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回 頡利兵敗遁陰山 唐皇心動調蕭後

貞觀四年正月初一子時三刻,李靖率領三千人馬到達惡陽嶺。該嶺坡勢不陡,海拔不高,然積雪甚厚,將嶺上的道路及枯草盡皆掩沒。要想越過此嶺,還是要費上一番工夫的。

李靖令眾人下馬就地休息,並讓人撥開雪層取出其中的枯枝枯草,然後架鍋添雪,煮成開水,讓眾人就著開水咽食乾糧。眾將士一路上遭遇風寒雪急,早已疲憊不堪且周身寒冷,有了這開水入肚,精神不由得一振。

李靖將眾人召到身前,用手指向嶺端,說道:「眾將士,我們越過此嶺,即與定襄城不遠。我們此來雖三千人,然兵貴神速,定能讓頡利措手不及,定襄城必破矣。眼下越過此嶺還有一番難度,望大家再加一把勁兒,翻過此嶺,則是一馬平川。」李靖的話音不高,然火把照耀下,可以看到他那張堅毅的臉龐。

果毅都尉蘇定方典將此三千人馬,他大聲說道:「李尚書用兵如神,我們緊隨號令就是。」

李靖不願意再多說廢話,遂揮手道:「蘇都尉,你可使人在前面探路,後面之人依舊用繩索相連,爭取不使一人掉隊。出發吧。」

此時大雪已停,天光亦不暗淡,為了不使突厥人發現這邊的動靜,眾人熄滅火把,依靠雪地的反光前進。

頡利居於定襄城北首的一座大帳之中,是夜亦隨中土之俗吃酒守歲。義成公主作為其可賀敦坐在身側,舉酒祝之曰:「大汗,來年願你振奮精神,俟草青馬肥之際重入大漠,掃蕩薛延陀等部落。」

義成公主今年已四十有餘,昔日的花顏亦漸漸凋殘,僅是名義上的可賀敦,頡利並不寵愛。頡利聽言後不屑地說道:「重入大漠?眼前僅有十餘萬人馬,能做什麼事兒?」

義成公主知道頡利的心情很壞,然她並不退縮,堅定說道:「汗國之根本在漠北,只要能重回牙帳,對諸部落或打或拉,定能恢複汗國之雄風。大汗,漠北部落中以薛延陀和回紇勢力最強,我們與其任何一方聯合,勢力就可倍增。」

頡利不耐煩聽這些,揮手斥道:「閉上你的嘴!我為汗國之主,知道如何來做,你這些婦人之見,今後休要張口,眼下風雪勁急,大家設法度過嚴冬,最為緊要。你東拉西扯說這些不相干之事,有什麼用?」

義成公主瞧著頡利那惱怒的臉龐,深悔當初將他扶持上汗位。頡利有勇猛彪悍的一面,然他思慮簡單,任性而為,終將一個強盛的汗國折騰得七零八落。看來要恢複汗國昔日的榮光,靠這個暴虐的小子是難以成事的,需要另謀他法。想到這裡,她不願意在席上多待,遂起身離去。

頡利畢竟靠義成公主之力謀得汗位,對她有些懼意,見其起身出帳,雖心裡惱怒,然不敢出言攔阻。待義成公主出了帳門,他才對其他人吼道:「你們還呆坐在這裡幹什麼?都給我滾出去!」

頡利將眾人攆了出去,自己一圈圈地在帳內來迴轉悠。四周寂靜萬分,唯有牛油燈燭燃燒時發出的「吱吱」聲響。就是這一點聲響,也惹得頡利心煩,他揮掌向一盞燈扇去,那火苗撲閃了幾下,終於又挺直腰桿,依舊燃燒不已。

頡利過慣了在突厥牙帳呼風喚雨的生活,眼下被薛延陀等部落擠壓,偏居於漠南一隅,實在憋氣。他有心按義成公主的意思,設法聯絡諸部以圖東山再起,又想起夷男、菩薩等人的嘴臉,依其固有的脾性,斷難謙恭屈身與他們溝通。作為游牧民族的一員,頡利沒有一點遷居南方的念頭,現在居於定襄,也只是權宜之計。其內心深處,還想到漠北荒原上馳騁,那裡方是他的理想之地。想到這裡,頡利心頭靈光一現:且在定襄度過冬天,待漠北草青馬肥之際,設法越過薛延陀、回紇等部落的領地,到極北之處徐圖發展,未嘗不是一條好計。

有了來年方針大計,頡利不覺心頭一輕,滿腹的愁悶頓時釋去許多。他有心想輕鬆一下,遂到帳門前呼道:「來人,把那夷男之女給我帶來。」

原來夷男、菩薩等人反叛之前,頡利也有察覺,就令他們各送來一子一女到牙帳居住,想以其為質牽制他們。諸部落叛離之後,這些子女就成了頡利的奴隸。

夷男之女年方十六歲,入帳後怯生生地站在那裡,宛似一隻柔弱的羊羔。頡利見她身穿一襲破舊的羊袍,然不能掩去其稚嫩的顏色,心中的慾火頓時涌了上來,說道:「把你那骯髒的袍子除下,到我身邊來。你今日只要能侍候我舒服,明兒我賞給你一領新袍子。」

