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隔日早上十點過不久,戴拉接到外面接線生的電話後,對梅森說:「艾莉思小姐來了。」

「艾莉思?」梅森一時想不起這個名字。

「凱瑟琳·艾莉思,就是那個服務生啊!」

「哦,是她。」梅森笑著說。「帶她進來吧。」

戴拉走出去,一會兒便帶進來容貌艷麗的凱瑟琳·艾莉思。

「梅森先生,我真不知道要怎麼謝你!你實在太善解人意了。」

梅森笑一笑。「小費還夠吧?」

凱瑟琳將十元交給戴拉,說:「我現在就把顧問費交給你的秘書。你的處理方式真是讓我感恩不盡。麥迪森先生一定以為我要麻煩你……你那樣處理是最理想的。」

梅森說:「請坐,艾莉思小姐。你有什麼麻煩嗎?」

「是我的姑姑蘇菲亞。」

「她怎麼了?」梅森問。

「她很神秘。」

「很多女人都很神秘,」梅森說。「不過你既會來找律師,是不是有什麼事讓你覺得害怕?」

「也不是害怕,是擔心。」

「你先把整件事大略說一下吧。」

她說:「我今年二十二歲,家在東部,半年前父母親在一次車禍中喪生。我只在小時候見過姑姑一次,但每個月我都會寫給她兩封信,內容大都是關於生活上的情形。」

「你原來在做什麼?」梅森問。

「念書。我父親很會賺錢,也很會花錢。我一直想要當律師,因此父親要我去念法律。父親去世時,我正在大學念法律。父親的死已經是很大的打擊了,但家裡的財務狀況卻讓我更震驚。以一般的標準來看,我父親的收入算是很豐碩的,但是他一死,財源全斷絕了。房子有兩個順位貸款,新車也有貸款,家裡所有東西都是分期付款的。這就是我父親的生活方式,來得容易,去得也容易。父親是賣房地產的,口才好得可以把黑的說成白的。但他不僅僅是一拿到傭金就花掉,根本是客戶一簽約,他就開始借錢了。總之,我馬上就發現我根本是一文不名。」

「你母親都沒存錢嗎?」梅森問。

凱瑟琳搖搖頭。「母親對父親崇拜得不得了。她相信父親的判斷都是正確的,因此大小事情都由我父親做主。的確,我父親唯一做錯的就是沒有投保。他不信保險那一套。他認為只要大家和平共處,就天下太平了。梅森先生,我想我離題太遠了。」

「言歸正傳,」梅森說。「我猜你姑姑蘇菲亞要你去和她住,而你也答應了。」

凱瑟琳點點頭。

「你為什麼願意?」梅森問。「我覺得你既然要開始工作,應該會想留在家鄉,找同年紀的女孩合租房子……」

她搖搖頭打斷他,說:「梅森先生,我根本無法面對我的朋友。父親一向對我很大方。我不但有零用錢,還有自己的車子,金錢方面從來都不必煩惱,和我那些姐妹淘出去,常常都是我請客的。我不能忍受突然有這麼大的轉變。過幾年,這些事可能都變得微不足道,但在當時對我而言,卻是天大的事。更重要的是,我不要別人可憐我。譬如說,如果我去當服務生,我的姐妹淘會因為可憐我,對我特別眷顧,給的小費也特別多,那我真會受不了的。」

「為什麼要當服務生?」梅森問。

「因為我別無選擇,」她說。「我曾想找別的工作。如果我再等久一點,或許可以找到好一點的工作,但我不僅毫無工作經驗,甚至也沒找過工作。我很怕說錯話出醜。後來蘇菲亞姑姑要我去和她住,她說至少住一陣子再說。她一個人很孤單,家裡又有兩間空房間,她說她很希望我去和她同住。」

