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回 李淵稱帝長安城 元吉撒潑承乾殿

李淵大軍圍困長安已經月余,時序進入十月,已是深秋,遠山紅葉盡掛,近處樹草逐漸變成枯黃。其間,李淵多次派人進城,致書說明自己得長安後仍尊隋為大統,但朝廷不予理睬。二十七日,李淵下令攻城。此時的長安,守備空虛,左翊衛將軍陰世師、京兆郡丞骨儀雖組織人馬左抵右擋,但捉襟見肘,自感乏力。不到五個時辰,李淵大軍在城牆多處打開缺口,兵士如潮水般擁入城內。統軍孫華身先士卒率先登上城牆,不幸中箭身亡。

李淵入城後,尊隋煬帝為太上皇,立代王楊侑為皇帝,是為隋恭帝,改年號為義寧元年。隨後李淵讓楊侑頒發詔書,以武德殿為大丞相府,詔李淵為假黃鉞、使持節、大都督內外諸軍事、尚書令、大丞相,晉封唐王。凡軍國機務,事無大小,文武設官,位無貴賤,憲章賞罰,都歸相府。只有郊祀天地時才奏聞楊侑。

李淵封李建成為唐世子,李世民為秦公、京兆尹,李元吉為齊公,裴寂為長史,劉文靜為司馬。他一邊大舉封官,一邊對那些頑固對抗自己且沒有使用價值的人力加清除,入城不久,便下令將陰世師、骨儀在街心斬首。曾刨了自己祖墳、毀了李氏家族宗廟的衛文升雖已病死,李淵也不肯放過他,下令將他從墳墓中扒出來,曝露三天,鞭屍三百以泄其憤。

這天,李淵在武德殿處理政務,忽然想起李靖來,問裴寂道:「裴監,我記得李靖好像沒有逃出長安,他現在什麼地方?」

裴寂答道:「稟大丞相,那李靖大膽得很呢,知道我們入了長安,他竟然敢在大街上搖來擺去,讓我當即逮進牢里去了。」李世民進入長安後曾讓房玄齡找過李靖,但晚了一步,已經先讓裴寂抓進了牢里。

李淵忿忿說道:「裴監,你幹得好。這個不知道好歹的李靖,竟然想壞我的大事。來人,拿我的手令,將李靖帶過來。」

李世民聞聽不由一驚,心裡盤算,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把李靖保下來。于志寧、顏師古也懷有同樣的心思。他們剛被李淵任命為大丞相府記室。兩人向李世民投來探究的目光,李世民向他們點了點頭,彼此都瞭然於心。

李靖很快被帶到殿上,只見他身高六尺,骨骼清奇,一副白淨面皮,雖然身上戴著枷鎖,衣衫襤褸在牢里延宕多日,但雙目依然炯炯有神。李靖入殿後,押送他的獄卒令他伏地向李淵叩頭。李靖將木枷向地上一頓,雙腿跪下,說道:「唐公在上,罪人李靖有禮了。」

李淵神色嚴峻,哼了一聲,沉聲說道:「好一個李靖,本王到太原上任,你不思輔佐,反而棄郡逃跑,還想告本王的狀。」

李靖直起脖項,輕輕說道:「稟唐公,當初我們一殿為臣,都忠於大隋,所謂忠君愛國是臣子的本分。我覺出你的圖謀不小,找朝廷告發,也是臣子的職責。今天唐公已據長安,說明我當時的認識並不差。」

裴寂在旁說道:「李靖,事到如今你還敢嘴硬。當初劉武周寇邊,你不思整軍抵禦,反而棄郡逃跑,即使依隋律,你也當斬!」

李淵喝道:「把李靖拉出去,午時問斬。」

李靖臉上未現驚慌之色,依舊以平常的語氣說道:「唐公興義兵欲平定暴亂,安瀾天下。李靖為政為軍,薄有微名。方今用人之際,若殺了李靖,我不足惜,傳出去說唐公因為私怨而殺一壯士,恐怕有礙大業吧?」

李世民急忙出班,執笏奏道:「父王息怒,李靖當初雖然進讒,但姑念他一心事主,忠心可恕。且他能夠帶兵,是一可用之人。二郎願意作保,願父王暫饒他性命,容他戴罪立功。」

于志寧、顏師古也出班懇求李淵,願意與李世民一起作保。

李淵對李靖只是逞一時氣憤,見李世民他們作保,也冷靜下來,內心有些活泛了。畢竟,李靖當初告發自己並非私仇,如此有見識和忠心之人若收為己用,也是合算的。他目視裴寂:「裴監,二郎他們替李靖求情,你以為如何?」

