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邱吉爾法官說:「地區檢察官,過去二十四小時里,似乎本案已有重大的發展,是嗎?」

「是的,法官大人。我要傳喚崔格警官上證人席。」

「請。」

崔格就證人席,作證說他和一名警員昨晚在艾伍德家監視,因為他們判斷,被告律師一定從被告那裡獲得某種訊息,而會回去艾伍德家。他們一直等在那裡,果然梅森和德瑞克來了,他們上樓到冷飲機傾倒的房間,找到一個隱密的地窖,兩人要離開時,被警方攔住。崔格和警員清點地窖中的現金,總計三十萬元。

「對方詰問。」伯格說。

梅森無精打采地說:「沒有問題。」

接著伯格又傳喚指紋專家出庭作證,證明兇器手電筒上的確有被告的指紋。然後伯格說:「對方詰問。」

梅森只問了一個問題:「你不能判斷指紋是什麼時候印上去的吧?」

「不能,」指紋專家承認。「有可能是攻擊被害人時,也可能是以前印上去的。」

「沒有其他問題了。」梅森說。

接著一名鄰居出庭作證,說被告的確曾在半夜偷偷回艾伍德家。梅森還是沒有提出問題。

然後伯格又傳喚計程車司機,他證實曾載被告到艾伍德家,而且被告要他盡量別出聲。邱吉爾法官不時看看梅森,他顯然認為梅森擺出這種百無聊賴的淡漠態度,是因為他自認無勝訴的可能,而且昨晚的重大發展將使被告不得不俯首受審。

伯格停止舉證後,邱吉爾法官便表明他的想法。

他說:「顯然我們已有足夠的初步證據可將被告起訴。昨天我還不認為如此,但目前的證據……」

說到這裡,邱吉爾法官突然住口,因為梅森突然站起來,似乎準備要說話。

「庭上,」梅森說。「我要提出抗辯。我已傳喚一名證人,她完全看不見,名字是吉爾曼太太,是不是真名不確定,但大家都這麼稱呼她。傳票已經送達,但吉爾曼太太並未到庭,我要求法院發出拘票。」

這時後排座位一個女人站起來說:「吉爾曼太太在這裡,我帶她進來。」

梅森點點頭坐下去。

庭上一陣靜默後,邱吉爾法官說:「你當然有權利傳喚你方的證人。不過,梅森先生,你應該明白,在本案中,我們對證人的可信度是不加討論的;控方的證詞,本庭都先加以採信,只要有足夠的初步證據,不管是否有反證,被告都必須在高等法院受審。」

「我明白。」梅森說。

這時法庭後面的門打開,谷丁太太走進來,旁邊攙著一個婦人。這婦人戴著深色墨鏡,身體挺得很直,拄著一枝黑白相間的拐杖,走路姿態充滿自信,穿著打扮透露出一種高貴的氣質。

婦人被帶到證人席,她舉起右手宣誓,自稱是蘇菲亞·吉爾曼。

梅森走到證人席前說:「吉爾曼太太,你曾見過我嗎?」

「過去十年我沒見過任何人。」

「我和你說過話嗎?」

「沒有。但我聽過你的聲音。」

「什麼時候?」

「我聽到你和谷丁太太談到我,說要進我的房間看看,還提到我和蘇菲亞·艾伍德的關係,我不明白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但當時我就覺得事態嚴重。」

伯格疑惑似地和崔格互望一眼,站起來說:「庭上,這和本案有關嗎?」

「馬上就有關係了。」梅森說。

「我想應該先把關係說明。」伯格說。

「好吧,」梅森轉向證人說。「你和被告凱瑟琳是什麼關係?」

「我是她的姑姑蘇菲亞。」婦人凜然說。

「什麼?」伯格不敢置信似地驚呼,一會兒才像斗敗的公雞般坐下去。

「那麼,住在艾伍德家的那位蘇菲亞又是誰?」梅森問。

「那是我以前的看護繆德莉·愛狄。」

「愛狄是在你的同意下假扮成你的嗎?」

「不錯。」

「你能說詳細一點嗎?」

婦人疲憊地說:「我想真相不能再隱瞞下去了。我叫蘇菲亞·艾利思·吉爾曼。我哥哥是我唯一的親人,他人很好,但揮霍成性,一心只想追求成功,從來沒想到他的窮親戚。這世上唯一關心我的是凱瑟琳,我想她就是本案的被告,只可惜我看不見她。愛狄各方面都和我很相像。她原是我的管家,我瞎眼後,我便要她裝成是我。哦,我說得太快了。」

