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關押在在這個監區的另一頭的一個單人監室裡面的是江平,原刑偵大隊的大隊長,劉輝的小舅子。江平是因為涉嫌引誘犯罪被檢察院逮捕的。

劉輝在吵鬧著要交待問題的時候,江平已經在窄小的監室里練起了散打,一招一勢,煞是認真。

打從一進到這看守所裡面來,他就被關押在這個單人監室里。這完全得力於他的那個鐵哥們,看守所副所長高倉能。如果不是高倉能的話,他就得與那些搶劫、偷盜、強姦、詐騙的下三爛們呆在一起了,那些人簡直就是一些人渣。

高倉能與江平是鐵哥們一點不假,但並不象時下人們流行的那個順口溜里說的那種「一起同過窗,一起下過鄉,一起扛過槍,一起分過贓,一起嫖過娼」的鐵哥們,如果硬要往上套的話也只有「一起扛過槍」還勉強靠得上,因為兩人曾同時在一個派出所里呆了兩年時間,那時高倉能是包片的民警,江平是副所長。但就這樣的「一起扛過槍」的人也忒多了,惟有高倉能與江平能稱得上是鐵哥們。

本來江平剛進來時是很有抵觸情緒的,成天悶悶地坐著,飲食也少。不過他很硬氣,檢察官對他的任何指控他都一概否認,還與檢察官對拍桌子。高倉能很佩服他的這種骨氣,私下裡找到了當副市長的大舅子,要他幫江平說說話。他大舅子也還真買帳,已經在幫江平疏通了。

江平得知這消息後人也變了個樣。他想起了一句古人說的話:「天將降大任於斯人矣,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於是每天都要練上幾遍散打、擒拿什麼的,活動一下筋骨,疏通一下經絡。

這幾天來,他聽說他的姐夫劉輝在監室里每天都被同監室的人犯欺侮,什麼站馬步呀,坐噴氣式飛機呀,他聽到後就生了一肚子的氣,可他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呀,又能幫得上什麼呢?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啊!他不免有點兔死狐悲的凄涼的感覺。

上午在放風的時候,他好不容易瞅了個機會給高倉能說了,要高倉能幫忙把他姐夫劉輝轉到單人監室去,高倉能答應了,而且辦事的效率也真快,下午就把它搞妥了。

可現在這劉輝在那裡吵鬧些什麼呢?吃飽啦撐著了?

突然,江平猛地驚了一下,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不對呀!他要交待?交待什麼呢?難道他的事情還沒交待完嗎?

聽著民警把劉輝帶往審訊室去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江平想:「算啦,不去費那個腦筋了,如果有什麼意外的話,高倉能會過來說的。」

於是江平往床上一坐,打起禪來。這是江平進到看守所後的一大收穫,每天都要這樣坐上半個小時,心無旁騖,漸入仙境。

江平雙腿盤攏,端坐在床上。前兩天在這個時候還能不去思考任何問題的大腦,今天卻怎麼也安靜不下來,一直在想著剛才劉輝的古怪舉動。劉輝的舉動讓人不可思議,也許是關久了,思想承受不了壓力了吧?不過他說他要交待的問題是什麼呢?

劉輝是江平的姐夫,但江平的姐姐不是劉輝的原配,江平的姐姐與劉輝如何認識的江平不清楚,那時江平剛剛參加工作,只知道的是父母都不同意姐姐與劉輝好,因為劉輝比江平的姐姐大十歲,而且還是個有老婆的人。當時家裡因為這個事情經常鬧得不愉快。江平的母親經常一把鼻子一把淚地說他姐姐「丟死人啦!把我們的老臉都丟盡了!」父親在家裡也經常拍桌子摔板凳的,搞得整個家裡雞犬不寧。但江平的姐姐依然我行我素不予理睬。

對家裡的矛盾江平本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抱著與我無關的態度的。但後來江平因為幫朋友忙,私自把案件卷宗里的材料抽了出來銷毀,正在接受組織審查的時候,劉輝找了人給公安局的領導打了招呼,江平才得以未受任何處理。這之後又在受到中隊長牟思其冷遇,不給他安排任何工作,使他整日無所事事的時候,又是劉輝託人幫忙給他調動到了派出所工作。

江平得到劉輝的幫助後,於是有意無意地在父母面前說劉輝的好話,說劉輝本來就是個好人,只是老婆在外面與他人有不正當的關係被劉輝當場抓住了,兩人正在鬧離婚呢。其實江平根本就不認識劉輝的老婆,至於劉輝的老婆偷人之說更是他的編造。經過江平的遊說,江平父母的態度也稍為緩和了下來,但對江平的姐姐江姍約法三章,在劉輝未離婚之前不得再與劉輝來往。

從那以後,江平知道了權勢的作用,於是在結交人上他首先得看看這人的背景如何。他與高倉能也是這樣認識成為鐵哥們的。

高倉能剛到派出所工作的時候江平已經在姐夫劉輝關係網的作用下當上副所長了,那時的江平有些少年得志不可一世的派頭,對一般民警總是吆五喝六的,很是狂妄,而高倉能只是一個合同制民警,於江平來說,更是不把他看在眼裡,但一次無意中發現了高倉能的背景後江平對高倉能馬上就轉變了態度。那時高倉能的大舅子還是區里分管政法的副書記。

「嘟……嘟嘟……」,旁邊屋子裡民警值班室的電話響了起來,又把江平的思維拖回到了眼前面臨的事情上來了。

這劉輝要交待的問題不會牽涉到姐姐頭上來吧?

