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回 李淵倉皇應突變 世民雷霆盪慶州

李淵起初聽了爾朱煥、橋公山的訴狀心裡將信將疑,這下又得了杜鳳舉的佐證,才覺得果有此事。他的腦子如炸了一般,一段時間裡成了空白。看到封德彝帶同杜鳳舉要出門,急忙喚道:「封卿,你把馬三寶和屈突通叫來,朕在這裡等你們三人,別的人一概不見。」

李淵就在這一閃念之間,已經拿定了主意。其實李淵不是一個糊塗之人,這些年大郎和二郎相爭,他心裡有數,像此次出行,他讓李世民和李元吉隨同,就是有意為之,不想讓他們留在京城惹出事端。就是臣下偏向兩人的態度,他也能分辨清楚。像現在隨行眾人中,裴寂和四郎無疑替大郎說話,而蕭瑀和陳叔達,向來偏向二郎,如今楊文干舉兵反叛事連太子,若讓這幫人來面前爭吵,是非愈說不清。李淵思來想去,覺得封德彝、屈突通和馬三寶三人位居中立,多為自己著想,與他們三人商量眼前的大事,也許還能弄個明白。

不大一會兒,封德彝、屈突通和馬三寶進了殿門,屈突通顯是已經得到慶州反叛的消息,三人臉上都是很沉重的神色。

李淵招呼他們三人坐下,然後道:「這慶州反叛的事兒,想是你們已經知道了,朕現在方寸已亂,你們說說怎麼辦?」

三人相對默然半天,都不敢說話,惹得李淵心煩,怒道:「朕遭逢大事,不叫別人,你們不知朕的苦心嗎?屈卿,你手掌天下兵馬大權,明白攻退取捨;封卿,你善智謀識大體,能理錯亂複雜形勢;至於三寶,這守衛宮禁皆賴於你。如今遇到緊要時刻,你們默然無語,莫非想要朕的難堪嗎?」

馬三寶連忙站起,拱手道:「陛下息怒,臣下不敢。」

屈突通道:「陛下,楊文干謀反,事前無先兆且事起倉促,讓臣等措手不及。臣下心想,慶州那裡的局面若何,還要核實清楚。現在要等周圍州縣報來消息,我們這裡,是否派人前往宣召?」

「宣召?楊文干反就反了,朕還能宣召他嗎?屈卿,你在這裡痴人說夢!」

封德彝見李淵火氣很大,沉思片刻,拱手言道:「皇上,屈尚書所言也有幾分道理。如今事故猝發,變起倉促,事情到底如何?是該弄個清楚。然目前混亂之際,須有防範措施舉之,以策萬全。臣想,首要者要保皇上安全,然後就近調動兵馬,以消弭叛亂。」

李淵難熄怒火,罵道:「大郎日常淳厚樸素,看樣子都是假裝出來的,竟背著朕搞這些鬼名堂。封卿,那楊文乾沒有授任資格,卻能這麼快當了慶州都督,你主管吏部,當初怎麼就走了眼?」

楊文幹事發之後,封德彝心裡不免惴惴,因為當時王珪、韋挺找他,要求為楊文干授職,還說是太子的主意。現在李淵問詢楊文乾的來歷,他是逃不脫干係的,遂斟字酌句答道:「陛下為興國運,下詔徵集天下人才,因有非時選一道。楊文干由東宮舉薦,臣當時也曾細細核查,見他為及第舉子,且禮部、吏部的考核也為卓異,因而放了他為外官。」

「楊文干既然是及第舉子,例授文官,緣何給了他一個武職身份?不倫不類。」

「具體細節,臣委實不知,待返京後,臣一定查個明白,再行稟報皇上。」

「哼,大郎暗地裡搞這些鬼名堂,僅他給楊文干運送甲戈這一件事兒,即是圖謀不軌!朕一向寬仁待人,對兒子們也要求他們常懷此心,這些年來看他們勤勉辦事,還想收到了效果,心裡寬慰得很。沒想到——唉,還是朕錯了。兒子打老子的主意,他們之間又勾心鬥角,皇門之內,難道逃不掉這個輪迴嗎?」李淵說到這裡,臉色黯淡下來,意甚惻然,「還是封卿說得對,目前最緊要還是要保證自身的安全啊。三寶,目前宮內外宿衛之兵共有多少人?」

馬三寶答道:「陛下,守宮之人共有五千,另西門外營中還有一萬人。」

「好,三寶,你立刻前去布置,我們連夜拔營向北移動,不可在此駐留。這仁智宮是一個避暑的好去處,然後面山勢險峻。萬一有人將來路堵斷,我們插翅難飛。三寶,你趕快去吧,讓他們前軍先發,朕隨後就走。」

「要通知其他大臣和後宮之人嗎?」

「不用,你們三人隨我身側,不要他人。」

馬三寶領命而去。

李淵又問屈突通道:「屈卿,離這裡最近的軍府是哪幾個?」

屈突通拿出地圖,指點道:「若調兵馬,十個時辰內能趕到這裡的當數同州道的羽林軍。」

李淵先取出一支兵符交給屈突通道:「你派人速去同州,讓羽林軍簡裝即來,不可延誤。」他又取出三支兵符,說道,「除了羽林軍,還要召寧州道的折威軍、萬年道的參旗軍、長安道的鼓旗軍過來,這些軍馬的來路遠了一些,但一定要來。」

