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想消失的星期四 第二節

下午為了打發時間,我收看電視的新聞談話節目,結果看到有川死亡的報導,說他被分屍棄置在市區內的公園裡,我真的嚇了一大跳。

根據新聞報導,有川(本名是有川高次,果然很平凡)的遺體是在星期三上午十點左右,被前往公園遊玩的託兒所幼童跟保母所發現,死亡時間推測是在星期二晚上九點到十點半之間,死因是頸動脈被利刃切斷後大量出血,內臟除了腸胃跟肺部以外,全部都被取走,身體的肉也被切掉了……說話速度超快的記者敘述到目前為止所能掌握的最新消息,接著畫面切換,某個常出現在電視跟雜誌上的主持人開始用熟悉的聲音說明,綜合所有情報研判,這名兇手可能具有食用人肉的特質……

我關掉電視。被殺了,有川他——被殺了,我發現自己已經錯愕得說不出話來。在我的周遭,居然這麼短的時間內,有兩個人被殺害,而且兩個都是我所熟識的人,甚至其中一人的屍體還是由找發現的。突然間,如此突然地,死亡就從找向前走過。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呢?腦中不自覺地回想,星期二的話……沒錯,就是角色扮演大會那天,而且死亡時間推測是晚上九點……那不就是有川他失蹤後沒多久嗎?

我想跟青威討論一下看法,可是我並不知道青威的電話號碼,而且也沒告訴她我自己的,大概到下次活動以前都見不到面了吧。我沒來由地陷入低潮,連站都站不起來,有股衝動想要一直躺在床上……不,這算不上什麼衝動,因為根本就是不想動。

我想要回憶生前的有川,可是所有的記憶都像在翻閱以前看過的電影宣傳手冊,既模糊又遙遠。明明就在兩天前,我才跟有川碰過面,而且兩人見過面的次數也絕對不算少,現在卻……

難道說,這就是死亡嗎?成為只剩下回憶的存在,這就是死亡嗎?算了,我並不了解什麼死亡的本質,也不是什麼哲學家,只不過是個普通的高中女學生而已。但我的腦中確實起了一些變化,這是在島田死亡的時候沒有發生的現象。

房間里的時鐘顯示著下午四點十五分,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我開始準備出門,雖然心情很糟,可是遵守約定是應有的道德。在玄關穿好鞋子,伯母從廚房走出來,問我要去哪裡,我說是到朋友家,而伯母什麼反應也沒有,就回到廚房去了,沒什麼,反正一向都是如此。

我出了門,走到悶熱的大街上,這時候,突然感覺到一股視線,在意別人看法的我,對視線的敏感度是一般人的兩倍。我回過頭去看,眼前卻依然只有平常的街道,只有陌生的人群穿梭著,沒有任何異樣……又來了,有人在看著我。

從高中剛入學沒多久,我就開始感覺到這股視線了,只要一上街,幾乎有四成左右的比例會被神秘的視線給盯上。這當然不是什麼多心或是誤會,背後感覺到的視線貨真價實,因為我有著敏銳的雷達,能夠迅速察覺別人的視線,所以非常肯定。

一轉回正面,立刻又感覺到那股強烈的視線,就投射在我的肩膀周圍,絕對不是什麼過度敏感。我連忙回過頭看,卻還是沒抓到視線的來源,然後是一股寒意油然而生……是誰呢?已經發生好幾次,感覺很不舒服,是變態嗎?真是的,這個社會實在很為難女生,為什麼上天要把力氣都賜給男性呢?神也有性別歧視嗎?

到達咖啡店的時候差不多四點三十分剛過,往店裡看一圈,發現綾香已經坐在最裡面的位置。

「對不起,我遲到了。」

「我是不習慣等人的喔。」她這麼說,但表情卻是完全相反,溫柔地微笑著。綾香的便服,是黑色長裙配藍色襯衫,很普通的服裝。

我坐在綾香對面,她背後是一扇大窗戶,可以看到十字路口。一想到剛才那股視線的來源可能就站在外面,我開始覺得害怕,立刻打開菜單遮住臉。

「不用那麼急沒關係喔。」綾香十指交握,放在桌面上。「慢慢來。」

「啊,是。」我躲在菜單後面回答,雖然很容易被誤會,但也不好解釋什麼,只有保持沉默。

「不好意思,硬把你約出來,造成你的困擾了吧?」

「不,怎麼會。」居然在學校以外的地方還能夠跟綾香來往,對我而言根本就是莫大的福氣,真希望有班上的同學從前面那扇窗走過,為這一幕做見證,咦……這個我之前好像也有想過吧。

