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紅顏真情蒙錯愛 群雄仗義斗頑凶

幾天之後,周主郭榮在內殿設宴,范質、李谷、李重進、張永德、趙匡胤、韓令坤、慕容延釗、李良,一共八個人赴宴。待眾人坐定後,郭榮站起來,滿面春風地說:「朕今日設便宴,召各位愛卿來,主要是通報一個好消息:我大周西征軍,自大散關至秦州,連下八城,勢如破竹,西蜀軍已成驚弓之鳥。此外,匡胤訓練御林軍卓有成效,朕亦想藉此機會以示嘉獎。」

郭榮是個有雄心大志的君主,一心想早日平定天下。他見北境安寧,便遣王景為招討使,試探性地攻打西蜀。誰料西蜀主孟昶流連聲色,未及防禦,竟讓周軍攻了一個措手不及。眾人聽郭榮一說,紛紛舉杯祝賀。郭榮做了個手勢,一隊舞女娉婷走出,翩翩起舞。君臣邊觀舞,邊飲酒,其樂融融。

李重進端著酒杯,走到趙匡胤面前,說:「趙將軍治軍有方,年輕有為,前程未可限量,老朽敬你一杯!」

趙匡胤慌忙站起來,畢恭畢敬地回答:「李將軍過獎,趙某愧不敢當。御林軍之所以能略有起色,全靠陛下和張將軍的調度、支持,趙某隻不過盡些微薄之力而已。在治軍方面,還要請李將軍多多指教。」

李重進矜持地微笑道:「好說,好說。趙將軍確是謙謙君子,難怪陛下和張永德如此信任你!」

趙匡胤早聽說李重進心思細密,頗有心計,不知他所言有何深意,宴會之上,也不便深究,便一笑了之。

酒酣耳熱之際,郭榮酡紅著臉,興緻頗佳地說:「諸位愛卿,朕自登基以來,從未像今日這樣暢快過。朕有一愛妃,琴藝絕佳,朕即喚她出來,略彈數曲,以助諸位雅興,如何?」

范質一聽,急忙阻止:「陛下,皇妃乃萬金之軀,怎可隨意現於人前?萬萬不可!」

「讀書人就是迂腐!在座者,皆為朕之密友,何必拘謹!」郭榮轉身,令內侍喚她速來內殿。

過了片刻,一位身著紫色衣裙,戴著一層薄薄面紗的麗人走進殿中,向郭榮行了大禮。郭榮吩咐內侍設置好几案、凳子、琴,然後揮手示意那幫舞女退下。

趙匡胤一眼就認出,眼前這位皇妃就是綠珠,心中暗覺不妙,偷偷瞥了一眼李良,果然李良臉色都變了,端著酒杯的手直發抖。其實郭榮剛才那麼一說,李良便預感到是綠珠,暗自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失態。但看到一年不見的綠珠,仍然不由自主地一陣顫慄。他仰頭喝了一大口酒,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綠珠將琴放在几案上,優雅地坐下調琴,隨即飛出一串悠揚的音符。李良的心又是一陣突跳。綠珠首先彈唱的是一曲漢武帝的《秋風辭》,歌聲婉轉,如黃鸝輕啼林間,琴聲悠揚,似澗水流濺,眾人聽得如痴如醉,齊聲喝彩。

綠珠奉郭榮詔令出來彈唱,並不知聽者是何人。等到一曲彈畢,偶一抬頭,透過薄薄的面紗,無意一瞥,竟看到了她日夜思念的李良!她的心猛地一揪,一股又酸楚、又苦澀的感覺橫溢胸中,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她咬了一下嘴唇,略一思忖,便彈起了那首《四愁歌》:我所思兮在泰山,欲往從之梁父艱,側身東望涕沾翰。

美人贈我金錯刀,何以報之英瓊瑤。

路遠莫致倚逍遙,何為懷成心煩勞?

琴聲如泣如訴,李良的耳邊響起幾年前綠珠那柔情似水的輕語:「大哥,這首張衡的《四愁歌》,我只彈唱給你一個人聽!」接著,眼前又幻化出綠珠那顧盼生輝的眼波、如花的笑靨、潔白的胴體。

李良全身一陣痙攣似地顫抖,為了不讓外人看出自己的失態,他只好拚命壓抑著自己,仰著頭,大口大口地喝酒。可是沒有用,他滿腦子都是綠珠的一顰一笑。最後,他只好痛苦地捂住雙耳,閉上眼睛,低下頭,聽任情感的波濤在內心深處洶湧衝撞。

李良只顧喝酒,他的意識完全麻木了。他根本不知道綠珠是何時離開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了皇宮的,只記得在皇宮外,趙匡胤攙扶著他問:「你喝多了,要不要送你回去?」他沒回答,推開趙匡胤,踉踉蹌蹌地走了。

夜幕已經降臨,白天俗世的喧囂,已經歸於寂靜,街道兩旁鱗次櫛比的房屋,在昏暗天空的映襯下,如同一片黑沉沉的鬼域。

李良順著街道,本能地拖著腳步,鬼使神差地來到了開封府衙署後面——他和綠珠從前的家。李良伸手推開大門,穿過院子,徑直走進綠珠過去的卧室,打火點亮蠟燭。

房子里的傢具還是一如往昔,只是几案上的琴和彈琴的人已離去,以往那股淡淡的幽香,也為空氣里濃重的霉味所代替。

李良環視房內,那窗戶上綠珠貼的雙鳥窗花,早就被剪去,只留下空白而已。他忽然覺得人生亦是如此,美好的東西終歸要失去,剩下的只有殘缺和空虛。

他頭暈目眩,倒在大紅的床褥上,像受傷的野獸一般嚎叫了一聲,就昏昏地睡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到有人用熱毛巾擦他的臉,一股熟悉的淡香撲面而來。他微睜雙目,醉眼朦朧之中,身著紫色衣裙的綠珠,正臉色微赧地傾身面向自己,不錯,她是綠珠!

