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回 進軍途中得玄齡 渭水河畔逢婉娘

兩路大軍在長春宮前向李淵辭行,這邊,李建成、劉文靜以長孫順德和劉弘基為左右統軍,沿河水快速南下,準備迅速拿下潼關,從而遲滯屈突通大軍向長安靠攏的腳步。另一邊,李世民以段志玄為前鋒,長孫無忌、阿史那大柰作為左右統軍隨後跟進。李世民命令,兩天內要到達京兆郡的富平縣。

李世民讓段志玄趕製一百面大旗,每面旗皆書上「太原大將軍唐公淵」的字樣,然後讓軍士們以一字雁行陣排列,一百名軍士手擎大旗為前導。大軍一路西行,將士們一律身穿白袍頭戴白盔,一溜白旗迎風獵獵,與青山綠水和黃土峭壁相映,煞是扎眼。

顏師古不解地問道:「兵者,詭道也。元帥如此招搖,難道不怕泄密嗎?」

李世民笑道:「顏先生多慮了,這些天隋軍望風而逃,響應投軍者日眾,說明我們是得人心的。現在,我令段志玄在前大造聲勢,就是想利用這種影響啊。」

果然,段志玄旗到之處勢如破竹,沿途各縣鎮抵抗甚微,反而有許多人紛紛投軍。長孫無忌和阿史那大柰帶領的後續人馬成了收容隊。他們兩個人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如何適應人員的持續膨脹上。兩天後,隊伍到達富平縣,兵員增加了一倍,達到七萬多人。

李世民在富平縣紮下元帥帳時,已近黃昏,晚飯後他約柴紹、于志寧和顏師古一起出外散步。

夜幕已經升起,他們信步登上城南的一個小山崗上。回眸身後,只見軍營連綿數里,燈火通明。再往南方看,眼前一片漆黑。微風吹過,送來了一陣陣田野之氣。山坳間,點點飄著無數的流螢,周圍一片寂靜。

西南五十里,就是李世民的下一個攻擊目標——三原縣。

李世民沉吟半天,開言道:「兩位先生,嗣昌兄,看眼前寂然山景,再思身後連營燈火,我在這裡賦詩一首,請教於方家,望勿見笑。」說完他吟道:

翠野駐戎軒,盧龍轉征旆。

遙山麗如綺,長流縈似帶。

海氣百重樓,嚴松千丈蓋。

茲焉可邀賞,何必襄城外。

李世民吟罷,柴紹撫掌道:「好詩,既吟風景,又誦征伐。二郎,數年不見,我一直以為你專事習武,不料文筆也沒有落下呢。」

顏師古道:「元帥此詩,可謂得齊梁宮體之精髓,卻毫無脂粉氣,餘韻悠長。」

于志寧半刻不言,良久上前撫住李世民的手,動情地說道:「我未到長春宮拜見唐公前,已聞二郎公子名氣。數日來又耳聞目睹,深慕你虛懷若谷、指揮若定的才能。這首詩雖然是信手拈來,卻隱然有王者之氣。這些天我一直在思索,元帥你行軍打仗,找我們這幫書獃子有什麼用?今天我有答案了。」

李世民微笑道:「諸位過獎了。要說我為什麼願意和你們多親近,我告訴你們:我自幼習武太多,文學就有些荒疏了。俗話說『近朱者赤』,與你們在一起的時間一長,肯定會使我受益良多。這兩天軍務繁忙我沒時間說,今天忙裡偷閒,還想請你們幫我多推薦一些人呢。」

于志寧拈鬚大笑:「既然讓薦人,我先幫你薦一位帥兵之才。這人的原籍就在前面三原。」

柴紹插話道:「三原李靖。」

于志寧說道:「對,就是三原李靖。此人姿貌魁秀,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更兼通曉兵法,智計百出,可謂文武全才。前朝名將韓擒虎曾經感嘆道:『當今能與我談兵法者,唯李靖一人耳。』若能將他網羅麾下,近者可以攻城略地,遠者也可輔弼天下。」

李世民道:「我知道他,當初我隨家父來太原的時候,他時任馬邑郡丞。後來他自己把自己鎖了起來奔長安而去,說是要告家父圖謀不軌,找朝廷邀功領賞去了。」

柴紹說:「李靖到了長安,還想往江都趕,無奈道路不通,只好在長安閑居下來。」

于志寧沉思道:「李靖這樣做,也許想博個機會帶兵吧?」

李世民點頭:「李靖這樣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他能看出家父即將起事,說明他還是有眼光的。」他轉問顏師古,「顏先生,你交遊廣闊,知道的人肯定不少。」

顏師古道:「亂世出英雄,然像我們這些手不能縛雞的書生,多了就是累贅,元帥應該多網羅一些像李靖一樣的戰將才是。要說我知道的讀書人還是有一些的,像陸德明、姚思廉、孔穎達、虞世南、蘇世長、褚亮等人都呈一時之瑜亮,各有所長。不過他們都散在各處,短時難以覓到。眼前倒是有兩人,都隱居在涇陽:一個叫薛收,一個叫房喬。這薛收的父親薛道衡詩名滿天下,因為兩句詩遭皇帝嫉妒而被殺。」

