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喬小麗站在窗前,看著樓下滕哲上車離去,心中湧起了一絲絲惆悵。

「怎麼還不走啊?」楊曦走進辦公室來問到。

「等你呀!」喬小麗說。

「等我?等我幹什麼?」

「今天是元宵節,走吧,到我家過節去。」

「你今晚不值勤?」

「不啊!這麼多男子漢,會讓我這小女子值勤嗎?哈哈。」

「到你家去不好吧?會打擾你們的。」楊曦說到。

「打擾什麼啊?我已經給老媽說了有個朋友要到家裡去吃飯,叫她多準備幾個菜哩,我老媽一聽啊,哈,高興得不得了啦,她說下午單位上也沒什麼事,就提前下班買菜去啦。」喬小麗說完站了起來,扶著楊曦的肩膀問到:「你知道我老媽為什麼這麼高興嗎?」

「不知道。」楊曦搖了搖頭。

「她以為我要把男朋友帶回家去呢!」喬小麗嘻嘻地笑到。

「那我去就不好了吧?你老媽一看不是你的男朋友,那不就高興不起來了嗎?」楊曦猶豫到。

「那有什麼呀?你是我朋友嘛,她哪能不高興呢?走吧!」說完喬小麗提著挎包就拉了楊曦一下。

「那你男朋友呢?」楊曦歪著頭問到。

「我哪有什麼男朋友啊?我簡直就是個沒回頭率的人呀,哪象你,圍著轉的有一個加強連啊,嘻嘻。」

「哈哈,不會吧?」楊曦說:「即使有一個加強連,也只會僅僅是那個連部的通信員圍著我轉,其他的人包括連長指導員的都被你牽走了啊!」

「怎麼還不走啊?等著請我們大家都到你家去過節吧?」張行站在門邊中嘻皮笑臉地沖喬小麗說到。

「那是!敢跟著走嗎?」喬小麗斂住笑,問到。

「有什麼不敢的?走啊!」張行說。

「行!我們走。」喬小麗拉著楊曦就出了門,下樓後回頭對張行說:「跟著啊!別被別人拐跑了哦!」

走到路口,喬小麗招了一部的士,拉開車門的同時對張行說:「你坐前面吧,我和喬小麗坐後面。」

「呵呵,我另外打部車,你們先走,先走,我隨後就到。」張行訕笑到。

「不跟著去是小狗!」喬小麗咒到,然後對楊曦說:「我們上車。」

楊曦問:「張行會去嗎?」

「可能嗎?」喬小麗說:「他女朋友在家裡等著他的哩。」

正是下班高峰,車行如蝸牛,走了半個多小時,到了喬小麗的家。喬小麗的家在市委大院裡面。

「小麗回來啦?」喬小麗與楊曦剛進屋,廚房裡傳來了問話聲,是喬小麗的母親。

「啊——,我回來啦!」喬小麗答到。

「客人呢?」

「一起來的。」

楊曦走到廚房門口,往裡面叫到:「阿姨好!」

喬小麗的母親聽到是女孩子的聲音,一愣,沒有轉過身來,說:「好,好,來了啊?快請坐!坐!我這會抽不開身啦,小麗你招呼一下啊!」

喬小麗答到:「知道啦。」然後對楊曦說:「你坐啊!」

客廳不算很大,一套沙發,一個小餐桌,加上一個電視櫃,把客廳佔據得已經沒有多少空間。電視櫃挨著的牆壁上掛了一幅字畫,上書「寧靜致遠」四個大字,這是通常都能見到的。楊曦在沙發上坐下,感到有些拘束,問喬小麗:「你爸還沒回來?」

喬小麗往旁邊的房間呶了呶嘴:「可能在裡面看書吧。」

喬小麗的母親端著一盤菜從廚房裡出來,把菜放在餐桌上後走了沙發邊來問到:「是小麗的朋友吧?」

楊曦站起來說:「阿姨好!」

喬小麗介紹到:「媽媽,這是醫學院的楊老師,現在在我們科裡面幫助工作。」

「呵,是老師啊,你坐,坐。」喬小麗的母親仔細看了看楊曦,一怔,問:「楊老師是哪裡人呀?」

「江城。」

「哦,那可是個好地方啊!你先坐會,還炒兩個菜就吃飯了。」喬小麗母親說完往廚房走去。

喬小麗的母親腳還未踏入廚房又轉過身來,說:「我怎麼看到你好面熟呀?」

「不會吧?」喬小麗說:「人家楊老師到醫學院來上班才一個學期哩!」

「你好象當年我們知青點裡的楊丹丹啊,她後來也到江城去了。」喬小麗母親不管不顧地盯著楊曦看著,說:「你母親不會也姓楊吧?」

聽到這話,楊曦一愣,但面部表情沒有表現出來什麼,心想哪會這麼湊巧啊?她搖了搖頭,猶豫了一下,說:「我母親姓王。」話說出口後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說實話,露出了尷尬的神情。