夷男之女被裹脅至此,已經被頡利等人蹂躪數回,其神色麻木,依言脫下羊袍,露出了粉紅色的皮膚。頡利見狀大喜,上前一把拖過來,就在地氈上先暢快了一回。之後,又摟住夷男之女那滑嫩的胴體,百般把玩,一直折騰了半夜,方才倦極睡去。

夜半之時,突然,數名甲士闖入帳中,大聲喊道:「大汗,出事了。」

頡利一激靈睜開眼睛,裸露著上身喝道:「什麼事?如此大驚小怪。」

一名甲士稟道:「大汗,唐軍來偷城了。」

頡利翻身起來,一面穿衣一面問道:「唐軍?他們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多少人?」

「黑夜中也看不出,他們皆騎馬持槍,在城中來回穿梭,見帳就挑,逢人就刺,聽他們的喊叫,依稀是兵部尚書李靖領兵來此。」

「李靖?李靖果然來了!」頡利一聽李靖的名字,也不由得大驚。他熟知中土人物,尤其知道李世民和李靖為帥兵奇才,所戰皆捷。李世民現在當了皇帝不輕易出征,他派李靖為帥來進攻自己,當是傾力而來。

頡利伸手掀開帳門,見外面一片黑暗,馬蹄聲忽遠忽近,顯然是唐軍在城中來回賓士。突厥兵摸不清來頭,亂作一團,只聽驚叫聲和哀號聲此起彼伏。他在門前略微觀察了一陣,頓時慌了神,心中忖道:「李世民若不是傾全國兵力而來,李靖也不敢孤軍深入。」李靖作為大唐的兵部尚書,負責統攬天下兵馬,打破頡利的腦袋他也想不到李靖竟然僅帶來了三千兵馬。

頡利返回帳內開始披掛,因為太慌張,竟然穿反了馬靴。他出帳後翻身上馬,然後吩咐身邊之人:「傳令,全體人馬撤出定襄城,向東北方向突圍。」說完,揮鞭打馬,率先搶出了城北門。

突厥人開始一傳十,十傳百,陸續向北門擁去。北門狹小,漸漸被蜂擁而來的人們堵得水泄不通。因沒人在這裡指揮約束,一些老人和孩子被擠倒,又被後來之人踐踏,許多人被生生地踩死。他們一直折騰到天亮,方才大部挪出城外,倉皇地跟隨頡利向東北方向逃去。

李靖見頡利果然逃走,心中大喜,吩咐蘇定方以百人為單位,分撥出城襲擾,他說道:「頡利如今若驚弓之鳥,你們要與其若即若離,找機會猛打一番再立刻撤離,不讓他們安生就成。」

蘇定方受計而去,唐軍的這種戰法果然收到奇效,弄得突厥人一日數驚,加快了逃跑的腳步。到了晚間,頡利帶人來到一處名叫紫河屯的地方,見沒有了唐軍的蹤影,遂下令停駐休息。

李靖此時已在定襄城駐紮下來,他要在這裡等候張公謹帶領的大軍。聞聽頡利在紫河屯停了下來,李靖大喜道:「好呀,頡利果然按我的預想亦步亦趨。紫河屯的北面,是連綿的陰山,他受我軍擠壓,只有繼續向東北行走越過白道逃入大漠。只不過,待他到了白道的時候,李世早已在那裡張網等待。」

這時,頡利的親隨康蘇密被人帶到李靖的面前,他結結巴巴說道:「大帥,小人早就想入大唐了,今日有一寶物慾獻上。」

李靖不置可否,心想康蘇密作為頡利的親隨,若不是見突厥勢衰,斷不會離開頡利,他淡淡問道:「什麼寶物?」

「隋朝蕭後及其孫楊政道亂軍之中欲隨大汗突圍,被小人設法將其鎖入一屋中,至今並未離開定襄城。」

蕭後和楊政道畢竟還有些名氣,李靖沉吟片刻,覺得自己不能決定這兩人的命運,遂說道:「你引來蕭後和楊政道,為大功一件。我讓人帶你和他們入京,前去面聖,如何發落他們,皇上自有主意。至於你,我會作書一封細說你的功勞,皇上也會妥善安排你的。」

康蘇密感激得叩頭不已。

第二日晚間,張公謹率領大軍入了定襄,見了李靖,張公謹恭維道:「李尚書神機妙算,果然以區區的三千兵馬衝散了頡利的十餘萬大軍。什麼叫以少勝多?這一次讓我開了眼。」

李靖道:「出其不意,趁亂搶營,此是必勝之戰,換了你也一樣成功。公謹,我算著時辰,李世現在應該到白道了。城中有頡利留下的家什,讓大家先在城中休整兩日,也可為李世布好陣留點時間。後日過後,我們全體出動,奔向紫河屯將頡利向白道方向驅趕,讓他鑽入李世布好的口袋陣內。」

張公謹這些日子緊隨李靖的腳步,帶領大軍兼程而至,早已疲憊不堪。聞聽可以休整兩日,不禁大喜,高興道:「這樣有張有弛,可以使我軍攢下勁兒,一舉拿下頡利。」

李靖點點頭,緩緩說道:「你還要催催柴紹和薛萬徹,讓他們及時轉運糧草。眼下天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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