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周主被逼除異己 郭榮遂願掌王權

廣順二年初夏的一個傍晚,萬歲殿內燈火通明,悠揚婉轉的樂曲聲,蕩漾在迴廊庭廡之間,夏日的晚風習習地吹著,將歌聲送得很遠很遠。

周太祖郭威頭戴冠冕,身穿黃色袞龍袍,坐在寬大的龍椅上。他臉色憔悴,唯有一雙虎目,依然炯炯有神,透出令人畏懼的精明與威嚴。

登基一年多來,他夙興夜寐,殫精竭慮地治理國家。對內整頓吏治,改革舊法,提倡廉潔簡樸;對外則修治武備,處理好與遼國、南唐的關係。而北漢主劉崇屢屢犯邊,慕容彥超在兗州豎起反周大旗,所有這一切耗盡了他的精力,讓他感到力不從心。他甚至開始懷疑,當年自己處心積慮謀取天下,甚至不惜以一家老小的性命為代價,是否值得?

郭威靠在椅子上,略帶疲倦的目光,掃過殿中一隊正在輕歌曼舞的宮女,落到了范質、李谷等文臣學士身上。他忽然想起,史弘肇曾將武將比作長槍利劍,而將文臣比作毛錐的事。眼下殿中坐席上,清一色的文臣,沒有一名武將,他所有的主要將領,都在東征北御,實在是讓他深感憂慮。更甚的是,眼下他身邊沒有一個親人,唯一的義子郭榮遠在澶州。也許是把他調回自己身邊的時候了。

正在這時,范質走上前來,對郭威輕輕說道:「陛下,剛剛接到兗州軍報,慕容彥超已經被四面包圍,數次突圍都被擊退,敗局已定,他插翅難逃了。」

「好!」郭威揮手示意范質退下,精神一振,心情陡然變得開朗起來。他的目光再一次投向了那些體態婀娜、風情萬種的舞女身上,其中一個少女,瓜子臉,柳葉眉,眼波流轉,像極了符氏。一想到符氏,他不禁又有些精神恍惚起來。河中城那銷魂的一晚,讓他畢生難忘,回味無窮。符氏就像一個魅力四射的女巫,使他迷戀,讓他喪失理智,沉迷不能自拔。

可現在符氏已經是自己的兒媳,郭威想到這一點,心裡就不知是什麼滋味。在這樣一個夜晚,他的腦袋裡忽然閃出一個他從沒有想過,或者說一直刻意迴避的問題:為什麼他會讓這個妖嬈魅惑的女人嫁給自己的兒子?這到底出於怎樣的一種心理?難道只是想把她留在自己身邊,留在自己的視線之內?還是另有其他原因?他實在不明白,自己當初是怎麼想的了……還有,一旦郭榮知道了這件事情,心中難道會沒有怨恨?自己年過半百,註定命中無子,將來的帝位,恐怕只能傳給義子郭榮了。想到這些惱人的問題,郭威不禁有些心力交瘁,頭也微微作痛起來。

郭威徒然地甩甩頭,似乎想甩掉這個難題。他突然想起,自己有幾個月未親近女人了。後宮佳麗如雲,而他卻絲毫沒有這種慾望,難道他真的老了嗎?這個突起的念頭,讓他感到一陣恐慌。不,決不!自己費了千辛萬苦才得到的皇位,坐了才一年多,北漢還沒有平復,決不能認老服輸!

想到這兒,他突然激動起來,體內的熱血開始奔涌,昔日的雄風,彷彿又重新回到了他那已衰老的肉體之中。他沒有老,他要在女人身上證實這一點。

深夜,宴會散了,郭威回到寢宮。內侍掩上門,悄然退出。薄紗帳輕掩著,但郭威知道,裡面有一個酷似符氏的女人,在等待著他的臨幸。

郭威並不掀開帳子,而是在檀木椅上坐下。那女人如風擺楊柳般,娉娉裊裊地走過來,盈盈跪倒在地:「奴婢見過陛下!」

「起來吧!」郭威一伸手,將那舞女拉了起來。那舞女順勢坐在他的大腿上。郭威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撩開薄如蟬翼的白色絲袍,在她豐腴的大腿上輕輕滑動,那新浴後的身軀,細膩嬌軟,給他極好的手感。

「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回陛下,奴婢名叫阿嬌,今年十九歲了。」那女子輕啟朱唇,笑盈盈答道。

一股幽蘭似的香氣,混雜著年輕女性肉體的芬芳,撲鼻而來,郭威的身體似乎有了某種反應。他將阿嬌從腿上放下,讓她面對自己站著,右手伸到她的衣服里,在她豐滿的胸前輕輕摩挲著,一路緩緩向下……阿嬌的身體開始發熱,並隨著他手指的動作不斷扭動著,呻吟著,但郭威卻無法達到極度的亢奮。

郭威抽出手來,一字一頓道:「把衣服一件一件脫掉!」

阿嬌猶豫了片刻,酡紅著臉,慢慢脫掉原本就可有可無的衣服,一絲不掛地站在郭威面前,如同一顆剛剛剝去殼的鮮荔枝,潤澤誘人。

郭威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光滑的肉體,腦海里浮現出當年在鄴州府邸符氏卧室的那一幕。慢慢地,幻覺中鮮花盛開,眼前阿嬌玲瓏曼妙的軀體,和符氏的身影重疊起來。霎時間,郭威感到一股暖流傳遍全身,所有的血液在那一刻都迅速凝聚,劇烈膨脹起來。他低吼一聲,撲了過去,把阿嬌壓倒在地毯上。

