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生長

不知道是不是又開始發燒,袁野的口腔很熱,發燙的舌頭卻非常霸道有力,不斷的纏繞她柔軟的舌,好像怎麼也嘗不夠。她不知不覺攬上袁野的背部,從前應該是結實的背闊肌的地方,現在摸到粗壯突出的骨頭。但他的手臂仍然有力,緊緊的抱著她,轉動著頭不停的吻她,吻到她幾乎窒息。

這個又深又長的吻終於結束的時候,他們分開了一點。他擁抱著她順勢倒向床上,他凝視她的眼光,充滿了熾熱的衝動。蘇琴全身不自禁的顫抖,並不僅僅是因為緊張或情慾。他的手指一粒粒解開她的襯衣,突然暴露在寒冷空氣中的皮膚立時起了一層雞栗。袁野埋下頭親吻蘇琴的脖子和胸口,蘇琴抖得更厲害了,當他的手指滑向蘇琴的牛仔褲,蘇琴猛地拉住了他的手。

「不,不要!」蘇琴身子拚命往後縮起,那表情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就好像有人從頭淋了一盆冰水,袁野抬起頭,呆住了。

「對不起,可是……」她把自己抱成一團,將頭深深的埋進膝蓋中:「可是……我真的不行……」

「我,我以為……」袁野只覺得狼狽不堪:「對不起,我以為你也……」

蘇琴只是將臉深埋進膝蓋,哭泣著一遍一遍的道歉,對袁野說:「對不起。」

已經快要死的人,卻在這個時候產生這樣的感情,是不是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情呢。

整整一個上午,袁野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昨夜蘇琴的反應,也讓袁野困擾。明明一切都很順利,他想不通蘇琴為什麼會突然變卦。他明明覺得,她也是喜歡自己的,為什麼在自己想要她的時候,卻表現得那麼驚慌呢?

袁野想不通,遇到蘇琴,究竟是上天降給他的人生最後一點福祉,還是最後的業障。他想得頭髮疼。

到了近中午的時候,陳子魚施施然的從外面進來。袁野一看到他,立時更加頭疼。

他老婆的事,他到底知不知道?

袁野沒這方面的經驗,實在不知道這種情況到底應不應該告訴對方。

陳子魚在他對面坐下,翻出電話本,開始打電話。

看他的樣子,一樣神采奕奕談笑風生,這麼說,他應該不知道吧。

袁野拿定主意,還是不要告訴他的好。

「幹嘛一直盯著我看?」陳子魚放下電話:「我臉上長花了?」

「沒,沒事,覺得你長得好看,所以多看兩眼唄。」袁野打著哈哈。

陳子魚玩著手裡的筆,這次換他一瞬不瞬的盯著袁野看了。

袁野心裡發虛,不敢和他目光對接。

「大頭。」

「嗯?」

「今晚有沒有空?我們一起喝一杯。」

「什麼?」

「就這麼說定了,我請客。」陳子魚站起身,拍了拍袁野的肩。

「喂,我身體不好,不能喝……」

陳子魚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沒關係,你可以喝菊花茶。」

不知是不是因為快到年尾的緣故,病人特別的多。

一整天除了中午吃飯的時候休息了兩個小時,蘇琴基本上連停下來喝口水的時間也沒有。等把最後一個病患打發走,她發現自己喉嚨都幹得快冒煙了。

忙一點也好。只要一停下來,昨天晚上的事就會回到腦子裡。

這不是袁野的錯。心裡明明非常的清楚。在那時的某一刻,那醉人的吻幾乎要令自己相信,自己也能像個普通的女人一樣去愛,去承受愛,可是終究還是不行。無論她多麼想試著接納,她也沒辦法打開自己的身體。這所有的話,她沒法兒告訴袁野,那麼多傷害的記憶,不能說。

過後很久,那一夜的事還會常回到蘇琴腦子裡。袁野的每一個吻,每一個細微動作,還有那深受傷害的表情,隨著時間的流逝,在腦海中一遍一遍重複,放大,反而愈加清晰。在那時蘇琴就會流淚。無論她再怎麼祈求,時間也不會倒流,因為到那時,她的手指就是想再觸摸一下那個男人,也是不可能的了。