「所以你就來了?」梅森問。

凱瑟琳點點頭。

「你來的時候有打算要工作嗎?」

「沒有。我們一直以為蘇菲亞姑姑過得不錯。以前也確實是這樣,不過她也有一段傷心的往事,而且財務狀況似乎不太好。」

「說下去。」梅森興趣愈來愈濃了。「後來怎樣?」

「我就搬來和蘇菲亞姑姑一起住了。我想我可以半工半瀆,或先工作一年存點錢,再念完大學。我也不必虛偽地隱瞞你,其實我那時是希望蘇菲亞姑姑會資助我念大學。」

「她沒有資助你嗎?」梅森問。

「沒有。她……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來找我,是為了你姑姑的事嗎?」梅森問。

「可以這麼說。」

「她怎麼了?」

「說來話長,」她說。「而且實在不容易說清楚,我就揀重點說一下吧。她是我父親的妹妹,是個職業婦女。我們一直以為她過得不錯。我想應該也是。她的房子和財產,在我看來是很豐裕了。大概兩年前,一個叫傑洛·艾伍德的人走進她的生命,後來發生了一些不太名譽的事。艾伍德結過婚,但已和他太太柏妮絲分開。原諒我說句不好聽的話,他太太是個賤女人,冷酷無情,佔有慾又強,剛好印證了一句話——下賤的女人比地獄的火焰還可怕。艾伍德和他太太分開後,給她一筆錢去內華達州,然後和她離婚。後來艾伍德認識了蘇菲亞姑姑,想和她結婚,便要求柏妮絲將離婚證書給他。但柏妮絲一再拖延,艾伍德和蘇菲亞姑姑便跑到墨西哥去,說是在那裡結婚了,但實際上一定沒辦什麼正式儀式。我想艾伍德是那種很會投機的人。他和柏妮絲原住在棕櫚泉,辦公室和住家合而為一,他常常去那裡,那也是他唯一沒有轉讓給柏妮絲的房子。有一次周末,艾伍德去棕櫚泉處理一些事情,他預計在那裡住幾天。當時天氣開始回暖,他去一個俱樂部打高爾夫球時,不幸因天氣太熱而猝死。俱樂部的資料登記他太太是柏妮絲,她又剛好住在當地,俱樂部的人很快就查出她的電話,通知她艾伍德的死訊。柏妮絲立刻跑去球場處理屍體,安排喪葬事宜,然後便搬進棕櫚泉的房子,把有價值的東西全部拿走。蘇菲亞姑姑完全被蒙在鼓裡,後來因為艾伍德一直沒打電話給她,她一著急,打到棕櫚泉的房子,接電話的人是柏妮絲,她才知道艾伍德已經死了。柏妮絲說一切她都已安排妥當,為了顧及面子,她希望蘇菲亞姑姑不要去參加葬禮。」

「那他們沒有真的離婚羅?」梅森問。

「顯然沒有。柏妮絲告訴艾伍德,說她要去內華達州辦理離婚,但顯然她根本沒辦。」

「財產也沒處理嗎?」梅森問。

「當然有,但都是口頭處理而已。因為幾乎所有財產都在柏妮絲名下,艾伍德幾乎是一無所有,他是打算從頭來過。蘇菲亞姑姑告訴他不必管財產的事,她要幫他東山再起。後來她幾乎把所有的錢都交給艾伍德。」

「她還可能拿回來嗎?」梅森問。

「現在艾伍德死了,柏妮絲是他的遺孀,當然拿不回來了。當初蘇菲亞姑姑根本是無條件把錢送給艾伍德,他拿去投資,完全是用他自己的名字。後來每當有人問起他們結婚的事時,蘇菲亞姑姑總是閃爍其詞。我想,在他們談論婚嫁時,艾伍德已開始懷疑柏妮絲根本沒有去辦離婚。他如果和我姑姑結婚,柏妮絲一定會去告他犯重婚罪,他當然不敢造次。我想他是故意和蘇菲亞姑姑去一趟墨西哥,回來好告訴朋友他們已經結婚了,大家也都信以為真。但是每次我問起他們結婚的事,蘇菲亞姑姑老是支支吾吾的。後來她自己告訴我,他們的婚姻可能無效。所以我懷疑他們根本沒有結婚。」

「在這種情況下,」梅森說。「只要有證據顯示你姑姑和艾伍德是合夥的關係,她就可以拿到艾伍德死亡時名下財產的一半。這當然牽涉到一些麻煩的法律程序,不過主要還是要看當初錢是怎麼轉移的,是贈送、合資,還是怎麼樣。這方面你清楚嗎?」

「我知道的全告訴你了,」她說。「蘇菲亞姑姑不想和柏妮絲有任何瓜葛。她說:『錢柏妮絲儘管留著好了,錢又不能買到快樂。』她覺得柏妮絲只是一個貪婪、冷血、眼中只有錢的寄生蟲,如果她真的那麼愛錢,那就統統給她好了。」

「那你姑姑不就什麼都沒有了?」

「這就是我要和你談的原因之一。」

「說詳細一點。」梅森說。

「我搬來這裡之後,從我姑姑口中得知,她把所有現金都給了艾伍德,他死了之後,她幾乎一無所有。我本來很希望姑姑會讓我回去念大學的,但她一直沒提,我也不想說什麼。後來發生了一些事……老實說,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也不想住在姑姑家,但是要搬出來,我一定要找份工作,自己獨立起來。」

「發生了什麼事?」梅森問。

「很神秘的事,」她說。「讓我又擔心又害怕。」

「說下去。」梅森說。

「從某方面來說,蘇菲亞姑姑是我所見過最邪惡的人。」

「你是指她對待你的方式嗎?」梅森問。

「對待我和對待別人都一樣。她只供我吃住,其他什麼都沒有。我就只有隨身帶來的幾件衣服,又沒有交通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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