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花蕾

黃昏的時候下起了雨。雖然春天已經快到了,但打在臉上的雨絲雖然仍然像冰絲一樣,但撲面而來的風也依然寒冷徹骨。

蘇琴拎著鐵飯盒,快步穿過住院部的花園。她在想著袁野。

自從那次出差回來之後,袁野的身體就每況日下,前幾天發了一場高燒,半夜裡送進醫院。但總算又安然的渡過了危險。還好這幾天他的精神又漸漸回覆了,在吵著要出院。到底是因為年輕的關係嗎?如果不是因為這一場癌症,三十三歲的男人,本應該是怎樣旺盛的生命力?

走到病房門口,她就聽見裡面傳出說話的聲音,有人來看袁野了。推開門,她看到陳子魚坐在袁野的病床邊。看到她進來,陳子魚露出笑臉,向她打了個招呼:「蘇醫生。」

蘇琴只覺得心裡一驚。

每天對著袁野還不覺得,但當一個年輕健康的男人坐在他身邊,半躺在病床上的袁野,立時被對比得虛弱得可怕,簡直瘦如枯骨。

蘇琴強忍著悲傷,走了進去:「沒事兒,你們接著聊。我剛才打飯去了。」

陳子魚說:「我沒別的事,大頭過年前的辭職請求批准了,這次我把完成的文件給他帶來,順便把他的社保金什麼的也都拿過來了。」

袁野靠在枕頭裡,臉上沒什麼表情。

停了停,陳子魚又說:「大頭,其實你真的用不著辭職,病退就行了。」

袁野笑了一聲:「我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區別?」

陳子魚默然了一會兒,換了個話題:「那樁毒品案,緝毒科的人這次可高興了,整個抽掉了一條運毒線,鄭隊說這次的案子辦得好,個個有功,還請我們去唱卡拉ok慶功呢。」

袁野終於露出了絲笑容:「幸好我沒去,錢麻子唱歌難聽死了。」

陳子魚也笑:「那天錢麻子喝多了,還是緝毒科的大軍他們開車送他回家的。」

「哦?他又唱那首死了都要愛了?」

「唱了,音響都快被他吼爆了,脖子上的青筋全突了起來。」

「他每次一喝醉就要唱這歌。」

袁野和陳子魚都笑了起來。

他們閑聊說笑,蘇琴靜靜的在一旁看著,這溫馨的時光也顯得分外凄涼。

「我走了大頭,」陳子魚起身告辭,拍了拍袁野的手背:「今天你看起來,氣色好了很多,我也就放心了。」

「暫時還死不了。」袁野沖陳子魚眨了眨眼睛。

陳子魚對蘇琴說:「謝謝你蘇醫生,謝謝你照顧他。」

蘇琴不知該說什麼,點了點頭,送陳子魚到病房門口。回過身來,袁野已經消散了剛才的笑容,靠在枕頭裡,抬眼看著屋頂。也許是因為病情轉壞的關係,他最近變得沉默起來,常常情緒低落的一個人發怔。

蘇琴輕手輕腳的把東西收好,就來到他身邊,依偎著他躺下。袁野伸出手臂,將她攬在懷裡。

現在,他們已經很習慣擁抱和依偎,有時也會淺吻,但也僅僅是如此而已。蘇琴在試著讓自己的身體,一點點的放開,接受這個男人的親近,而袁野在病痛的折磨下,慾望已經變得非常的淡薄,大多數時候,他只是希望,身邊有個人,在漫漫長夜裡能夠感受一下人類皮膚的溫度,而已。

「你在想什麼?」蘇琴問。

袁野說:「丁易沒有再來找過你了吧?」

蘇琴微微一怔,但還是回答:「沒有。」

袁野用手撫摸著蘇琴的頭髮,點了點頭。

蘇琴小聲說:「你不應該把錢給他的,那麼大一筆錢……」

「傻話。就當破財消災吧。」袁野像對小孩子一樣,拍了拍她的頭:「這麼大一筆錢交在他手裡,對他來說,也未必就是好事。他周圍的人,個個都跟狼一樣餓紅了眼的,說不定咱們是塞了個炸藥包給他呢。」

剛剛陳子魚來,跟他提起新發現的一椿水產市場廉租屋自殺案,袁野只是隨口問了兩句,基本情況與丁易相符。但他沒有流露出絲毫驚訝或者感興趣的反應,因為他太了解陳子魚是多麼敏感的人。陳子魚沒有提過現場有五十萬的事,袁野也沒打聽。他想了想,怕嚇到蘇琴,又怕她胡思亂想瞎擔心,所以最後還是沒跟蘇琴提這事。

從病房裡出來,陳子魚覺得心情鬱悶之極。

剛才在袁野的床頭,他看到一迭各式墓地的宣傳資料,還附有明細價格。有些打著勾,有些用紅筆划去,很明顯是在仔細挑選。雖然明知這是必然的事,他還是無法剋制的露出震驚的神情——袁野在為自己選墓地。

