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字 八、圖窮匕見

李土芝躺在酒店的沙發上,他暫時還不能離開儈安市,案件尚未結束,他的嫌疑還沒有完全排除。他的車也還被查封在儈安市警局的院子里。

他蒙著頭,心裡有老大一個疑問。

「小烏龜,爬樓梯,一二三四五六七……」腦殘的手機鈴聲響了,李土芝無可奈何地拿起那個醫院小護士友情贈送的舊手機,接通了電話。

「喂?」

「喂?小芝,我明天就要迴流雲縣,晚上請你吃個飯?」錢山說。

「不要了吧?不是昨天才吃的,今天又吃飯?又不是永遠見不著了!」李土芝眉頭打結。

「過來吧,你還沒見過我女朋友,她特意從流雲縣趕來,想見見你這個大哥。」錢山很誠懇,「昨天也沒吃好,今天請你吃個本地特色。」

「好吧,在哪裡?」李土芝懶洋洋地說。

「玉城山莊。」錢山說。

「玉城山莊在哪裡?」李土芝無奈地捏著手裡粉紅色的諾基亞,這玩意兒不能上網啊!

「在黃峰森林旁邊。」錢山有些猶豫,「如果你不喜歡那個地方……但那裡有很地道的農家菜……」

「哦!不不!我不在乎,我打計程車去。」李土芝很快答應了,「那就晚上六點吧,六點在玉城山莊見。」

錢山磨磨蹭蹭地把時間改到了七點,好像七點之前他還有事。

當天下午五點半,李土芝就攔了一輛計程車直奔黃峰森林。所謂的「玉城山莊」其實是一間農家樂,地點就在黃峰森林邊上,有一條小路直通森林後山。據說山莊里所有的食材都是從森林裡現採的,連豬都是放養在森林裡的,所以價格昂貴得驚人。

錢山選擇在這個地方吃飯也算得上很有誠意了。

計程車司機對這個地方很熟悉,一溜煙就開了上去。李土芝跳下車,只見山莊門口滿地的車輪印子,這裡也不知道每天有多少車輛進出。

到達的時間有點早,他優哉游哉地背著手,到傳說中自己「殺人」的森林裡去轉悠。小懸崖的周圍仍然圍著警戒線,李土芝眯著眼看那個懸崖的高度,五十幾米,算是相當高。除了徒手攀爬上去,唯一能到達懸崖頂上的途徑——他的目光凝聚在半空中。

那裡有一條長長的索道,在晚上是看不見的。

索道的一頭連接著黃峰森林的主山脈黃峰,另一頭……連接的是玉城山莊。

這條小小的滑索是玉城山莊農家樂的一部分,在晚飯前的黃昏時分,索道上有人滑來滑去。

除了爬上去,到達小懸崖頂上的唯一方法——

就是跳下來。

但索道距離懸崖頂相當遠,可能有三五十米的落差,懸崖頂面積又不大,人要是從索道上跳下來,怎麼能保證跳得准?又怎麼能保證不會摔死?

何況就為了跳這個小小山頭,有意義嗎?

除非……有什麼非跳不可的理由。

李土芝到儈安市的時候沒有帶證件,他找了個偏僻的點,趁看守現場的警員不注意的時候,悄悄爬上了懸崖。

懸崖上大片褐色的血跡觸目驚心。

韓旌在這上面找到了裝血液的軟膠人偶,李土芝卻有一種直覺——超出常理的血量,莫名其妙的人偶……以及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裡的自己。

在這個懸崖頂上,一定存在一個理由!

他撿起一塊石頭,從懸崖的邊緣開始,一寸一寸地向懸崖中心敲擊,每一個位置都不漏過。

三十幾分鐘後,他找到了一片硬度和其他土層不一致的地方。

慢慢撥開泥土和碎石,李土芝向下挖掘。

十厘米、二十厘米、三十厘米……

什麼都沒有。

李土芝卻挖掘得更加堅定。

這片土層不是天然土層,下面一定有東西!

五十厘米……仍然沒有!

一米二十……

一米五!

黏稠的黃土層下面,終於出現了一張已經開始腐敗的人臉。

李土芝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是個五官立體的混血兒的臉。

安馨!

天哪!李土芝真想掐著韓旌的脖子破口大罵——誰說這不是殺人現場?誰說這不是案件只是事件?軟膠人偶只是個幌子!它是有人故意運來——用來掩蓋這裡發生過的真相的!安馨在這裡死了!兇手運來了安馨的存血,用它浸透了懸崖的每個角落,掩蓋了真正的犯罪痕迹。他還狡猾地留下了破裂的軟膠人偶,製造了「自爆的血漿怪」的奇談。

李土芝一邊給韓旌打電話,一邊觀察安馨露出來的頭顱。

她的後腦顱骨粉碎性破裂,導致表情極度扭曲,相當猙獰,那是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力。李土芝仰頭又看了一眼滑索。

安馨是從索道上下來的。

無論她是跳下來或摔下來,結局都是一樣的。

有人為了掩蓋她死在這裡的事實,精心策划了一場大戲。

可是這場戲和他李土芝有什麼關係呢?為什麼遠在千里之外的他,也必須在戲裡客串一個無關緊要的角色?

「小烏龜,爬樓梯……」電話鈴聲又響了。

李土芝接通了電話,錢山的聲音顯得非常緊張:「小芝,我到了,你找到地方沒有?」

李土芝一邊從懸崖上爬下去,一邊熱情地回答:「我早就到了,在森林裡閑逛呢!馬上就來!」

錢山說:「我在玉竹軒,就是山莊最裡面的一個竹屋,這裡可有情調了,比省城有意思多了。」

「我馬上就來,馬上就來!」李土芝急急忙忙拍乾淨身上的泥土,匆匆向玉城山莊跑去。

玉竹軒位於玉城山莊最靠近森林的地方,景色幽麗,空氣沁涼。李土芝還沒進門就覺得心曠神怡,推開房門一看,錢山正坐在木桌前泡茶,一縷茶煙裊裊升起,映襯著窗外山景,令人愜意。

「咦?你傳說中的女朋友呢?」李土芝一腳踩進門,張望了一下,並沒有看見除錢山之外還有其他人。

錢山放下手裡的茶杯,那張總是緊張兮兮的臉上突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死了。」

李土芝錯愕了一下,一瞬間後腦嘭的一聲不知道被什麼重物狠狠拍了一記,頭暈目眩,他往前撲倒,撞在了錢山面前的桌子上。只見錢山慢條斯理地站起來,從口袋裡摸出一支針管,抓起他的手臂,麻利地往他靜脈里扎了一針。

李土芝掙扎著抬起頭來:「你……」

錢山臉上那詭異的笑容逐漸在放大:「小芝,錯過了一次,我不會再錯過第二次。雖然我一直當你是兄弟,但是沒有辦法的時候,你也只好為我犧牲一下了。」

「果然……是你……」李土芝咬牙切齒。

「你真有這麼聰明的話,還會來赴約嗎?」錢山不但給了他一針,還從口袋裡拿出繩子,把他的手腳綁了起來,「就像當年的趙小明,如果他夠聰明的話,怎麼會想不到有人借刀殺人之後,遲早是要殺人滅口的呢?」

李土芝驀然瞪大了眼睛:「你……」

錢山抹上了他的眼睛,那詭異的笑已經到了臉頰邊,幾乎咧到了耳朵邊:「我天生就比你們聰明,所以天生就比你們更有活下去的資格!」

在把李土芝捆好之後,錢山毫不猶豫地拿起暗藏好的水果刀,對著李土芝的腹部一刀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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