「哦!」喬小麗母親笑到:「長得真象啊!我還以為是呢。」

喬小麗母親回到廚房後,邊炒菜邊嘮叨了起來:「我那個同學楊丹丹呀,長得與你很象,可漂亮著哩。可惜啊,就是成分不好,一直回不了城,我們離開知青點幾年了她都還在那裡呆著,本來看到就要落實政策了吧,可又不知怎麼的,她肚子大了,也不知道她是與哪個懷上的,後來不好意思回到城裡來,聽說嫁到你們江城去啦。」

喬小麗朝楊曦笑到:「我媽呀,只要家裡一有人,她就會不停地嘮叨。所以我爸一回到家來嘛看到我媽在,就會躲到房間裡面去看書,嘻嘻,想圖個安靜呀。」

「唉!我這同學啊,聽說後來嫁給了一個工人,說是一點文化都沒有的一個人,還經常喝醉酒罵街,這還不是無緣無故地懷上孩子的原因呀!要不哪就會這樣作賤自己去嫁給一個沒文化的人呢?所以我經常說呀,女孩子要學會自重、自尊、自愛,要不把自己的前途都毀了啊!」喬小麗母親的話伴著鍋鏟的撞擊聲傳出來,帶著一股濃濃的油煙味。

喬小麗發現楊曦臉色突然蒼白起來,問到:「你怎麼啦?」

楊曦咳了兩聲,說:「可能感冒了,有些難受,我想先回去了。」

「那怎麼行?怎麼說也得等把飯吃了再走吧!」

雖然端上來了一桌好菜,但楊曦已沒有了胃口,勉強吃了點東西,就借口感冒身體不舒服從喬小麗家出來了。喬小麗說送她回來,她謝絕了。坐在車上,淚水不自主地往下淌。淚眼朦朧中,城市的夜景,更加迷離。她不願意思考任何問題,此時大腦的功用好象就是將鬱積在神經傳導線路上的傷痛通過淚腺的蠕動一滴一滴地擠出再連成串,任其在兩頰慢慢地流淌。

「走哪裡?」的士車司機問到。

「醫學院。」她忍住哽咽,勉強吐出這三字時,氣若遊絲。

「到哪?」的士車司機沒聽清楚,大聲地再次問到。

「醫學院!」楊曦鼓起氣息也大聲地叫到,哽咽的音調已昭然若著。

司機轉過頭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學校已經放假,寒冷的夜晚里,校園內寂寂無聲。她住在學生第二宿舍,在二樓里住的全是象楊曦這樣到學院來工作不久的年輕教師,新修的教師公寓還未竣工,他們還得在這裡住一段時間。樓梯口對著的這間是生物教研室的一個剛工作的女教師,放假後也沒有回家,在複習準備考研。生物教師的房間內靜靜的,也不知人在不在,不過在與不在楊曦都已經沒有心情再去與她打招呼了。她慢慢地走上樓去後,又慢慢地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前,掏出鑰匙來正準備開門時,那個生物教研室的女教師已經開門出來向她問候了:「哈,終於回來啦?」

「嗯。」楊曦實在不想多說話。

「到我這裡來坐坐呀!」女教師很熱情,一人在外,誰都怕孤獨。

「不啦,我想休息了。」要是前幾天,用不著別人開門相邀,楊曦都會自己去敲門的。

「早啦點吧?」

「很困的!」

「哦,你是不是生病啦?」女教師感到很奇怪。

楊曦搖了搖頭。

「好吧,那你休息吧。」門又關上了。

進到室內,她換上一雙拖鞋後就往床上一躺。假期學校不再往學生宿舍供暖,室內氣溫很低。躺了一會,感覺寒冷,起身去把電暖氣開上,開到最高功率。房間很小,門窗關閉得很嚴實,室內溫度很快地就升了起來。

開了電暖器後,楊曦就搬了張椅子來坐在電暖器旁。一個紅漆樟木箱放在電暖器旁的條桌上面,特別顯眼。這個紅漆樟木箱,式樣很陳舊也很簡單,一個長方體,在箱蓋的扣合處加了鎖袢,但很結實,就象她童年的酸楚記憶從來沒有從她心底抹去一樣。

「你他媽的,養個母雞會下蛋,你能幹什麼?」從一懂事起就聽到父親經常這樣罵母親,那是在父親喝醉酒之後。這個時候母親會顫抖著,膽怯地將她護在身體後面,任憑父親的辱罵,絕不還口。

再後來,她也成了父親酒後的發泄對象:「你他媽的,你這野崽,你這雜種……」於是,後來許多小朋友都不與她來往,明裡暗地裡都說她是個沒有父親的野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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