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回 薛收微言獻奇計 虎牢精騎覘敵陣

當初竇建德得了黎陽,聞李藝南攻衡水,遂引兵北上與之相持。王世充早就對黎陽垂涎欲滴,此時見竇建德無心顧及南面,急忙派兵渡河前去攻打。孰料黎陽那裡早有準備,難以攻克,且軍中無糧,只好退回河南。這下子王世充徹底得罪了竇建德,自此兩國交惡,信使不通。前面已經說過,正在這個時候,李淵掌握時機致書竇建德願意交好,唐夏從此聯手,把王世充拋在一邊。李淵更是全出精銳攻打王世充,李世民帶人圍困洛陽至今。

李世民在這邊攻打洛陽甚急,城內的王世充心急如焚,思來想去別無良策,方悔當初不該攻打黎陽與竇建德交惡。如今到了這個份上,他只好拉下臉皮向竇建德求救。其時竇建德正忙個不停,調兵遣將準備南下找曹州孟海公算賬。孟海公於大業十三年起事後,不事張揚,穩紮穩打,勢力漸大。他見竇建德忙於在北邊和李藝相鬥,王世充只顧洛陽,山東成了空虛地帶,遂引軍向東攻擊,接連拿下兗州、鄆州,更向濟州進發。眼瞅著孟海公在那裡趁火打劫,但竇建德陷入和李藝的爭鬥不好分身。待李淵退回原侵之地,兩國交好之後,竇建德分出手來,集合重兵渡河南下,幾路兵馬齊頭並進找孟海公決戰。

見了王世充派來的使者,竇建德很為不屑,當堂問道:「王世充怎麼今日才想起朕?他當日侵朕黎陽,就沒有想到有今天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來向竇建德求救的是王世充的侄子王琬和吏部侍郎長孫安世,王琬年幼嚅囁不能言,長孫安世卻能察言觀色、敢辯能言,是王世充朝中一等的外交角色。他見竇建德如此冷淡,哈哈一笑道:「夏帝此言差矣!想夏帝據有河北、山東土地,控弦百萬,豈可因一小事耿耿於懷?如今唐家勢大,夏鄭兩家相對勢小。當初唐家與夏帝交好,其實包藏禍心,其意先分化我們,再各個擊破!此語並非我危言聳聽,遠者不說,前者李淵一面讓李世民在隴西與薛仁杲相持,一面與李軌交好,以分薛仁杲之勢,用的就是此計。後來李世民滅了薛仁杲,李軌很快不保。夏帝,李淵最近北上打敗劉武周,南下攻破蕭銑,舉目天下,能和他交手的僅剩下我們兩家。今日之勢,正如三國時魏蜀吳故事,曹魏勢大,只有蜀吳聯手,才保天下鼎足之勢。若今日夏帝不救洛陽,洛陽城破之後,唐家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夏帝你了。」

長孫安世的這番言語打動了竇建德及其臣下之心,凌敬最有同感。唐軍攻下洛陽,則大唐疆土從南到北連成一片,那時的李淵肯定不會如今日這樣仁慈有禮,再難容忍竇建德繼續割據山東、河北之地,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到時候,竇建德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條是繼續對抗,然勝算不多;一條是舉土歸降,然心有不甘。竇建德和其臣下思來想去,終於決定還是與王世充聯手。不過眼下脫身不開。竇建德於是修書兩封派人送出,一封送往長安,一封送到洛陽李世民手中,信中內容主要是勸李淵父子休兵罷戰。畢竟現在與唐尚未翻臉,先禮後兵嘛。誰知李淵父子兩人壓根不理他,片字未復,讓他火冒三丈。竇建德終於剿滅孟海公後,又修書一封,派人送到李世民帳前,依舊勸說他退兵。

這日李世民和蕭瑀、封德彝、屈突通數人在青羊宮內研判軍事,屈突通道:「我軍將洛陽宮城圍得如鐵桶一般,城內存糧不多,我看他們難再支持五日。」

李世民微笑道:「那日蕭公作書一封射入城中,勸王世充體恤城內民眾,不要再作困獸之鬥。不想杳無迴音,蕭公的這一番好意盡付洛水東流。蕭公,總有一天王世充會舉起雙手出城投降,你且問他:何故當時理也不理?」

眾人發出會心的微笑,眼見洛陽已成瓮中之鱉,此時大家心裡都甚是輕鬆。蕭瑀道:「我並非單純為王世充著想,城內陸德明等人現在正苦得很呢,也許已經餓得半死。」

這時,一名巡官人報道:「稟元帥,夏主竇建德遣使致書,現在來使靜候營外。」

李世民心裡一沉,似自語般說道:「這個時候他又來書幹什麼?肯定又想做和事佬。」

封德彝介面道:「是禍躲不過,秦王,要來的終歸要來。」

李世民點點頭,對巡官說:「引來人進來。」復對眾人說,「竇建德此次到底要玩什麼花樣,一會兒便知。」

來使名叫李大師,現任夏朝禮部侍郎。他進門後向李世民施禮,並呈上一書。李世民對他還算禮敬,喚左右搬來椅子,請他落座。

李世民將竇建德來書拆開,快速瀏覽一遍,然後抬起頭對李大師微笑道:「李侍郎,夏王來書讓我退軍潼關、返鄭侵地,你既為來使,當知道夏王的真實心意。對夏王所言我甚是不解,你能幫我釋疑嗎?」

