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逞淫威,北王挨打

東王楊秀清在藩司衙門住了三天,就遷往江寧將軍府去了,留下的藩衙改作了西王府。洪宣嬌成了這片三百多間房屋的主人。翼王閑著無事,與王妃春娥伴送宣嬌進府,屋前屋後大致察看了一下,宣嬌作惱道:「四哥好沒計較,原來不給房子,一給就給幾百間,我要這麼多房子幹嗎?不要,不要,我只要小巧玲瓏的一座院子就行了。」

達開笑道:「別發愁,一來,王府的排場是少不了的,什麼參護廳,承宣廳,聽事處,文案房,管事房,儀仗房,大小客廳,轎廳,以及男女下人的住房,就要佔了不少地方。現在一般男女分館居住,還可以把親友熟人家的女眷接過來住在前院。譬如賜谷村的族中姑嫂,那幫村的石家、黃家親親眷眷,還有上帝會老兄弟們的家屬,胡以晃的,林鳳祥的,秦日綱的,賴漢英的……,哈哈,這一來,還怕住不了?閑來也有姐妹嫂子們陪你說說話兒,豈不一舉兩得。」

宣嬌笑道:「七哥好主意,就這麼辦吧。」

春娥也道:「我家雖然房舍不多,也準備請幾家女眷來住,將來如果有了大房子,我想辦個刺繡館,招上一批巧手繡花女工,專綉王侯冠服,就不會閑得無聊了。」

宣嬌進府之後,果然按照達開的主意,邀了許多知己的女眷住到府中,本來冷冷清清的一座大屋子,居然也時時歡聲笑語,生氣勃勃了。這些家屬生活安定下來,不再憂愁遭到清軍的圍攻襲擊,或者缺糧缺鹽,病死戰死。然而心情並不舒暢,因為除了諸王可以與妃妾同居,無論是國宗、丞相和立了大功的大將,都不能夫妻相聚,有人偷偷私會被發覺了,就被東王處死,而東王自己則已經陸續納了不少小妾了。

天王進城之後兩三個月中,天京城中熱鬧而又緊張。說是熱鬧,一是搬家占房忙,二是興師出兵忙。除了幾座王府之外,自丞相、檢點以上的大官誰不想在天京城中佔一座大小不一的府第,享受一下小天堂的生活。而各式各樣的衙門,例如詔書衙、刪書衙、總聖庫,總聖糧、典天牢、典油鹽、典買辦、鑄銅炮、織錦匠、總葯庫、印書坊等等,無不伸手要房子。相中了一處,住了幾天不合適,又搬家。於是天京街上搬來遷去,一片繁忙,亦是京城一景。廣西老弟兄久別重見,便問:「有了房子了嗎?」答道:「有了,在某處某處。」對方說:「那地方不行,還有好的,我帶你去看,明天就搬!」這時候,很多老弟兄都把打仗的心思花在占房享受上了。太平天國實行總聖庫制度,一切繳獲歸公,不許個人有私產,杜絕了擄掠搶劫貪污腐化,惟一可以歸私人享受的便是房屋園林和室中的陳設了。

興師出兵也忙,太平軍二月二十二日佔鎮江,以羅大綱、吳如孝留守,林鳳祥與李開芳渡江,二十三日佔揚州,留下指揮曾立昌、陳仕保守揚州。林、李大軍奉東王將令,於四月初一日率軍回到天京,與春官副丞相吉文元同往天王府叩見天王請訓。東王也參加了接見,天王命令他們出師北伐,東王具體指示道:「你們率領九個軍合計兩萬餘人,重新編組之後,立即渡江由浦口北伐,北方妖兵空虛、沿途不要停留,不要貪圖攻城奪地,搶時間打到天津扎住,派人南下報信,我會指派援軍前來合攻北京。告訴眾弟兄,好生打仗,凡是參與打下北京城的,每人賞給監軍袍帽,以示榮寵。你們這兩萬多人是我軍的主力,廣西出來的老弟兄已經不多了。這次撥給你們三千人,是各軍中老弟兄最多的。今日天朝丞相六人,你們北伐軍就佔了三名。我東王全副希望都寄托在你們身上,切切不可辜負了。」

林鳳祥等感動地說道:「悉聽天王聖諭和東王將令,即使剩下最後一口氣,也要拿下北京城!」

東王又道:「林鳳祥雖是副丞相,但是指揮穩健,能夠照顧全局,即以林鳳祥為北伐軍的主帥,李開芳和吉文元俱要受他的節制,不得有違!」

開芳與文元躬身道:「遵令」!