屈突通手拿兵符匆匆離去。

殿內就剩下李淵和封德彝兩人,李淵嘆道:「封卿,出京前朕本來想將兵符也交給大郎,既然讓他監國,豈能名不副實?現在看來,這樣一猶豫還是大有道理的。」

封德彝沉吟道:「陛下已將護衛之事安排妥帖,還要防備楊文干西竄。此事是否連著太子,現在不好下定論,然楊文干舉兵反叛的事兒,肯定無疑。」

「對,你的提醒很有道理。封卿,你來擬旨,也要連夜發出去。可令左武威將軍錢九隴和靈州都督楊師道分別領兵,夾擊慶州。」

封德彝取來筆墨,飛快地將旨擬出,送李淵過目後加蓋御印,然後派出兩撥快騎送了出去。

馬三寶、屈突通將事情安排停當,然後又入宮侍駕。此時已近子時,月色溶溶,禁衛之前隊向北先發,李淵也升車出宮。大隊人馬一直向北行了三十里,尋到一處易守難攻的地方駐紮,當此時,東方已露出魚肚色,一個早晨又來了。

李淵等人一夜未眠,各懷心思。李淵依然對李建成此舉惱怒不已,決心待此事平復,廢掉太子。屈突通忙於調派兵馬,其心內著急,連連派人前去催促。那馬三寶明白事情底細,心裡很是從容,因肩負守衛之任,打起精神勤勉布置,顯得很是忙碌。

唯有一個封德彝的心思與眾不同,一路上腦海里思緒一刻不停。他越想越覺得這事兒透著蹊蹺:楊文干舉兵反叛是事實,太子給楊文干送甲戈也是事實,然太子已居儲位,皇上又很信任,他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來奪皇位,何況還想依靠一個小小的楊文干來奇襲仁智宮,簡直是異想天開,匪夷所思!太子不是糊塗之人,明知道調兵大權還在皇上之手,他這樣做不是以卵擊石嗎?

皇上的車駕和大隊侍衛出宮遠去,弄得後宮之人和未隨行的臣子莫名其妙。有一點很明白,就是要有大事發生了。

裴寂、蕭瑀、陳叔達三人住處相鄰,他們聽到外面動靜,不約而同走出戶外,想入主殿見李淵問個明白,然被侍衛擋了回去。這時,李世民和李元吉也欲過去看個究竟,卻得到了同樣的遭遇。他們在那裡著急,裴寂更是破口大罵:「你們竟然敢攔老夫,想找死嗎?」李元吉拔劍欲砍面前的侍衛。

一名太監疾步過來,口傳李淵之旨:「皇上有旨,諸官謹守房舍,不得擅離,違旨者斬。」如此,裴寂和李元吉頓時泄了勁兒。

幾人就在殿前的台階上觀看出宮的隊伍,他們見李淵的革輅車緩緩出了宮門,後面僅跟隨封德彝和屈突通兩位大臣,馬三寶騎著馬來回忙碌。他們面面相覷,自從李淵即皇帝位之後,還從來沒有這般慌亂而又神秘的陣勢。裴寂、蕭瑀、陳叔達三人心裡不是滋味兒,心想皇上平時與自己親善,到底遇到什麼急事,把自己撇在一邊。其中的裴寂最為心酸,想不透李淵素來與自己敞開心扉,諸事兒不瞞,緣何突然之間變了性子?

他們三人向李世民、李元吉問詢究竟,兩名皇子也是一頭霧水,皆茫然不知。李世民道:「父皇如此匆匆離開,肯定有大事發生。我們只有耐心等待,總會水落石出。」李元吉哂道:「這不是廢話嗎?若無大事,怎會這樣?」他們一直看到人馬皆出,西門關閉,又見議不出結果,方各自回房。

裴寂留了一個心眼,聽說後宮之人並未隨皇上離開,令人去主殿尋來張婕妤身邊的管事太監,查問究竟。這名太監一開始也愕然不知,復返身回宮找到主殿值日太監詢問,方才知道了大概。這名太監告訴裴寂:「聽說是慶州那邊出事了,好像是一名叫楊什麼的起兵逼宮反叛。」

裴寂一聽大驚,知道這事兒連著太子,急忙叫來李元吉商量。李元吉一聽,愕然不解:「怎麼可能?楊文干為什麼要起兵反叛?他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裴寂道:「楊文干既然出事,一定事連太子。皇上出行不帶我們,定然認為我們與太子親善。我揣摩,皇上這樣做,肯定已經開始防備太子了。」裴寂不愧居官多年,雖平時無甚見識,然遇到這等宮中突然變故,畢竟經驗老到,較常人要高上一籌。

「楊文干乳臭小兒在那裡胡折騰,怎麼和太子有關了?父皇不會想大哥要反叛他吧?」

「楊文干是東宮推舉的非時選官,又曾在東宮宿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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