李大師離座站立,拱手道:「既蒙秦王垂問,大師冒昧奉言一二。揣度我皇心意,還是一片仁慈之心。隋末戰亂,百姓流離,如今唐、鄭、夏各安其地,不宜再相攻伐。鄭帝曾經致書我皇,言說他無意西侵。如此不如罷軍休息,各自安民休養,對百姓而言為一莫大的幸事。」

李世民笑容未退:「夏王口口聲聲說要休養生息,然則他卻在鄆州那裡大動兵戈,擊殺孟海公,不是言不由衷嗎?」

「孟海公與王世充不同,他數侵我地,正該討伐!」

李世民冷笑道:「想不到你還有一張利嘴,如此看來竇建德並非有眼無珠。」復厲聲道,「然則我軍到此歷時一年,費去許多糧餉,喪亡許多兵士。今洛陽旦夕可下,你們反勸我退兵返地,你說,天下有沒有這般便宜道理?」

李大師並不懼怕,繼續說道:「唐帝多次修書我皇,申言自己有志安民,不願意窮兵黷武。今若罷戰修和,一來可休息兵民,二來免傷和氣,這也正是唐皇的心意。」

李世民聽到「和氣」二字,激動並帶三分怒意,嗔怒道:「鄭本系敵國,有何和氣?我滅鄭國,與你們有何關係?唐夏本來交好,竇建德卻沒來由說這般話,其實傷了唐夏兩家的和氣!」

李大師聽見李世民直斥竇建德名字,知道今日不能善罷,心裡一橫說道:「我國為休兵息民起見,特遣大師前來致書,代鄭請和。秦王若不肯應承,我皇手下強兵百萬,就要以武力來迫和了。」

李世民這會兒反而歸於平靜,淡淡說道:「強兵百萬?我難道不知道竇建德的底細嗎?他竇建德想來,誰也擋不住,就讓他來好了。李大師,看你還是一條漢子,且寄下你這顆人頭,就在本王營里觀看今後的好戲。竇建德那裡,你也不用回去了。」

李大師遂被人牽至後帳,羈押軍中。

竇建德久候李世民回信不至,又見李大師杳如黃鶴,明白這是李世民拒絕修和,且扣留了李大師。他一時大怒,決定興兵救援王世充。武德四年三月十一日,竇建德使其手下將軍范願守曹州,自己帶領大軍十五萬人,號稱三十萬,水陸俱進,沿著河水和永濟渠西向救援洛陽。其兵勢如同破竹,一舉攻下唐屬地滑州、酸棗,緊接著分兵攻向河南管州、滎陽、陽翟等地。竇建德大軍一發,唐軍探子將其進軍消息流水也似報到李世民的案前。

得知竇建德西援大軍已經發動,李世民覺得事情緊急,召集眾人到青羊宮內議事。一時間,各處的眾將離開崗位,連在慈澗鎮守的李元吉也被召了過來。

眾人相繼落座,他們事前大部分人已經得知竇建德率軍來攻,落座後一時無語,面面相覷。李元吉義憤填膺,張口罵道:「這個竇建德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說翻臉就翻臉!」

長孫順德和程咬金等人也在一旁直罵娘。

封德彝淡淡說道:「兵者,詭道也。現在群雄相爭,唯有實力說話,何談信義?」

李世民笑對蕭瑀說:「蕭公,前時我將李大師扣下,本想給竇建德一個不理不睬,爭取多延宕一些時日,等先把洛陽拿下再對付竇建德。現在看來,竇建德不給我們緩衝的時間。」

蕭瑀憂慮道:「現在洛陽被圍,正處於緊要關頭。竇建德來軍號稱三十萬,實際也不下於十五萬,我們將處於兩面受敵的局面。」李世民眉頭皺起,對大家說道:「自古以來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如今鄭夏聯手,兵臨城下,我們欲說退竇建德不能,只有放手一戰。今天將大家召來,請各抒己見,籌劃一策應付今日局面。蕭公、封公、屈公,我們現在所籌劃計策若再報往長安,恐怕時間上來不及,父皇那裡,由世民具表補報,其餘由你們三公臨機剖斷,你們以為如何?」

三人對望了一眼,均覺得眼前形勢不可拘泥於常節,互相點了點頭。屈突通道:「秦王,你只管定奪,皇上那裡,我們幾位老臣當具實稟報。」

李世民目視眾人,說道:「好,三公如此,大家也談一談吧。」想起此舉勢關大唐成敗安危,眾人皆很慎重,都在那裡默默沉思,一時出現冷場。

屈突通與蕭瑀、封德彝三人,常在一起討論時事,此時心意共通。三人對視一眼,屈突通率先言道:「如此,我先發一言。來時我曾與蕭公、封公簡單議了幾句,以為我軍攻打洛陽曠日持久,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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