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回 隋將冷眼生疑竇 唐公處變施連環

第二天李淵入留守府後召集王威、高君雅等人議事。他拿著阿史那大柰的密書,說道:「昨天,我們已經議過,現在劉武周據汾陽宮欲攻樓煩郡,皇上令我們負責這裡的軍事,若不能保土安民,就是殺頭的罪。今天,我們一定要議出一個結果來。」

高君雅皺著眉頭,憂慮道:「這劉武周兇悍驍勇,更兼有東突厥這個硬後台,傾太原所有兵馬,恐也不能敵。我們不如奏明朝廷,請皇上增兵禦敵。」

王威道:「不行,現在皇上南巡,等奏章送到江都,再返回來,至少月余,時間太長了。我們應該另想法子。」說完,他目視李淵,想探究李淵的意思。然李淵面無表情,低頭翻著各郡的報章。

高君雅按捺不住,大聲說道:「唐公,你就拿個主意吧,總之要應付了今天的局面才好。」

李淵抬起頭,長嘆一聲道:「這實在讓我為難啊,我們為將出師,要聽從朝廷的調度不得擅專。目前太原城雖然牆厚易守,軍械、糧秣充足,但放任劉武周攻城略地,萬一他成了氣候,後果不堪設想。為今之計,我們應該立刻募兵,形成規模後備御劉武周,但這還需要朝廷批准才行。正如剛才王威所言,江都太遠,若公文一來一回肯定誤事兒。怎麼辦呢?我也拿不定主意。」

王威、高君雅對視一眼,他們明白其中的利害,若丟土退卻,依皇上現在的暴虐脾氣,肯定要丟腦袋!兩人心意相通,齊聲說道:「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唐公,還是募兵要緊。」

李淵緩緩點點頭,說道:「好吧,既然這樣,就由王威兼任太原郡丞,與裴監一起負責檢校、發放軍糧;高君雅負責巡行城池加強守備,監造軍械。至於募兵,就由我牽個頭兒,讓二郎幫我打打下手,二郎辦事還是比較幹練的。既然大家的想法一致,從今兒個開始,我們就抓緊辦吧。」

劉文靜所擬的徵兵檄令很快下發到各個郡縣,各郡縣不敢怠慢,當即張榜公布,令十八歲至二十六歲的丁男三日內到所在縣衙登記。以為隋煬帝又要徵兵攻打高麗,家有了男的百姓人家為此憂慮萬分。群言洶洶,整個太原城以及所屬郡縣都瀰漫在無邊的恐懼之中。

隋煬帝暴政多年,且他好大喜功,奢侈鋪張,其無盡的貪婪換來了百姓日益加重的負擔,導致民不聊生,大家苦不堪言。他勞師遠征高麗更是傾全國之力,既徵兵又征糧征物,使百姓的承受能力達到極限。幾次東征無果,反而令冰天雪地的高麗多了無數戰死的冤魂,國人提起高麗就不寒而慄。

丁男們在惶惶不可終日的等待中看到了太原留守府下發的募兵令,明確這次募兵是為了抵禦劉武周拱守太原。看到募兵布告,許多人奔走相告,大喜過望,因為在家門口當兵保衛家鄉,和東征高麗棄屍於冰天雪地,無疑有天淵之別。一時間,各個郡縣募兵點人頭攢動。募得的兵丁陸續開往太原興國寺。李世民和劉弘基、長孫順德已經在興國寺安營紮寨,新兵造冊登記後,每人依次領了餉糧和兵器,開始進行編練。

募兵第三天,興國寺里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午時過後,王威、高君雅兩人大搖大擺邁進寺門。李世民其時正站在房檐下與劉弘基、長孫順德說話,看見兩人進門,急忙迎上前去,施禮道:「兩位世叔來此巡查,事先怎麼不讓人通報一聲?瞧這裡有多亂。」

王威、高君雅還了禮,王威說道:「沒什麼,我們只是順路來看看,你接著忙吧,不要管我們,我們隨便走走。」高君雅用眼光斜睨著劉弘基兩人道:「二郎,這兩位是?」

李世民眼光急速一掠,說道:「他們是小侄妻家的親戚,剛剛來,這幾天募兵事情忙不開,家父也沒有時間過問。沒辦法,只好把他們拉過來救救急。」

高君雅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一陣,連說了幾個好字,又道:「你們忙著吧,唐公抽不開身,募兵如何,就全靠你們的眼光和辛勞了。」

兩人在寺院里轉了一圈,看到花名冊上登記人數已有兩萬餘人。不由得都張大了嘴:什麼原因使這次募兵如此神速?他們默默地離開寺院返往住所,雖各懷一腔心事,卻心靈相通般走到了高君雅的住所內。兩人落座,家童為他們奉上了香茶。兩人看著茶碗里蒸騰起的熱汽在那裡想著心事。還是王威先打破平靜:「高兄,怎麼這麼怪呀?你我募兵多次,從沒有遇到過如此火暴的場面:三天不到,竟然募到兩萬餘人,看他們的樣子,都興沖沖地像來領干餉似的。」

