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星期二早上,梅森打開了他的私人辦公室的門,摘下帽子,手裡拿著帽子猶豫了一會兒,眼睛專註地盯著布萊克·斯通的半身像。

「你看報紙了嗎?」德拉·斯特里特問。

「只看了一眼標題,怎麼了?」梅森慢慢地放下拿著帽子的手。

「你應該看一下《探尋者》報圖片版中你的照片,你應該看看『3美元鈔票』,他坐在那兒,每隔15秒鐘看一下手錶,等著你來和他一起談一下『海倫·凱德穆斯遺產中那個包』的問題。」

「嗯?」梅森問道,繞過衣櫥,習慣性地把帽子順手一扔。「3美元鈔票是什麼意思?」

德拉·斯特里特說:「我是說他像3美元的鈔票一樣是假的。」

「此話怎講?」

「他名字叫內森·福朗,他的意思是說他和本傑明·埃迪科斯『聯手』做事。他還聲稱是海倫·凱德穆斯的遠親,對海倫的遺物被拍賣他感到震驚。他這個人很油滑,說話拐彎抹角,舉止文雅,皮笑肉不笑,可是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很做作、彆扭。他更適合對人揚著下巴,嘴裡說著,『好的,做這,做那』。」

「好了,好了,」梅森說,「查克遜的關於凱姆波頓訴埃迪科斯案子的報告呢?」

「噢,他昨天打電話大概說了一下,這是一個名譽損害案,我們這裡有一個複印件。」

她把一個訴狀的複印件遞給了他,訴狀是在書記員的辦公室備了案的。梅森瀏覽了一下,點點頭,微笑著、讀著。「情節複雜了。」他說:「很明顯,在約瑟芬·凱姆波頓夫人極其不情願的情況下,案子撤消了。她無法從她的僱主那兒得到任何解釋,後來,當她再重新找工作時,新僱主寫信向埃迪科斯先生諮詢,埃迪科斯每封信都誹謗她偷竊。」

「對此法律是如何規定的呢?」德拉·斯特里特問,「這是不受法律限制的通訊嗎?」

「你是指埃迪科斯的信?」

「是的。」

梅森笑了一笑:「我親愛的德拉,在凱姆波頓訴埃迪科斯的案子中,你在指望辯護律師使用他們的特權。至於談到與這個案件有關的法律,讓他們去查找吧;但是,說到與這件案子有關的事實,我倒是非常感興趣,我很想知道福朗先生為何如此地關心海倫·凱德穆斯的日記。」

「嗯,當然,」德拉·斯特里特說,「他不承認他對日記最感興趣,他只是想要,用他的話來說『這個可憐的不幸的姑娘』的一些私人物品。」

「嘖,嘖,嘖!」梅森說。

「你要見福朗先生嗎?」她問,「在他把接待室的地毯磨破之前?」

「我們見見他,」梅森說,「但是,這位顯然像個蹩腳的演員的福朗先生,應當看到我們真實的樣子,德拉。他可能已經習慣了那些處理埃迪科斯先生案子的莊嚴的大肚皮的律師,並向他們諮詢如何少繳稅而提高收入。」

「我想該是福朗先生明白這會兒他遇到的可是迥然不同的人的時候了。」

梅森繞到衣櫥邊,拿出他的帽子,把它扣在布萊克·斯通的胸像上,並且仔細地擺好角度。

「噯,德拉,」他說,「你可以讓內森·福朗先生進來了。」

德拉對梅森的古怪姿勢報一微笑,急速地走到另一間辦公室,帶著她形容為3美元鈔票的那個男人回來了。

內森·福朗的額頭高而突出,長著一個哈巴狗鼻子,戴著一副厚厚的無邊眼鏡,咧著大嘴,一副討好巴結的樣子。

他的後腦勺禿了一塊,前面的頭髮也很稀疏,但是,他把中間的頭髮盡量留長,把頭髮梳了又梳;使其緊貼在頭皮上以遮蓋禿了的地方放出的光。

「梅森先生!」他說,「佩里·梅森先生!能當面見到你,先生,我真不知有多高興,我一直都很欽佩你,從報紙上我得知你辦的案子都很成功,我早就下定了決心,如果我遇到了麻煩,我馬上就到你辦公室來找你。」