袁野看著他,淡淡一笑:「往後,你就要到這兒來看我了。」

陳子魚眨著眼睛,一時說不出話。

彷彿為了安慰他,袁野開玩笑說:「沒關係,就當是我的最後一處房子好了。」

陳子魚勉強笑著說:「是啊,這種房子,早晚我們都得住進去。」

話雖這麼說,早和晚就是不一樣。

袁野假裝不在意,繼續開玩笑:「這可是人生的最後一次消費。我的運氣比較好,還能自己拿主意。」

即使堅強如陳子魚,對於這種玩笑也無法忍受。這樣的感覺實在是萬般悲涼。

曾經那麼生龍活虎的人,眼看著逐漸枯槁,一次見他更比一次差。

這一次,已經可以感覺到死亡的氣息從他的內里顯露出來。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命運?生命究竟是多麼的脆弱?這滿大街來來往往的人群,誰又知道誰的命運會在何時終結?人的一生,難道真的毫無意義?

天已經完全黑了。陳子魚懷著種種紛亂的念頭,寂寞的走在又濕又冷的街頭。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個不熟的號碼。

他有點茫然的拿起來:「喂?」

裡面傳來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魚哥嗎?你猜我是誰?」

陳子魚閉上眼睛,腦子裡晃過僅著小可愛的少女跳舞的身影,在變幻的光線中,圓潤柔細的腰肢,胸前跳躍的小白兔。他說:「施絲?」

「哇,好厲害啊!你聽出來了!你記得我的名字。」

少女雀躍的歡呼彷彿一點一點的趕走陳子魚心頭的陰霾,他露出一絲微笑:「我當然記得。」

「哎,魚哥,要不要出來玩?人家今天生日耶!」

陳子魚毫不猶豫的說:「好啊!你在哪兒?我馬上過來。」

他現在迫切需要感受青春的活力,他要感受年輕的,新鮮的生命,需要單純的快樂來忘掉生命其實是一團混亂,巨大的痛苦。就好像把鼻子伸出密封的膠袋,去拚命吸取一口清新的空氣。

少女的肌膚,細嫩,柔膩,充滿了彈性的觸感。

陳子魚的手順著她的大腿往上撫摸,一直伸到她的裙子里。他們的舌頭交纏在一起,女孩的舌頭又軟又小,含在嘴裡好像棉花糖。光影下水蜜桃一樣的胸脯,樂聲中跳動的小白兔,閃爍的片斷不停的從他腦子裡一閃而過。這種畫面簡直讓他慾火焚身。

施絲半躺在沙發上,屈著一條腿夾著陳子魚的背脊,雙手環著他的脖子,她感覺到懷中的男人的身體,就好像白樺樹榦一樣削瘦結實。她閉著眼睛感受著他手指的動作,不斷的發出呻吟。

在離他們不遠的桌面上,扔著吃了一小半的生日蛋糕,還有沾滿奶油的紙碟子。

陳子魚到酒吧接了她下班,然後一起到小飯館吃了點東西,在路上買了個生日蛋糕。在哪兒切蛋糕呢?陳子魚問她想不想去唱卡拉ok,她說不想去,一連問了她幾個地方,她都說沒意思。在一種不知什麼樣的心態下,陳子魚說:「那不如去我家吧。我剛搬出來。」

這一次,她同意了。

坐在計程車里,陳子魚不停的轉頭看這張嬌嫩彷彿掐得出水來的小臉,心裡想,在夜裡接受一個男人的邀請到他的家,她到底明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家裡有點亂,但是小女孩不會懂得介意,還滿有興趣的東翻西看。

他看她一派天真,也只好把邪念收起。他們一起唱了生日歌,吹了蠟燭,用汽水乾杯,陳子魚很久沒做這種事,和根本不熟的陌生女孩胡鬧,正覺得這樣也很好,就算不上床也無所謂,施絲突然指著他說:「魚哥,你這裡,這裡沾到了!」

原來是他的嘴角沾了奶油。他正想找餐巾紙擦掉,一個溫熱的小嘴靠了過來,飛快的用舌頭幫他舐去了。陳子魚愣住了。下一秒鐘,她開始吮吸他的嘴唇。

接下來兩人狂熱的擁吻著滾到沙發上,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

抱著她陳子魚吻得特別的渴切。下午才見過的袁野枯骨般的樣子還深深的刺激著他的內心。讓他對生命充滿了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只有緊抱著這個鮮活的少女,借著肉體的刺激,才會有一種真實的活著的感覺,才能把鬱積在身體里的燠熱和悲傷盡情渲泄。

當他們喘息著分開嘴唇,他的吻順著她的脖子一路下滑時,她感覺到他熾熱的呼吸。他脫女人衣服的動作非常熟練,和她從前交過的男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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