于志寧輕吟道:「暗牗懸蛛網,空梁落燕泥。」

顏師古接著說:「對,正是這兩句詩要了薛道衡的命。薛道衡被殺時薛收剛剛十八歲,他立志不仕隋朝,悄往涇陽鄉下過農家生活。此人十二歲時就能寫一手好文章,通曉古今,善謀能斷。家逢大難後,又增加一股砥礪之志,為一可用之才。」

李世民道:「好,我記下了,到了涇陽,還望顏先生引路,我登門拜訪。」

顏師古點頭說:「還有一人叫房喬,字玄齡,十八歲被舉進士,授羽騎尉,之後二十年仕途不得意,一直干著此類小官。去年攜老母妻女到涇陽隱居,算來今年已有三十八歲了。」

柴紹道:「聽說此人處理政務井井有條,謀慮周到。原吏部侍郎高孝基評論他『仆閱人多矣,未見如此郎者,必成偉器』,可惜他一直懷才不遇。」

夜色更濃了,看到于志寧和顏師古稍顯疲憊的神色,李世民就招呼眾人返回,邊走邊說道:「這薛、房兩人,到了涇陽我都要專程拜訪。嗣昌兄,到了涇陽,你帶人去迎接家姐,聽說她現在已經和神通叔合兵一處,擁兵七萬,好不興旺啊。」

李婉娘紮營黃石寨,馬三寶就充當了她的急先鋒,甚是盡心儘力。她採取先撫後平的策略,設巧計蕩平了周圍的幾處小山寨,隊伍擴充到千餘人。李婉娘在山下設了徵兵點,打出李淵的旗號,不拘男女都羅致手下,旬日間又募兵八百餘人。這支部隊最為耀眼的當數女兵隊伍,李婉娘將她們分為三隊,分別由貼身丫鬟倩英、倩紅、倩紫統領。她們在山下操練,服裝分為三色,一隊尚紅、一隊尚紫、一隊尚綠,女兵皆手握銀槍,腰佩短劍,她們忽而捉對廝殺,忽而排練陣法,成為黃石寨一道靚麗的風景。

正當李淵攻破霍邑揮師南下的時候,李婉娘受到了何潘仁的嚴重挑戰。由於她在黃石寨招兵買馬,名聲日隆,盤踞在伏虎山上的何潘仁感到芒刺在背。這天,其手下抓到了一個據稱是馬三寶派來的探子,何潘仁聞訊後勃然大怒:「一個小女人,竟敢到太歲頭上動土。」他點齊一千人馬,浩浩蕩蕩殺奔黃石寨,欲找李婉娘討一個說法。

伏路小校將何潘仁的動向急報給李婉娘,只見她柳眉豎起,說聲「來得好」,吩咐馬三寶引大隊人馬率先埋伏,她自己帶領三百女兵緩緩迎上前去。

何潘仁率兵走到打鼓場,只見前方紅旗招展,三色女兵一字排開,簇擁出一位戎裝麗人。雙方看到彼此逐步抵近,都規則散開,排成陣勢,何潘仁和李婉娘策馬邁出陣列上前搭話。

何潘仁勒馬問道:「來者莫非柴家李氏娘子嗎?」

李婉娘答道:「正是,本娘子知道你是伏虎山大王何潘仁,請問你今天興兵來此,是來交善,還是交惡?」

何潘仁道:「兩者皆不是,我只是想來討一個說法。李娘子,你擴展地盤我不管,但若想打我的主意,那我手中的這把斧頭是不會答應的。」說完,他掂了掂手中的宣花斧,上面的環兒頓時噹啷直響。

李婉娘道:「這我就不明白了,黃石寨和伏虎山素來井水不犯河水,我什麼時候打你的主意了?」

何潘仁道:「你竟然敢派密探,」他扭頭向陣中喊道,「帶上來。」只見兩人推搡著一人走上前來。

何潘仁怒道:「這人你應該認識吧,他交代是馬三寶的手下。告訴你,想打我的主意,你還嫩點,你招集的這一點烏合之眾,頂個屁用。我現在斧頭一擺,立馬就能踏平你的山寨。」

李婉娘笑道:「你說得如此輕巧,有這麼容易嗎?且看你怎樣擺平我們?」她也扭過頭向陣中喊道,「現身!」

只見倩紫拿出號炮點燃,號炮衝上天空「嘭」的一聲響,聲音傳了開去。一剎那,打鼓場四周的矮山上頓時喊殺聲震天,一千二百號人齊刷刷地站滿了山坡,強弓硬弩像樹林般對準了山下,何潘仁的手下相顧失色。

李婉娘拔出越女劍喝道:「何大王,恐怕你來不及踏平我的山寨,就先要變成刺蝟,哈哈。」

何潘仁現出一絲獰笑:「好哇,你倒先埋伏上了。若我變成刺蝟,依我的身手你也跑不掉。」他明白自己失算了,原想李婉娘的隊伍不足千人,誰知道反被包圍。現在對方人多勢眾,又佔據了有利地形,若硬攻突圍,他知道自己勝算不大。

李婉娘忽然笑靨如花,說道:「何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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