四月廿七日,東王又遣派春官正丞相胡以晃,夏官副丞相賴漢英、殿左一檢點曾天養率軍萬人,乘船一千多艘西征,目標第一步先拿下安慶、南昌,然後續發援軍,再去收復武昌。這一批西征軍不但人少,而且廣西老弟兄只得七百人,可見此時太平軍的兵力已經捉襟見肘。當時南京對岸的浦口、六合都在清軍佔領之下,以一個孤零零的南京城,十萬將士,而要打遍天下,既要北伐,又要西征,又要對付近在城郊的清軍,困難顯然是很大的。然而東王藐視這一切,他準備北伐西征同時進行,西征如果占不了大城市,那就虜獲大批糧食以接濟天京的軍民需要。

轟轟烈烈的兩批遠征軍出發之後,南京城本可以安靜一個時期。不料到了五月中旬,駐紮在紫金山區的向榮「江南大營」乘太平軍抽調大批人馬出征的機會,發動猛攻,兵馬壓向南京城。炮聲隆隆,吶喊聲震天動地,北邊佔領了離朝陽門(今中山門)僅僅六七里的孝陵衛,南邊打到了七橋瓮,這裡距通濟門僅七八里,是秦淮河由北而西大彎處的戰略要地。太平軍無險可守,南京城處境十分危險。朝陽門內就是明故宮將軍府,東王住在府中不得安逸了,天天炮聲鬧得他心煩意亂,好像炮彈已經落到將軍府中。如果清軍再進一步,很可能一炮就能送掉他的性命,這才感到城外清軍的可畏了。他在翼王面前曾經一再說了大話,蔑視向榮的妖兵,現在清軍迫近,威脅這麼大,使他丟盡了臉面,這股氣無處可出,惱羞成怒,便都發泄到了北王的頭上。因為北王負責城防,有辮子可抓。他命東殿承宣官召北王來到東王府,昌輝知道禍事臨頭,今天這一關不好過。見了秀清,小心翼翼地請了安,正欲詢問何事見召,秀清已經抹下臉來,喝道:「六弟,爾知罪嗎?」

昌輝慌忙跪下道:「小弟肚腸嫩,辦事不周,望四哥指點。」

秀清道:「我將城防大權交付與你,你卻放任不管,以致妖兵佔了孝陵衛,又佔了七橋瓮,炮彈打到了我東王府,萬一我亦中彈升天,天父天兄能饒恕你的罪過嗎?」

昌輝知道炮彈並不曾打進城來,明明是東王和他過不去,找個借口罷了,只得低聲下氣道:「小弟該死,回去一定加強城防,把七橋瓮和孝陵衛奪回來」!

秀清冷笑道:「你的過失還不僅僅這一點,你的部下,北殿承宣官張子朋奉派跟了胡以晃西征上江,卻為了爭奪船隻,仗了你的勢力,毆打水營兵士多人,水營指揮唐正才告到了我這裡,已有多日了,張子朋違反軍紀,仗勢欺人,你知罪嗎?」

「是,小弟約束不嚴,回去之後一定好好管教。」

昌輝嘴裡柔聲柔氣的認錯,心中其實不服,張子朋犯了軍規已有多時了,本來決定降職處分,現在舊事重提,顯見是存心和他為難。

東王卻冷笑道:「說得好輕飄!愚兄執掌軍法,不能因你是結拜兄弟便徇情包庇,兩罪並發,合當責打軍棍二百。來人!把北王拖下去打!」

「且慢!」昌輝叫道:「小弟雖有過失、但不致到了該受杖責的地步,望四哥體念結盟之義和王爵的體面,免打了吧,小弟定然改過就是了!」

東王高傲地橫目斜睨了昌輝一眼,他覺得此人平時在他面前低聲下氣,毫無骨氣,不如翼王的剛嚴不屈。他不敢輕易羞辱達開,怕他奮身抗拒,事情鬧大,不好收場,而昌輝逆來順受,打了他,戲弄了他,不會遭到反抗,於是又冷笑一聲,厲聲道:「愚兄為天朝執法,六親不認,不能免打!來人,快快拖下去打!」

走過來四名東殿掌刑司杖,兩人將昌輝撳伏在地上,褪去下衣,兩人執了紅黑軍棍,交替著一五一十打在昌輝白嫩的屁股上,雖說二百棍,其實嘴裡喊得快,打得少,看在北王面上,下手留情,不過責打了三五十下。昌輝屁股已經紅一塊紫一塊,皮開肉綻,疼痛難當,羞辱不堪,心中默默發誓:「楊秀清啊楊秀清,今日杖責之仇,他日非報不可!」

杖責完畢,司杖兵扶他起來,替他穿上下衣,昌輝忍住羞疼,依然不露聲色地向東王跪謝道:「謝四哥堂杖,小弟回去定當改過。」

秀清有意杖責昌輝,一來為清軍迫城找替罪羊,二來樹立自己的無上權威。杖責已了,他扶了昌輝起來道:「賢弟休怪愚兄無情,治國帶兵,不得不嚴厲。」

「是啊,是啊,四哥是為小弟好,小弟肚中明白。」

昌輝忍住疼痛一蹺一拐回府去了,秀清又召來已封了頂天侯的秦日綱,責怪他的部下不曾守住城外防線,不顧他是廣西老弟兄,立了無數汗馬功勞,下令責打了一百軍棍,並且嚴厲地對他說:「若不奪回七橋瓮,你就提了腦袋來見我!」

秦日綱含恨在心,也一瘸一拐地走了。回府後,不敢在家養傷,急忙出城督戰。他屁股疼痛,騎不得馬,蹲在大轎里,抬出了城東南的通濟門,督率部將李秀成、陳玉成等,一陣密集的炮火之後,揮兵奮勇衝殺。小將陳玉成第一個沖入七橋瓮,李秀成繼之而入。敵將張國梁雖然剽悍,亦抵擋不住太平軍這股拚死的勇氣,撤回到秦淮河以東陣地。太平軍奪回了七橋瓮這塊戰略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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