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想高飛的星期五 第五節

我看到班上的中村走過斑馬線,可是隨即又消失在人群之中。當然,我跟中村沒有說過話,他外表上雖然很平凡,卻跟石渡還有別班的同學都混得很熟,我是不敢去跟這樣厲害的人說話的。況且……如今的我已經無法在幻想世界裡尋求逃避的幸福,更不可能有精神及體力去和別人交談。

我孤獨地走在逐漸被黑暗籠罩的世界裡,心中五味雜陳地想著,如果只剩下真實的自己,我一定會開始自閉的吧。背後突然感覺到一股視線,啊……又來了。一回頭,黑暗中浮現數千雙眼睛,當中有人……正注視著我,一次又一次,從不厭倦地。是誰?到底是誰?是誰在看著我?啊……看著我,看著「我」?我在高興什麼呢?真是個自得其樂的傢伙啊。

回到家打開大門,隨口說聲我回來了,沒有人理我,這並不代表沒有人在家,而是沒有人要理我。無所謂,反正又不是現在才開始的,沒什麼好在意,只要不會再挨揍就好了。從柜子里抽一個垃圾袋,爬上樓梯,進到自己的房間,然後打開窗戶。寬廣而平衡的世界展現在眼前,正因為平衡,世界才能繼續運作。有一種逆向思考的說法,認為所謂的平衡,就是個別差異發展到極致的結果,基本上我是贊成的。

幼稚園的時候,父母親還會在周末享受兩個人獨處的約會,那是一段可以滿足於小小幸福的日子。曾經在某個特殊節慶里,我要爸爸買棉花糖給我(父親常常因為工作等因素而爽約,所以我記得那一天真的非常非常高興),店門口擺著各種顏色包裝的棉花糖,我選了一包白色袋子的,父親一直問我為什麼不選紅色,因為當時的我非常喜歡紅色,不管是衣服、鞋了或髮帶,全都清一色要用紅的。但還是選擇了白色那包棉花糖,理由很單純,因為棉花糖本身是白色的,就算用七彩的塑膠袋來包裝,裡面的棉花糖依然是白色。當時的我已經很清楚知道,無論外表再怎麼裝飾,內心的靈魂也不會隨之改變。然而,如今我自己卻……

我打開衣櫥,胡亂抓起角色扮演的衣服,把它們全都塞進垃圾袋裡,接著把柜子抽屜也清空,這個舉動不是「儀式」,不是「脫離」,也不是「畢業」的象徵,只是純粹一股衝動,沒錯,突然想做就做的。雖然難過,但能夠察覺到自己的問題,從被催眠的著魔狀態中清醒過來,也可以稱為一種進步吧,不,是應該稱為進步的,只是……進步並不一定伴隨著成長。我無法斷言,現在的自己,究竟還會不會買白色包裝的棉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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