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回 顯德殿黃粱未醒 天策府秣馬厲兵

李世民聽說房玄齡和杜如晦不願意前來,怒道:「當初我不願舉事時,你們圍在身邊勸來勸去,以他們兩人最為熱切。我現在用得上他們了,卻又推託不來。敬德,你再去喚他們一回。」

尉遲敬德領命前去,回來時仍舊是一人,攤著手道:「秦王,他們堅執不來,說皇上有敕令,若來必坐死。」

李世民聽後大怒,拔出佩劍交給尉遲敬德道:「你持此劍前去,若他們仍舊說不來,可斷其首再回。」

尉遲敬德為難道:「黑子口笨,已經空跑了兩趟。不如讓無忌隨我同去,這樣一同說服他們,連帶著持劍威嚇,想他們也許能來。」

李世民揮揮手,尉遲敬德與長孫無忌一道出了府門。兩人到了房玄齡的家中,四人相對而笑,杜如晦道:「秦王用劍來逼我們,看樣子這次是認真的。玄齡兄,你這條計策用得好呀。」

原來尉遲敬德第一次來叫他們的時候,房玄齡不同意馬上就走,說秦王在這件事上始終遮遮掩掩,不願意說囫圇話兒,不如在他最心急火燎的時候,再給他加上一把火。尉遲敬德依計而行,他又悄悄將此計策告訴了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道:「我看火候差不多了,二位先生可以入府議事。為這件事情,二郎已經和我們議了好長時間,已有大概,就差些具體細節需要商定。」

房玄齡和杜如晦對視了一眼,杜如晦道:「我們這些天也在想,該是動手的時候了。如今朝廷正行傅奕之議,天下動蕩,所有的注意力都專註於京城之外。行啊,我們這就走吧。」

房玄齡心思縝密,說道:「我們等天色暗下來的時候再走。現在雖天下動蕩,然太子和齊王安插在天策府周圍的鷹犬依舊勤勉得很,若見我們入府,定惹禍端。」

「不錯,越是到這個時候,越是要心細謹慎。敬德和無忌先走,先去給秦王報個訊兒,就說我們隨後就到。你們出外,也要一前一後,最好分開,方不惹眼目。」杜如晦覺得有理,補充說道。

黃昏之後,房玄齡和杜如晦閃身出了門,兩人頭戴方巾,身穿月白道袍,一副遊方道士的打扮。他們沿著街道陰影行走,並不惹人注目。到了天策府,見大門虛掩著,輕輕一推,兩人即閃身入內。

李世民正在仁文廳里焦急地等待。廳中還坐著高士廉、長孫無忌、侯君集、尉遲敬德和張公謹五人,他們誰也不吭一聲,廳中顯得很靜。

看見房玄齡和杜如晦走入廳門,李世民余怒未息,低聲道:「你們的架子挺大嘛,讓我連請了三次,莫非還要本王親自去喚嗎?哼,剛剛才出府了幾天?」

房玄齡和杜如晦聽後不敢怠慢,滿面惶恐,伏地拜道:「屬下該死,惹殿下生氣。我們本意,是想堅定殿下之志,實不敢相欺。」

李世民神色嚴峻,冷言道:「我若是不想做的事兒,你們以為如此相激就能成嗎?好了,你們起來吧。」

這時長孫嘉敏走過來,一手攙起一個人,說道:「兩位先生喬裝而來,也是不得已的事兒。來,坐到這邊來,我已經為你們沏好了茶。」

李世民顏色稍和,說道:「玄齡、如晦,來我這裡就座。今天晚上,你們是這裡的主角,許多事情,還要由你們來籌劃呢。」

長孫嘉敏將茶盞端到房玄齡和杜如晦面前的案几上,然後悄步返回東偏閣。

李世民見眾人坐定齊齊望著自己,轉向房玄齡道:「玄齡,我不想負了家姐的臨終囑託,然今日大郎、四郎相逼,難有後退餘地,我心已定,須用雷霆手段回擊,不敢再耽誤下去。」

房玄齡點頭稱是,心裡暗暗想,為了等待秦王的這句話,我們已經耗了多長時間呀。

李世民目視杜如晦道:「如晦,你說得對。要行大事,須顧及根本兼顧其餘,方能一勞永逸。我們此次行動,不能僅僅對大郎動手,還要設法控制父皇,使天下兵馬不可妄動。這個舉事的地點,我已經想好了,就是玄武門。」

杜如晦面帶微笑,贊道:「這個地點好,屬下和玄齡兄多次議過,此門既是太子和齊王上朝之地,又離皇上寢宮不遠,若控制此門,則兩下都可顧及。秦王請看,我已備下宮城全圖。」說完,他伸手從道袍里取出一捲紙,然後徐徐展開,果然是一張詳盡的宮城全圖。