高君雅道:「沒想到募到這麼多人,你看李家二郎他們那意氣風發的模樣,好像是在為李家募兵。王兄,我們是不是落入李淵設的套子里了?你知道二郎身邊兩人姓甚名誰嗎?他們一個叫長孫順德,一個叫劉弘基,都是逃避遼東兵役躲到唐公府里來的。別看李淵老兒整日里隨隨便便的樣子,他的心計深著呢。他已有府兵數萬,又陰養死囚,急速募兵,你說,他想幹什麼?」

王威眼中露出一絲恐懼,失聲道:「高兄,以你的說法,李淵很快就要有所動作了?」

高君雅點點頭:「不錯,現在的形勢就如箭在弦上,一觸即發。王兄,記得皇上給我們的密諭嗎?我們要商量對策了。」

王威問:「怎麼行動?太原的兵馬大權現在被李淵牢牢控制在手裡,我們若輕舉妄動,無疑是以卵擊石!」

高君雅緩緩道:「王兄,要施巧計,給他一個冷不防。如今太原許久無雨,春旱嚴重,按老規矩,應由最高長官主祭,率眾官祈雨。我們讓李淵去晉祠求雨,不怕他不答應。我們事先在晉祠設伏,屆時就地擒拿李淵,將其解送長安,你意如何?」

王威沉吟道:「李淵身旁護衛環伺,我們又難以調動大量人馬,事先設伏恐是個難題。」

高君雅道:「沒問題,我們先撥出身邊心腹護衛二十人,然後再找晉陽鄉長劉世龍幫忙。我仔細觀察過,李淵拚命拉攏周圍仕宦,獨劉世龍落落寡合。他當能助我們一臂之力。我們讓他選出一些鄉勇完成擒拿李淵的大計。」

三天下來,募兵的總人數已經達到二萬六千人。各郡傳來消息,應募人員還在源源不斷地趕來。李世民看在眼裡喜在心裡,但如何及時妥善安置應募兵員成為一個難題。裴寂與王威的後勤保障顯然有些滯後。李世民正盤算去找李淵和裴寂說這件事情,就見李安急匆匆走來,說李淵讓他立刻趕到晉陽宮去,有要事相商。

已是薄暮時分,李世民撥馬行在街道上,一會兒工夫就到了晉陽宮,他在小廝的帶領下來到承慶殿。殿內已經掌起了燈,李淵、裴寂、劉文靜三人正圍著圓桌說話。看到李世民進來,李淵向他打了一個手勢讓他坐下,繼續說道:「……募兵近日即可完成,我們如何動作要審慎。你們都想想,我們應該先辦哪些事情?」

裴寂看到劉文靜正在那裡沉思,急忙說道:「太原是唐公的舊屬地,既然起事,乾脆打出唐國的國號,唐公當然就號稱皇帝了。我想,這樣才能有號召力,才能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

劉文靜沉吟道:「這樣有些不妥,我想應該循序漸進,不能一步到位。太原雖然是唐公舊屬地,卻沒有舊部可以招納。應該把著眼點放在長安。現在長安基本上由關隴世家把持,唐公就是其中一分子,和其他家族有千絲萬縷的聯繫。現在,若唐公貿然號稱皇帝,反對者一定很多。大家想想,當初隋文帝篡取了後周政權,也僅僅是廢掉了一個皇帝,改了一個國號,新朝大臣基本上沿用原班人馬。為什麼呢?自從西魏宇文泰之後,關隴集團一直是政權的核心,比原來的山東士族還要強大,得不到關隴集團的支持要想取得政權,難度太大了。所以,唐公現在應遙尊隋當今皇帝為太上皇,立現居長安的代王楊侑為皇帝。唐公獨霸實權,緩稱皇帝,以免引起關隴集團的怨懟之情。」李世民覺得劉文靜的見識確實不凡,他滿心贊成,說道:「他們不反對唐公,然後再慢慢來。」

「當今皇帝已經民心失盡,我們另立他的孫子為皇帝也是眾望所歸。我們一旦佔領長安,不說『挾天子以令諸侯』,至少許多人會感到我們是正統所在。」

李淵笑道:「這樣一來,我豈不是在搞『掩耳盜鈴』的把戲嗎?行啊,就按肇仁說的辦,我現在至多當個大將軍罷了。另外,南邊的事情安定了,北方應該怎麼辦?肇仁,你曾經說過要『北和突厥』,有什麼具體想法?」

劉文靜道:「我觀察多時,北方游牧部落對中原土地沒有太大奢望,至多想大撈一把,尚沒有長遠大志。我們起事之初,要把主要精力放在攻略中原上,突厥的事情可以向後放一放,但必須給他們一些甜頭。唐公,我們要忍辱負重,可以承諾向他們稱臣並且納貢,如果你同意,我可以出使突厥,相信能和他們達成協議。一介劉武周尚且被封了一個可汗,唐公肯定要比劉武周的分量重得多。只要安定了東突厥,劉武周就不足為患了。」

李淵的顏色有些不忍,裴寂介面道:「肇仁,你怎麼胡說呢?能讓唐公向胡人稱臣嗎?若這樣辦了,傳之後世,蒙羞無盡啊!」

李淵擺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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