「你的表情怪怪的喔,怎麼了嗎?」綾香微微地偏著頭。

「啊……有嗎?」

「啊,抱歉,我好像太多嘴了。」綾香偏著頭輕輕點了一下。「真是壞習慣,請不要介意。」

「不會。」

女服務生端來巧克力蛋糕跟咖啡,放在綾香的面前,然後轉過來問我決定好了沒。我既沒錢也沒食慾,所以只叫了橋子汁。

「我先開動啰。」綾香喝了口咖啡,然後抬起頭來看著我:「那麼,趕快進入主題吧。」

「好的。」我靜靜地點頭。

「有幾個經過確認的新線索。島田的死亡時間,推定在下午三點四十五分到四點十五分之間。」

「喔。」這實在不是女孩子會邊吃蛋糕邊閑聊的話題。「能夠推斷得那麼詳細嗎?」

「嗯,因為有問到島田生前最後目擊者的證詞。」

「呃,綾香——」我突然有個疑問:「你怎麼會知道這種事情呢?」

「我有認識的人在警界工作。」綾香的回答就像大學生在解答小學算數一樣簡單。「碰到這種時候就很方便喔……回到主題吧,剛才提到島田生前最後的目擊者,就是西澤老師,以及其他幾位老師。」

「你說西澤老師,是教美術的那個嗎?」

「沒錯,島田在三點四十分左右到辦公室借用美術室的鑰匙卡,當時負責辦理的就是這位西澤老師。」

「辦理?」

「就是說由西澤老師受理申請書然後把鑰匙卡拿給島田,而且申請書上面寫著三點四十四分。」綾香補充說明。「然後,據說管理卡是收在校長室的保險箱里,而保險箱的鑰匙……當然,是由校長保管。」

「校長的不在場證明呢?」

「那天校長好像是到釧路去參加教育委員會的會議,而且據說保險箱的密碼只有校長一個人知道,甚至鑰匙還隨身攜帶著。」

「可是那些都是校長自己的說辭吧?這種話,並沒有經過證實。」

「說得沒錯。」綾香說完,吃了一口巧克力蛋糕。「消息本來就沒有可靠的,現實世界裡不會有百分之百真實的消息。要說不可靠的話,就連電腦紀錄都有可能被竄改……不過,目前已經進入調查階段,如果有竄改的紀錄,很快就會發現了。」

「嗯,話雖如此……」的確,消息跟證詞這種東西一定會受到主觀意見的影響,所以是非常模稜兩可的東西。「可是這麼一來,思考事情的角度——」

「只保留可信度高的線索就可以了,所以管理卡的事情,姑且先擱著不管。」接著她又喝了一口咖啡。「除此之外比較重要的線索,就是島田口袋裡那張——果然確定就是美術室的鑰匙卡,而殺害他的兇器是菜刀類的利刃,死因是大量出血,然後黑板上的字,果然也不是島田所寫的。如果電腦紀錄可以相信的話,在我們之前最後借用美術室備份卡的,是一年C班的女學生朝倉幸乃,借用時間是今年的四月二日。而且美術室的固定玻璃窗,必須要使用特定的工具才能打開……差不多就是這些了。」

「兇手呢?」我說出口才發覺自己的問題很蠢。

「如果知道兇手的話,我們接下來的討論也沒有意義了吧。」綾香對愚笨的我說道。「當然,警察也考慮了各種可能的情況,啊……我來公布一下其中最離譜的吧?」

「啊,好。」

「我跟香取同學共謀的假設。」

「耶?」太扯了,真是誤會、冤枉、栽贓。

「有一個說法是我們兩個用備份卡入侵美術室殺害島田喔。」

「什麼嘛——」我不知所措。「這的確是最簡單的解釋,可是這麼容易被逮到的殺人方法我才——」女服務生送來橘子汁,我立刻把話打住。

「我同意。」服務生離開後,綾香冷靜地說:「而且這個說法並不成立,因為當時我跟你身上都沒有可以藏起兇器的物品,再加上發現屍體後沒多久,鏡同學就出現了,所以也不可能把東西藏到別的地方。還有,這跟備份卡的時間紀錄也會互相矛盾。」

「那——」我開始擔心。「警察有發現這些漏洞嗎?」

「當然,大人的思考比較周全,這麼簡單的道理是應該要想到的。而且這個共謀的假設,只是初步調查階段的說法,現在已經排除了,請放心吧。」

「啊啊,真是的……」我把唯一自豪的頭髮撥到耳後,用吸管啜著橘子汁,奇怪的甜味,不太好喝,如果顏色再淡一點,搞不好還可以當作蘋果汁來賣。「害我白擔心一場。」

「不好意思。」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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