粗重的喘息聲伴隨著神秘的呻吟聲,郭威縱橫馳騁,奮力拚殺。在他看來,今晚的成功與否,其意義不亞於一場戰爭的勝敗,因為它證明了,自己並沒有衰老。而且他作為一個君主,不僅能夠征服他的女人,也能夠征服世間的一切。

在焦急與期待中,一個月過去了,但兗州依然未能攻克,慕容彥超仍在拚死固守,東征的凱歌沒有像預期那樣快奏響。其實讓周太祖郭威最為憂慮的,還不是慕容彥超。兗州已成強弩之末,不足為患,倒是數十萬大軍屯在兗州,讓他時刻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尤其是樞密使王峻,自從周朝創立,居功自傲,越來越張揚跋扈,一旦他聯絡諸將,就像自己在鄴州、澶州之時那樣,因利乘便,倒戈相向,那局面就不可收拾了。本就生性多疑的郭威,越想越不安,唯一的辦法,就是親自前去兗州督軍,指揮戰事。他不顧范質、李谷等人的勸諫,執意來到兗州,親督三軍攻城。

卻說慕容彥超逃回兗州後不久,郭威建立後周,他還曾派使者前來,向朝廷納貢稱臣,表示歸順之意。後來聽到後主劉贇暴死,不禁惶恐至極,緊接著郭威又收了他管轄下的兩座城邑,心中越發不安起來。正在這個時候,北漢、南唐又先後派使者來和兗州通好,約定共同抗周。想到與其一點點被削弱兵權,任人宰割,還不如反抗到底,於是招募兵士,積聚糧草,還將泗水引入城中,公開與後周對抗。

侍衛步軍都指揮曹威,奉詔命去征討慕容彥超。他率軍抵達兗州後,首先擊敗了南唐的援軍,活捉唐將燕敬權,使兗州陷入孤立境地,隨後猛攻兗州城,但兗州城防守極為嚴密,屢戰無功,只好修築圍壘,等待援軍。

王峻解晉州之圍後,也奉詔來到兗州。周軍力量大增,將兗州城圍得水泄不通。雙方對峙了幾個月,城內糧食已盡,守軍也已疲憊不堪,慕容彥超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但王峻想盡量減少士卒傷亡,遲遲不肯發動總攻。

周太祖郭威來到兗州,王峻、曹威等人,率領一幹將領前來迎接。郭威了解戰況後,第二天,親自督領三軍攻城。周軍將士見天子親臨,自然士氣高漲。兗州城下旌旗飄揚,鼓聲震天,滿山遍野的周軍,抬著雲梯,如潮水般湧來,攻上城牆。守軍見了這等陣勢,驚惶失措,紛紛棄城而逃。

慕容彥超聽到周軍喊聲震天,心知大勢已去,仰天長嘯,悲憤良久,抱著嬌妻,縱身跳進衙署後的枯井,頃刻雙雙溺斃。他的兒子慕容繼勛,率領殘餘的五百士卒向外突圍,也被亂箭射死。

兗州平定,郭威龍心大悅,令大軍班師回京,途中還特意去孔子的故鄉曲阜,親自拜祭孔聖人,以示對文化的尊重。一行人來到孔廟,郭威方要跪拜,王峻勸阻道:「孔子乃是陪臣,不當受天子跪拜!」

郭威道:「孔子是百世帝王之師,寡人參拜有何不可?」說罷,恭恭敬敬跪在地上,虔誠地參拜一番。之後,又命令部下,把所有祭祀之器留在孔廟裡,以示對孔子的敬意。

為了表示對孔子和儒家文化的推崇,郭威的鑾駕在群臣的陪同和御林軍的護衛下,又前往孔林拜謁孔子的陵墓。拜祭完畢,詔令孔子四十三世孫孔仁玉為曲阜令,顏淵的後裔顏涉為曲阜主簿,並且令二人即刻赴任。

轉眼到了秋天,陰雨連綿。從曲阜回來後,郭威身體一直都不好,這使得他心情抑鬱,難得高興。

這一天,雲開日出,天高氣爽,郭威心情也陡然好轉。郭威坐在几案前,手持酒杯,邊飲邊欣賞優美動聽的音樂和舞姿。自從兗州平定以來,內外無事,朝政清閑,郭威啜了一口酒,微眯著雙眼,望著那些進退舒展、長袖飄飛的舞女,手指在几案上和著節奏,輕輕地敲擊著。

這時,一個瘦小的內侍,悄悄來到郭威身邊,低聲說道:「啟稟陛下,范大人有事求見。」郭威皺了下眉頭,不悅地說:「傳他進來!」

范質進來,行過大禮,郭威面無表情地問:「范愛卿有何要事?」

「啟稟陛下,高懷德派使者來送信說,其父高行周,已於前日逝於故所,故臣特來告知陛下。」

郭威一聽,將酒杯放在桌子上,沒出聲。過了好一會,才耳語般說道:「知道了。」說完做了個手勢,示意范質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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