李世民隨口贊了一聲:「還是如晦心細啊。」然後指著圖說,「來,大家都過來。玄武門位置得天獨厚,守將常何又願意追隨我,我選此門為此次舉事的起點,亦為全盤的關鍵。」

眾人都聳起耳朵來,靜聽李世民談其方案。

李世民說道:「其一,我親帶六百人入玄武門埋伏。其中一百人伏於門側,待大郎、四郎入朝時將之就地擒拿;另五百人設法悄悄包圍父皇寢宮。這裡有一件難事兒,就是宮中宿衛逾萬,我們僅能掌握玄武門、嘉猷門宿衛,力量太薄。其間萬萬不能與宮中宿衛釀成衝突,若混成一團則大事難成。

「其二,由常何領玄武門守衛,張公謹率領二百人拱守玄武門,防備東宮、齊府之兵來援,要將之擋於門外。另安元壽等人做好馳援的準備。」

這時高士廉插話道:「雍州獄事由我主管,其中囚犯約有三百人。屆時我率獄卒再釋囚犯,可合有五百人,也來增援。」

李世民點點頭,接著說道:「其三,由秦叔寶、程咬金、段志玄設法募集五千人集於潼關附近。若大事有望則來京馳援;若功敗垂成則就地接應,然後東出潼關,與洛陽張亮合勢,再徐圖發展。」

眾人聽後,覺得李世民將手中的兵力分配得很適當,且環環相扣,脈絡清楚,顯是他多日深思熟慮而成。房玄齡點頭道:「此計大妙,若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擒拿太子和齊王,又控制皇上,則可事半功倍,以小搏大。不過此間最緊要者為常何,首先他不能對秦王陽奉陰違,反和太子做了一路;其次他若真心跟隨秦王,不能讓太子有一絲一毫的疑心,否則就難以掌握。」

李世民沉吟道:「嗯,常何是此次舉事關鍵之關鍵。直到今日,東宮那邊沒有一絲異常,應該沒有問題,我有這個把握。無忌,你昨天見常何,他對你說了什麼?」

長孫無忌道:「常何不知道我們要在玄武門舉事,還以為要利用他的手下之兵。他說,已經與手下人說好,屆時聽從指揮。」

李世民抬頭向天,然後斷然道:「成事在天,謀事在人。萬一常何到時候口是心非,只有怨我的命不好。」

房玄齡和杜如晦一直在盤算舉事的諸種細節,兩人對李世民選定玄武門作為動手地點心折不已。若選定玄武門,則常何忠誠與否至關重要。常何受太子恩惠不淺,若能在太子不知不覺間將他招攬過來,太子肯定不為防備,就能收到出奇兵的效果。想到這裡,房玄齡問李世民道:「常何的態度舉足輕重,殿下說東宮那邊沒有異常,這事兒又和常何什麼關係?」

長孫無忌看了一眼李世民,見他眼光中有默許之意,遂將試探常何的招法說了一遍。房玄齡聽後沉吟道:「太子對庾抱無任何表示,說明常何並未漏出任何口風。可是,萬一這是太子的欲擒故縱手段,不是更加兇險嗎?」

李世民搖頭道:「不會。我知道大郎的性情,他的心機尚沒有如此深沉。他若心中有事,肯定會在顏色之間表現出來,父皇不是多次贊他愛憎分明嗎?何況,我是讓大郎身邊之人觀察大郎的動靜,那是不會錯的。嗯,這個人就是東宮率更丞王晊,當初由三寶將他引見給我,對我還是忠心的。」

說到王晊的名字,房玄齡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沉默寡言的老頭兒。王晊已在東宮任職多年,平日里不聲不響,不愛與人交往,想不到他竟然成了李世民設在太子身邊的眼線。

杜如晦默然半天,這時插言道:「太子未對庾抱採取行動,說明秦王的眼光不錯,應該信任常何。不過為了萬全,舉事之前還要再試探常何一次,這樣才能徹底心安。」

「怎樣試探?」李世民目視杜如晦道。

「可以先與常何約定,令他某日某時到某地埋伏,以擒拿太子,然後再觀察東宮那面的動靜。若常何果然忠心,我們再告訴他詳情開始舉事。」

「好吧,就再試探常何一次。不過,這事兒要做得不露半點痕迹才好,所謂用人不疑,這樣對待常何,已經大違了我往日的本性。」

杜如晦言道:「殿下剛才所談計策,將人員分配得甚是恰當,且環環相扣,渾成一體。不過這裡面有一件難處,就是我們兵力太少,難免捉襟見肘。我剛才默思兩點,想作為此計的輔助之法。」

李世民微微點頭,眾人靜靜地看著杜如晦。

「如今宮城宿衛之兵逾萬,若以天策府中之兵,再合以玄武門、嘉猷門之卒,無法與之相抗,所以須用巧法消散之。怎樣消散?宮城之衛看似嚴密,然其中有一個極大的破綻,就是他們分散由各門統領,他們須嚴守本門,不得擅離各自崗位,若有違反即被斬首。他們由北軍統領,若馳援他門需由北軍大將持符調度。這樣,宮城各門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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