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太陽已經落山了,山脊上還殘留有一些紅雲。天色還不是太暗,但室內光線已經越來越朦朧了。滕哲示意李吉把燈打開,室內頓時亮堂了起來。

房東是一對六十多歲的夫婦,兩人在互相補充著他們知道的情況。

四天前的晚上10點30分左右,房東一家人正在二樓客廳看本地電視二台播放的一部電視連續劇,突然聽到樓房後面「嘭」的一聲響,緊接著幾聲喊叫,數分鐘後聽到有一人從樓房後沿樓房左側巷道經前面院壩急速跑動的腳步聲,房東男主人站起走到客廳前面窗戶邊,看到一個人跑出院壩後與站在對面小道上的兩人匯合,然後三人一同離開了。因為在房東家樓房後面租房住的是一對外來夫婦,女的賣淫,男的當皮條客,所以房東一家認為是因為嫖娼引起了糾紛,也就沒有在意,今天傍晚因廚房的煤已經用完,去拿堆放在樓後面的煤塊時發現出租房屋的門已破損,推門查看才知出了人命案。

四天前?滕哲捏指算了一下,正是「黃狗案」那天,不由暗自罵到:「狗日的,真是黃狗惹出來的禍啊。」

滕哲現在正在這家人的二樓客廳內,聽著這對老夫婦述說四天前的事情。他走到客廳前的窗戶邊上,望著對面的小道,落日的餘暉使得小道依然清晰可見,現在這個時段與老夫婦所說的時間還有一段距離。剛才還在從容行走的三三兩兩的人們,現在好象知道這座小院內有什麼事情發生,已在駐足觀望,有的乾脆往小院走來。喜歡湊熱鬧似乎是國人的秉性,也許要不了一會小院內將會聚集幾十百來號人的。滕哲對窗下的黃一生叫到:「怎麼還沒有將隔離帶拉上?」

黃一生說:「警戒繩放在車上的,車子的後備箱打不開,正在想辦法把它撬開。」

滕哲惱了:「那就先叫上幾個穿制服的把無關人員阻攔在警戒區域外。」

滕哲走回沙發處坐下,對房東男主人問到:「你能確定是三個人嗎?」

「肯定是三個人,一個從我這院子跑出去,另外兩個在對面小道上站著。」房東男主人說。這是個退休幹部,一個很精明的老頭。

「能看清楚那幾個人的模樣嗎?」雖然知道可能是徒勞,但也得問。

「看不清楚。不過都是中等個子。」

「衣服顏色呢?」

「深色衣服,具體是哪種顏色看不出來。」

「這三個人後來往什麼地方走了?」

「往坎下公路上走了,是跑下去的。」……

這裡是城郊結合部,因城市擴建,耕地被占,當地村民大多靠出租房屋獲取收入。這裡聚集了大量外來人員,有務工的,有做小生意的,也夾雜著一些無賴、閑漢,以及專門針對外來務工人員的妓女。轄區派出所整頓了多次,但收效甚微。

對房東詳細問了發現案件的情況後,滕哲下樓來到了後面出租屋前。

這是一個空間窄小的房間,房門很窄小,窗框也很窄小,室內光線晦暗,這房間是房主人以前修來作煤棚用的。望著室內堯天真、黃一生、張行、鄢仁四人在忙碌著,滕哲站在門邊弄不清自己該如何踏進去,窄小的空間再也容不下更多的人進行作業了。技術科的攜帶型亞馬哈發電機已經突突突地吼叫了起來,滕哲將射燈打開,站在門口給室內送去了光亮。

「滕大,沒找到血指印。」堯天真終於伸直了腰,剛才一直彎腰作業,這會乘機活動了一下腰部,然後補充到:「案犯可能接觸的部位也沒有顯出指印。」

滕哲叫他們先出來休息一會,然後自己進去查看了好一陣。床上,女屍的下身裸露,兩腿張開,左下肢於膝蓋處尚套有一截褲筒,頭面部、胸部及雙上肢多處刀傷。地上,倒卧的男屍幾乎佔據了一半能站立人的地面,男屍穿戴齊整,胸部、雙手都有刀傷。看了現場後,剛才堯天真的無可奈何,滕哲也體會到了。他知道,即使有先進一點的技術設備,這個現場也不容易提取到潛在的指印痕,從屍體倒卧的情況與血痕分布的情況分析案犯活動過程,在案犯可能接觸到的部位都是一些粗糙表面的物具,是難以留下完整的指印痕的,何況技術科的設備本身就很簡陋,而且早已老化落後。

「把屍體移走後再仔細進行勘查。」滕哲出門來對堯天真說到。

「等一會!趙局長要來看現場。」江平說。他已經來到現場在外面站了好一會了。

滕哲摘下乳膠手套後就走到一邊去了,他想抽支香煙,在裡面憋了好一陣,煙癮上來了。搜遍所有的衣兜都沒找到香煙,就又走了過來,朝江平說到:「江大,行行好,奉獻一支香煙吧!」