他知道他姐姐江姍暗自存了一大筆錢,是為外甥準備的,當然,也是劉輝交給他姐姐的,姐姐江姍的工作是沒有來錢的渠道的。當劉輝被「雙規」後,組織上曾找到江姍談話,江姍矢口否認從劉輝那裡得到過任何不義之財,並說對劉輝的所作所為一概不知。由於經受了審查,姐姐江姍也就沒有因為劉輝的事情受到牽連,繼續擔任她的市政府副秘書長。劉輝現在又要交待,難道是想把根根底底都抖完嗎?如果這樣,姐姐不就跟著完了嗎?自己即使出去了也不就少了靠山了嗎?

江平有些穩不住了,心裡頓時煩燥了起來。怎麼回事呢?這劉輝已經被帶回監室來這麼久了,怎麼高倉能也不過來說上兩句呢?這狗日的高倉能呀!

值班民警楊六順離開值班室後又返回來的腳步聲提醒了江平,他下了決心要把楊六順叫過來問一下,雖然現在是階下囚,但楊六順曾經是他的手下,並且現在對他都還是很敬畏的,都還在稱呼他為「江大」,不象叫其他人犯,都叫編號,而且一遇到值班的時候都要悄悄過來給江平遞上一支煙,給他把火點上。

給劉輝送去了速食麵後楊六順就回到了值班室,一進門來又看到了桌上的電話機,這台粉紅色的電話機太刺眼了,使得楊六順一陣心緊,他生怕這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來。這一陣他最怕的就是電話鈴聲響,鈴聲一響起就會使得他膽戰心驚。他將自己的外衣脫下後就往電話機上扔去,正好把電話機罩住,眼不見心不煩啊。

他倒在床上,點上一支香煙,猛地吸上兩口。

這一陣他的手機是經常關著的,因為怕別人打電話找他。本來桌上的電話是內部電話,外面是打不進來的,但只要電話一響,他總擔心是外面的人打了進來。剛才高倉能打來的電話使他好一陣心驚膽戰,現在也還沒有回過神來。

天終於放亮。楊六順急急忙忙把班交了,三步並著兩步往家裡趕去。周圍銀妝素裹的景色並沒有讓他感到耳目一新,他現在最渴望的就是回到家裡往床上一躺,天塌下來也不管,美美地睡上一覺,他可是一個晚上都沒有合眼了啊。

終於到家了,這是他轉業前在武警支隊時部隊搞的福利房,住的都是原來支隊的幹部,有的現在已經轉業到地方工作了,有的還在服役。環境還算幽靜,而且比地方上的什麼這樣小區那樣別墅的要安全得多了。

他埋著頭衝進小院,正走到宿舍樓下時,後面有人在哭哭涕涕地叫了他一聲:「六順……」

他回頭一看,一下子驚住了,他家的傢具電視機電冰箱什麼的全都亂七八糟地堆在院壩里來了,媳婦素珍與讀初中的女兒娟子站在旁邊哭泣著。

「怎麼回事?」他不由得高聲問到,媳婦與女兒沒有回答,都向他投來怨恨的目光。他一個衝刺就跑到了三樓,家裡的門開著,裡面傳出音樂聲,室內的傢具全是新的,一個瘦小的女人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那女人看到他後,高興地朝他叫了起來:「啊!六順回來啦,快點進來呀!」

「你這是幹什麼?你為什麼要把她們趕出去?」楊六順憤怒地大聲喊叫到。

「這是我的家啊,我為什麼要讓別人住在這裡呢?」這女人理直氣壯地說到。

「你這是強佔民宅,是違法的!」楊六順說。

「誰說的?我們可是簽得有字據的啊!你說的,兩個月還不了我的錢就把這房子拿做抵押。要看字據嗎?」

「聶勁兵,你不要欺人太甚了!」他指著這個女人說。

「哈哈哈哈……」這個女人狂笑了起來。

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本來不想管它,但手機不停地震動著,他只好把手機從腰帶上取了下來,放在眼前一看,屏上的字根本看不清楚,誰打來的也不知道,他趕快去按接收鍵,可按了後手機也仍然是在不停地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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