李良唇乾舌燥,火一般灼熱的激情瀰漫全身,他喊了一聲「綠珠」,猛地翻身抱住她,滾燙的雙唇在她臉上不停地親吻。內心的慾望,在烈酒的作用下越來越熾熱,身體膨脹得幾乎要爆炸。李良什麼都顧不得了,粗暴地將她掀翻在床褥上,瘋狂地撕去她和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騰身而上,以一種無堅不摧的力量,猛烈地挺進著。

在徹底失去理智的非正常狀態下,廣濟大師的陰影不復存在,勃發的生命偉力一往無前,他迅速地佔領了那處他曾經難以攻克的堡壘,然後喘息著不斷攻擊,直到最後完成,才又躺下昏睡過去。

睡了片刻,李良似乎聽到身邊有嚶嚶的哭泣聲。他掙扎著坐起來,揉了揉眼睛,就著微弱的燭光,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驚:躺在他身邊的不是綠珠,而是素雲!

這一看,他的酒立刻醒了一大半,汗水從額上直往下流。他張口結舌地問:「素雲,怎麼……會……這樣?我對你……做了些……什麼?」望著赤身裸體的素雲和被褥上那一塊醒目的鮮紅,李良又是內疚又是自責,用手拚命地抽打自己的頭和臉,那聲音在深夜聽來是那麼清脆響亮。

素雲停止了抽泣,披上衣服,挨近李良,溫柔地擦去他臉上的淚水,說:「李大哥,別這樣,是我自己願意的!」

原來,當她看到綠珠房中的燭光,發現醉倒的李良時,便打來熱水替他擦洗,既而遭到李良暴風驟雨般的進攻,她原本是可以走開的,然而她沒有。看到自己愛戀已久的男人,承受著如此巨大的痛苦,素雲心如刀絞,那一刻她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只要能減輕他的隱痛,哪怕是作為綠珠的替身,也心甘情願。於是她默默地承受著,聽任李良所為。

「李大哥,我知道自己遠不如綠珠姐,可我也像她一樣敬重你、喜歡你。若大哥不嫌棄,我願意一輩子伺候你;若大哥不喜歡我,也沒有關係。今晚的事不怪你,請大哥千萬不要記在心上。」素雲見李良眼光獃滯,臉色蒼白,柔聲細語地寬慰他。

李良似乎什麼都沒有聽到,他的腦子有如一團亂麻:綠珠在的時候為什麼自己不行?她進皇宮後為什麼自己又行了?為什麼偏偏是素雲,使自己成了真正的男人?為什麼要對素雲做出這等事來?……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師傅要讓自己下山,來承受這塵世間的苦難與煎熬?這些問題在他腦子裡盤旋著,糾纏著,撕咬著,他怎麼也理不出頭緒。

李良匆匆忙忙地穿上衣服,撇下哀哀哭泣的素雲,逃走似地跑了出去,一頭扎進濃濃的夜色中。

接連數月,李良既不去當值,也不去協助趙匡胤訓練軍隊,每天泡在酒店裡,無日不飲酒,飲酒必醉,清醒的時候少,沉醉的時候多。因為只有在神智不清的情況下,他才能夠忘記人間的煩惱,得到暫時的安寧和解脫。

趙匡胤見他如此頹廢消沉,且雙頰浮腫,步履虛飄,往日的風采蕩然無存,又急又恨,三番五次勸說,毫無效果,甚至動手揍他,仍然無濟於事。韓令坤、慕容延釗等一班朋友看在眼裡,急在心上,也無計可施。

轉眼中秋已過,天氣轉涼。這天下午,李良照例在都亭驛附近的一家酒店喝酒。喝到九成醉,又吩咐掌柜的將酒葫蘆灌滿,出了店門,一邊不時將葫蘆口湊在嘴邊喝上一口,一邊歪歪斜斜地橫過大街。

俗話說:冤家路窄,真是半點不虛。路上竟然遇到了高懷德!那高懷德此時任果州團練使,中秋前奉周主之詔返京,籌划進攻淮南,事後一直逗留開封。當天,他在朋友家飲酒作樂,直到黃昏,才回自己的私宅。平時高德懷就傲慢成性,如今乘著五分醉意,領著十幾個隨從,在大街上由北向南疾馳,街上的行人紛紛閃避。

一幫人一路狂奔,來到都亭驛街口,卻見大街正中,一個軍官模樣的漢子兀然站立,手舉葫蘆,醉醺醺地自顧喝酒,眾人喝令他讓道,亦是不理睬。

本來高懷德等人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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