

「我哪兒知道,老林頭啥也不說。」

「還有什麼?您再給我多說點。」

「沒啥了,我知道的就這麼多。」

「那麻煩您跟我說說他住哪兒?」孫林沒有繼續追問,我想如果再追問下去,對方可能要起疑了。

「得。」隊長拿出了一張紙,在上面寫下了一個地址,隨後還從身上拿出了一個電話本,在裡面翻看了一會兒,把一個電話號碼記在了紙上,「這是他家的電話,不知道換沒換。我有幾年沒見他了,不知道他現在咋樣了,你要是見著,替我問聲好。」

「沒問題!太謝謝您了。」

估計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了,我和孫林便起身告辭,然後根據紙上的地址按圖索驥而去。

「果然有蹊蹺。」上車後,我難言心中的喜悅——在我看來,林吉賢老婆和孩子的離開一定藏著什麼秘密,因為這些不合人情的舉動與董先生的故事太過相像了。

「嗯,」孫林點了點頭,「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

「先找到他,然後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他。」

「你確定你告訴他後,他會相信你嗎?」

「一定會。如果他真知道符號的事情,那他一定知道符號的秘密傳承,丁教授一定跟他提過我,我突然感覺,現在不單單是咱們要找到他,沒準他也在急著找我呢。」既然丁教授給過我關於林吉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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