「太好了,」梅森說著同他握了握手,同時快速地向德拉眨了眨眼,「那麼說你有麻煩了?」

「不,不,不,一點也沒有!沒,沒有,我親愛的梅森先生!啊,請別誤解我的意思,我沒麻煩。」

「噢,」梅森說,「那麼說我真的誤解你了。坐吧。」

梅森坐在辦公桌後,德拉·斯特里特走到放著筆記本的秘書桌旁。

「啊,我親愛的梅森先生,我不得不談談我的一點印象,你的秘書斯特里特小姐太有魅力了,能親眼看到她真是令人愉悅。」

「你的話聽起來好象她一絲不掛。」梅森說。

「噢,不,不!我親愛的梅森先生!啊,請原諒!」

德拉·斯特里特淘氣地從筆記本上抬起頭瞟了一眼。

福朗急忙解釋:「我只是說我在報上了解到她的一些情況,過去她是模糊的,而現在她卻變得非常非常確定,非常的實在。」

「哎,」梅森提醒福朗,「她在等著為你的事作記錄,這樣她可以起草一份合適的文件,還要整理辦公記錄。」

「是的,是的!請原諒,梅森先生。我當然明白你的時間的價值,我是一個知道適可而止的人,梅森先生。」

「接著說。」

「我是本傑明·埃迪科斯的助手,巧的是,和海倫·凱德穆斯也有關係。」

「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呢?」梅森問道。

「啊,非常遠的遠親,她總是叫我叔叔。是我幫她在本尼這兒找到工作的。」

「本尼是誰?」梅森問道。

「對不起,是本傑明·埃迪科斯,我們叫他本尼。」

「我明白了。」

「可憐的小海倫,我真難以想像什麼事值得她這樣做,而且還用了這種手段。如果她真的想結束一切的話,多服點安眠藥不更簡單。哎,如果我表達得過於直率的話,梅森先生,請見諒。」

「我估計,」梅森說,「當一個姑娘發現對她來說生活問題太多,決定輕生時,她最可能的就是冒險去死。」

「是的,是的,當然,這點我明白,可憐的孩子,我自己能明白。然而,梅森先生,這不能事先安排好,否則就更……啊,我是說更合適了。」

「此話怎講?」

「所有的報紙使本尼……本傑明·埃迪科斯聲名狼藉、十分煩惱。埃迪科斯先生和她很有關係,只是作為一個僱主,梅森先生,只是作為一個僱主。如果他知道的話,他會想一切辦法來減輕她的痛苦。我想向你強調的是,梅森先生,如果這個可憐的姑娘遇到經濟上的問題,埃迪科斯先生幾乎會對她作任何事情,作任何讓步……」

「她有什麼麻煩呢?」梅森問。

他伸出粗短的手掌作了個姿勢:「我說,梅森先生,我進退兩難,我無法對你講,我根本就不知道。」

「她不相信任何人嗎?」

「是的,梅森先生。不幸的是,她相信我,我卻不相信她的話,我覺得就像女人通常情緒低落時說的那種話。她對我說,生活對她的壓力太大了,她多次感到已無法繼續承擔責任的重量了,她要……」

「什麼樣的責任?」

「她沒說,梅森先生。很抱歉,我得承認我沒有鼓勵這姑娘。我……這不重要,她的東西都被處理掉了。我知道你有多忙,梅森先生,今天早上我在報紙上很吃驚地發現你買了海倫·凱德穆斯的私人的物品,我不知道她留下了什麼私人的物品,作為她的最近的親戚……」

「我想你說過你是她的遠親嗎?」

「相對來說比較遠,梅森先生,哈,哈,哈!我不認為這是一個雙關語,我意思是說我是一個遠親,但是她沒有更近的親戚了,我有時就把自己當成了一個近親,這聽起來有點模稜兩可,可我敢肯定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可沒有你那樣樂觀,」梅森說,「你到底想要什麼?」

「嗯,說實在的,梅森先生,我要可憐的海倫的私人物品,那些遺物。我知道,你為了遷就你的朋友,公共事務長官,你叫的價很高,買下了那些沒有什麼真正內在價值的東西。我知道你出的價是5美元。」

福朗猛地站起來,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5美元的鈔票,緊張地遞給梅森。當他看到這位律師沒有接受的意思時,他滿腹狐疑地轉臉看著德拉·斯特里特,說:「我想你是辦理財務交接的人,斯特里特小姐。」

德拉·斯特里特疑惑地看著梅森。

這位律師令人難覺察地搖了搖頭。

福朗拿著5美元的鈔票站起來,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著那個,因為被拒絕臉上顯出困惑的神色。

「可是我不明白,」他說,「難道說我沒有把自己的意思表示清楚嗎?」

梅森說:「我買的這個包裡面,有幾本日記、一個像冊,還有一些其他私人物品,我想我花5美元是物有所值的。」

「日記,梅森先生?」

「千真萬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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