眼看著快到下班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

「咦,太好了,你還沒走。」很意外的,是袁野的聲音。

「怎麼了?」

「我今晚不回來吃飯了。約了朋友。」

停了一停,蘇琴問:「女的?」

「別胡說了,陳子魚。」他急急的解釋讓蘇琴忍不住彎起嘴角。

放了電話,辦公室一個小護士打趣的看著她:「蘇醫生,是男朋友?」

「嗯?」

「我就覺得這段時間蘇醫生有情況。」另一個說:「人看起來好像變輕鬆了,臉上也常常有笑容,肯定是交男朋友了。」

「對,皮膚看起來也特別好,一看就是經過愛情的滋潤。」

「蘇醫生這麼漂亮,男朋友肯定也很帥吧?他是做什麼的?」

「都猜錯了。」蘇琴故意板著臉說:「什麼情況也沒有。」

電話突然又響了。

「肯定又是找蘇醫生的,剛才的話還沒說完吧。」小護士笑嘻嘻的說。

蘇琴笑著拿起電話:「喂?」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最近怎麼樣,小琴?」

笑意從蘇琴的臉上瞬間消失。

推開酒吧的大門,袁野就看到了他。

沒到繁忙時間,酒吧的人並不是很多,短裙化著濃妝的啤酒小姐三三兩兩的站在一邊聊天。陳子魚一個人坐在吧台喝著啤酒,雖然沒有穿警服,但仍然很顯眼。

他似乎和吧台的調酒師很熟,穿著黑色緊身衣的女調酒師在準備今晚工作的同時,不時走過來和他聊兩句。大概因為昨夜撞破他老婆姦情的心理作用,袁野覺得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那個穿著灰色樽領毛衣的削瘦肩頭,看起來有點落寞。

調酒師先看到袁野,大概是發現袁野盯著他在看,就俯在他耳邊說了兩句什麼。然後他回過頭,露出了笑容,向袁野揚起了手。

又是平時的陳子魚了。漂亮,自信,舉止洒脫。

「科長怎麼和你談了這麼久?」陳子魚問。

「沒什麼。」袁野坐下,脫了外套交給服務員:「他勸我病退。」

陳子魚默然不語的看了他一眼。袁野有點感激他在此刻什麼都沒有說。什麼樣的安慰話,他都不想聽。

陳子魚面前放著半打啤酒,其中有三隻瓶子已經空了。

「吃點什麼?」陳子魚說:「這兒可以幫忙叫外賣。對了,豉椒排骨飯不錯,要不要試試?」

袁野遲疑了一下,他很久沒吃乾飯了。

「也好。」

陳子魚轉頭去做了個手勢,一個金色捲髮的看起來最多十七八歲的小妹立時跑了過來:「什麼事魚哥?」

「兩個豉汁排骨飯,一個炒青菜,再加點泡鹹菜。」陳子魚轉頭對袁野說:「這泡菜好吃極了,一定要試試。」

「你和他們很熟?」看著那漂亮小妹腳不沾地的跑出去買盒飯了,袁野問。

陳子魚微微一笑:「如果你一個星期至少有三天都在泡這裡,想不熟都難。」

袁野心裡格登了一下。一個星期如果至少有一半的時間都在酒吧消磨,連飯都在這裡吃的男人,已經足夠說明他的家庭有問題。

「今天怎麼了,把我叫出來吃飯,有話想說?」袁野不想就剛才的問題再討論下去。

「不是你……有話想問我嗎?」陳子魚搖晃著手裡的啤酒瓶,說。

「啊?」

陳子魚側過頭,看著袁野,袁野有一種錯覺,他好像在等自己主動坦白交待什麼似的。

幸好,金髮小妹及時的回來了,把買回來的飯盒放在他們面前,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他們掰開方便筷,開始吃起飯來。

乾飯很香。但袁野吃得很費力。吧台的調酒師小姐,一臉驚訝的看著袁野用一種超慢的速度,鄭重其事的專心咀嚼,用力吞咽。她哪知道,有時候吃飯也是在為生存而戰。

陳子魚三下兩下就解決了飯盒,點了一支煙坐在一邊看著袁野,這奇特的吃飯方式,讓他眼底浮過一絲憐憫。

「你看著我幹什麼?」袁野不舒服的動了一下。

「看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陳子魚靜靜的回答。

袁野嚼飯的動作停了。

陳子魚繼續說:「昨天晚上,你都看到了吧?」

「什麼?」袁野不可置信的轉過臉。

「我看到你,還有那個女醫生,從那間餐廳出來。」

「你……跟蹤你自己的老婆?」

陳子魚一笑:「你果然看到他們了。」

「……你一直知道這事?」

「嗯。」

那兩個人開始沒多久,他就知道了。開始在意自己的打扮,借口說有同學會,要和客戶吃飯,那閃閃爍爍的眼神,躲在洗手間里講電話,無緣無故的多了漂亮的首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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