江平掏出香煙遞了一支給滕哲,問:「現場發現有價值的東西沒有?」

滕哲說:「在女屍的大腿上發現一棵陰毛,較粗,可能是案犯的,還提取到一枚帶血的赤足印。」

「血指印呢?」

勘查殺人案現場,最讓人興奮的就是能得到一枚血指印了,作為刑偵大隊長的江平也希望如此,雖然他知道如果發現血指印的話早就會向他彙報了,但還是懷著僥倖地問到。

滕哲搖了搖頭。

江平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江平接了電話後對滕哲說:「趙局長已經來了,我們出去迎一下吧。」

隨趙局長一同來的還有分管刑偵的副局長戴濟天。戴副局長是政工出身,對刑偵業務不熟悉,加之他分管刑偵也只是暫時代管,所以對刑偵上的事情也就很少過問。戴副局長主要是分管後勤裝備與通訊工作。據說分管刑偵的副局長位子還一直空著,誰來還是一個謎。

「先去看看現場吧。」趙局長與江平等人握了手後說。

黃一生在前面帶路,戴副局長、江平、滕哲跟隨在趙局長後面。雖然頭部距門框還有一兩公分的距離,趙局長進門還是有意識地把頭低了下來。黃一生進入現場向趙局長介紹勘查情況,其他人都在門外等候。

趙局長從現場出來說:「找個地方研究一下吧。」

江平轉身對滕哲說:「你看哪裡合適?」

「到房東家客廳去吧。」滕哲說完後就在前面帶路,把趙局長等人領到了房東家二樓的客廳內。

趙局長坐下後對黃一生說:「我看你們技術科的那部車子停在公路邊,很破舊的啊!」

「就是嘛,趙局長幫解決解決啊!」黃一生趁機央求到。

趙局長笑了一下,對戴副局長說到:「老戴,把後勤科那部麵包車拿給他們吧,那車放在後勤科那裡,一年也用不上一兩次。」

趙局長到分局來當局長還不到一年。以前在市局辦公室當副主任時經常撰寫刑偵工作的稿件材料,曾多次與刑警一道執行任務體驗生活,對刑偵工作有深刻的感受,在一次蹲坑守候任務後他曾寫下了一首《夜魂》的小詩,為廣大刑警傳誦:夜魂——刑警蹲坑守候之隨想夜是遼遠清幽的夢夜是溫馨舒懷的風,輕撫著這黝黑凝重的磐石夜魂與天地相融肆虐的蚊蟲無法撼動的堅韌刺骨的寒風嘆服這夜的肅穆黑暗籠罩下的小草也被撩拔得感動將陽光放生,把自己化為這夜的精靈那是一種莊嚴,在天與地之間用理想與信念撐起一片平安和霞光絢麗的蒼穹從詩中可看出趙局長的刑警情結之有多深!

趙局長到分局當局長後本想給刑偵多投入點經費,但財政撥款有限,分局的攤子又大,僧多粥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這是趙局長經常給刑偵部門的人說的話。

戴副局長馬上說:「好,回去我就安排把車移交給他們。」又對黃一生說:「你這傢伙,要走了也要撈上一把啊!」

江平與滕哲同時愣住了。過後他們才知道,黃一生本來就是到分局來過渡一下的。按照市局的規定,提拔領導幹部要有在基層工作的經歷。幾天後市局政治處就來人對黃一生進行考察了,提拔為刑偵支隊技術科副科長主持工作。

滕哲又暗自樂了一次。以前發了大案後技術科偶爾也會得到一小筆經費,而這次卻意外的撿了個金娃娃。要知道那部麵包車買來才一年多,是局裡搞接待用的,價值近二十萬元呀。

滕哲這兩天的行動軌道就是現場與辦公室之間。在電腦顯示屏上將現場照片、錄像資料反覆觀看後又到現場呆了一兩個小時,如此反反覆復。雖然案件現場分析會上已經明確他為專案組長,但前期的偵查工作在會上江平大隊長已經作了安排。江平的安排非常詳細具體,幾乎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對死者的親戚、朋友、交際圈的調查,對發案前死者的活動情況的調查,現場的走訪,對最近幾天各單位打擊處理的賣淫嫖娼人員的進一步審查,到看守所拘留所戒毒所去摸線索,對附近一些建築工地的民工的調查,包括對房東家庭成員的調查,等等,等等。趙局長在案件現場分析會上也一再強調,這一殺兩口的案件社會惡性程度大,對社會面的影響也大,我們必須要具有對人民群眾深厚的感情,對維護社會治安高度負責任的態度,踏踏實實地開展偵破工作,爭取以最快的速度將犯罪嫌疑人緝拿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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