「請繼續。」梅森說。

整個法庭鴉雀無聲,旁聽席上人人傾身凝聽,邱吉爾法官則驚訝地瞪著證人。

婦人繼續說:「有一段時間,我和親人完全失去聯繫。後來我知道我快要瞎了,所幸我積攢了不少錢。當我不如意時,我不想因為我的處境或其他原因,而引人同情,因為我那個哥哥一向和窮親戚分得很清。後來我有錢了,卻又不希望他用那套不切實際的計畫來討好我。我先生是吉高公司的創辦人傑若米·吉爾曼,他死後留給我很多財產,其中包括一大堆吉高公司的股票。他和前妻生了一個兒子,一個一無是處的笨蛋——史賓塞·吉爾曼,也就是現在吉高公司的老闆。像我這樣瞎眼的婦人,在銀行開戶很不方便,而且若讓人知道我很有錢,也不太好。因此我要愛狄假裝成我,在家裡弄一個隱密的所在,我常會去那裡存放錢或股票,多半是錢。我在那裡住了很多年,因此對裡面的擺設瞭若指掌,白天黑夜都可以暢行無阻。後來,愛狄愛上了傑洛·艾伍德。他結過婚,雖然分居了,但沒有正式離婚。這使得整件事變得異常複雜。我不得不寫信告訴我哥哥,說我嫁給了艾伍德。其實我很不願意這麼做,但又不想破壞整個計畫。後來,我哥哥和他太太車禍喪生,不久艾伍德又在高爾夫球場暴斃。艾伍德那個貪婪的前妻奪走全部財產。同時本案的被告凱瑟琳則變得一文不名,孤苦伶仃。於是我要愛狄以我的名義,寫信邀凱瑟琳來。我想藉機看看我的侄女,看她是否像她父親那樣揮霍成性,還是比較懂得節制。愛狄完全照我的指示行事,起先一切進行得非常順利,但後來有人謠傳艾伍德家藏有現金,問題便開始產生。不過,我知道吉高公司正在進行一場權力爭奪戰,事情遲早會鬧開來的。我所深惡痛絕的史賓塞——我先生和前妻所生的兒子——知道他父親留給我很多股票,而且都已轉在我的名下,但他並不知道我人在哪裡。他以為假裝成我的愛狄擁有這些股票。吉高公司里有一些人知道史賓塞的真面目,一心想把他弄走,所以我假扮成瞎眼的小販,和這些人隨時保持聯繫。但史賓塞也不笨,他安排了一個白仕利,讓他去和愛狄結交,以便隨意進出艾伍德家。愛狄有時候就是太沒主見,結果付出了代價,讓人在頭上敲了一記。」

「你知道用手電筒打她的人是誰嗎?」梅森問。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定是移動冷飲機,害我踢到的那個人。那是我這輩子最恐懼的時刻。那是我平常走慣了的地方,沒想到竟然撞到冷飲機,還掉到地上摔壞了。然後我聽到有人走動的聲音,還有幾個男人說話的聲音。那時我只知道我得從後面樓梯走後門出去,所幸谷丁太太的車就停在巷子等我。但是愛狄出事那晚,我根本沒回去,因此我壓根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謝謝你,吉爾曼太太,」梅森說。「沒有其他問題。」

盲眼婦人站起來,等人來領她回座位。

她經過梅森的位置時,凱瑟琳哽咽地喊了一聲:「姑姑!」

「凱瑟琳!」盲眼婦人伸手向聲音的來處摸索。

兩人擁抱在一起。

良久之後,邱吉爾法官用鉛筆輕敲一下桌子。

「很快就會結束的,」梅森對盲眼婦人說,然後轉向法官。「庭上,我要再傳喚崔格警官。」

邱吉爾法官現在顯然感到非常好奇,他說:「請崔格警官就證人席。」

「警官,」梅森說。「你有沒有想到,移動冷飲機的人,必然在上面留下很多指紋?」

「也不是很多,」崔格說。「我承認剛開始時,我忽略了這一點,所幸玻璃都還在,我們後來採下指紋。」

「有完整的嗎?」

「有,有一套很完整的指紋,還有掌紋,顯然是那個人將冷飲機半抬半拖地移開時留下的。」

「這些指紋和兇器手電筒上的指紋相符嗎?」

「是有兩、三個指紋一樣,但還不知道是誰的。」

「可以確知不是被告的指紋嗎?」

「可以。」

梅森說:「沒有其他問題了,謝謝你,警官。」

崔格疑惑似地和伯格互望一眼。

伯格似乎要向庭上說些什麼,站起來後,考慮了一下,又慢慢坐下。

梅森說:「庭上,我的下一位證人恐怕不太友善,我請求提示誘導性的問題。」

「這位證人是誰?」

「胡柏·迪翎。」

「好,」邱吉爾法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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