裴寂觀察李淵的神色,知道他的心裡已經活動了,又明白李世民的分量,便見風使舵道:「丞相,如此就先饒了他,但要有人節制他一段時間,詳細觀察。」

李淵道:「李靖,看在大家都為你求情的分兒上,我先饒了你這一遭。你去吧,先在二郎那裡任幕府。你要記住,你項上的人頭是暫時寄在那裡,牢靠不牢靠,就看你自己了。」

李世民大喜,急忙出外叫來長孫無忌,讓他領著李靖先回府上。

剛剛處理完李靖的事情,李建成、劉文靜帶領長孫順德、劉弘基入殿,他們的身後還跟著屈突通。原來屈突通困守孤城,城外的李家軍源源不斷地增加,他力戰不屈,拒不投降。孤懸無奈之際,他率領守軍突圍,但被層層包圍在一片樹林中。劉文靜孤身入林,向屈突通曉以利害和大義。屈突通權衡左右,跪倒在地,遙望江都方向,長嘆道:「主上,非臣不戰,奈勢窮力薄,臣就此投降了。」李淵聞聽屈突通的忠義之舉,大加勉勵,當即封他為兵部尚書,兼秦公元帥府長史。

眼看長安已經安定,李淵派人到太原迎接家人。他同時下令,李元吉為鎮北將軍、太原道行軍元帥,都督十五郡諸軍事。命右衛將軍宇文歆、車騎將軍張達輔佐李元吉。對李婉娘,李淵也甚加憐愛,封其為平陽公主,讓她和柴紹分置幕府,其手下親兵號稱「娘子軍」。

李世民孤寂難耐,自從見了李婉娘的三個丫鬟後念念不忘。他仔細觀察,覺得其中的倩紫最為出色。倩紫很早就隨李婉娘練武,磨練得骨骼勻稱,英氣四射,英武且不失女兒本色。她眉似綠柳,面如紅杏,一口銀牙,鳳眼裡有說不盡的風情,讓李世民越看越愛。到了長安,李世民時常到柴紹府上逗留。柴府在含光門南首的太平坊里,佔據好大一個院落。李婉娘住下後,命人將後院擴大,不種花草,卻闢作一個小型練武場。三百女兵就住在後院,操練時候,一派肅穆之氣,到了閑暇時間,滿院鶯聲燕語。李世民一來,定會走到演武場,看女兵們操練,沒事找事地和倩紫搭話。

一來二去,李婉娘看出了端倪,但她佯裝不知,靜等李世民對她開口。那天午後,李世民實在按捺不住,看到柴紹離身出外,急忙湊近李婉娘身邊,說道:「姐,我想求你一件事兒——」李婉娘打斷他的話:「不要對我開口,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告訴你:不行!」

李世民摸透了李婉娘的脾氣,仍舊涎著臉說:「我還沒說出來,你能未卜先知啊?」

李婉娘道:「你狐狸尾巴下想拉什麼屎,那還用說嗎?二郎,你與嘉敏青梅竹馬,她模樣好看,性子又賢惠,為什麼吃著碗里還看著鍋里?」

李世民舉起手,發誓道:「姐,我知道嘉敏對我好,我發誓一輩子對她全心全意。不過我找妾侍,嘉敏也贊成,現在哪個男人沒有三妻六妾。誰家像你,河東獅吼,弄得柴嗣昌只有你一個老婆。」

李婉娘柳眉聳起,怒道:「好你個二郎,理由還挺足嘛,還挑唆起嗣昌來。哎,嗣昌,」說話間,柴紹正好走進門,「二郎正在這裡炫耀他的狗屁高論,還讓我幫你娶個妾。你說,瞧上誰了?」

柴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愣道:「這,這是什麼話?」

李世民笑了:「瞧你們兩口兒做的好戲,嗣昌兄,我就不信你如此規矩,見了漂亮女人就不動心,除非你是木頭。」

柴紹正色道:「要說想法,我肯定有。但再娶別人,未免太對不起娘子了。二郎,人各有志,就不要勉強他人了。」

聽了柴紹的真情流露,李婉娘芳心竊喜,她「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嗣昌,你不用表白,我從來沒有攔過你。」

柴紹攤開手,急道:「這——這——」

李世民看到話題轉到柴紹身上,覺得很有趣,但自己的事兒被擱在了一邊,不免著急。

李婉娘語重心長地告誡李世民道:「二郎,你能否把好色的毛病改一改?俗話說『色字頭上一把刀』,小心傷了自己。幾個兄弟中,大郎淳厚有餘,才膽不足;三郎早夭;四郎粗放尚武,然浮動佻脫,田獵無度,難堪大任。只有你英才大略,文武雙全,是父親的好幫手,當好自為之才是。倩紫的事情,我不答應,你死了心吧。」

李世民怏怏而去。

柴紹將之送出大門,回頭對李婉娘道:「娘子,你今天回絕二郎有些太過了。我觀察,他對倩紫還是很上心的。二郎現為秦公元帥,即使得不到倩紫,另外再找個女人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李婉娘搶白道:「你讓我做馬泊六?別是你也動了花心吧?你們男人一個女人不行,再來第二個、第三個,若讓女人也這樣找,你們男人干不幹?」

柴紹搖手道:「瞧你,就會把氣往我的身上撒。娘子,我柴嗣昌向你保證,終己一生,只與你廝守在一起,決不動任何心思,好嗎?實際上,我看倩紫若跟了二郎,未必不是一個好歸宿,她不可能一輩子都跟在你的身後當丫鬟,終究是要嫁人的。」

李婉娘道:「依你說不妨?這樣的話,我們把倩紫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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