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哈利給犯罪現場打去電話,命令封鎖現場以備調查。一個穿制服的警官守在車庫樓梯的頂頭,這裡直接通往鮑比·喬的公寓。犯罪現場封鎖帶把整個建築圍了一大圈。發現屍體的女管家由一個女協警陪同,被隔離在一輛巡邏車的後端。哈利還做出指示,不許任何人進入封鎖區域。約翰·沃爾多牧師儘管再三要求允許他進去為兒子祈禱,但被告知,他必須跟負責該案的偵探去講。

哈利到達犯罪現場後,首先派維琪和吉姆去查明案發後的現場是否依然安全,而後徑直向女管家所在的巡邏車走去。

女管家大約五十歲出頭,花白頭髮,褐色眼睛,淺棕色皮膚。哈利猜想她是墨西哥人,可能是非法移民一儘管他並不打算逼問這一點——她已經被她看到的場面嚇得失魂落魄了。

她告訴哈利她叫德洛麗絲·桑切斯,然後她顫抖著嘴唇,用淚汪汪的眼睛看著哈利,「他死了?」她問。

「是的,桑切斯太太,他死了。」當哈利用尊重的口吻對她講話時,看到她的眼中閃現出一絲暖意。哈利的話似乎也讓她放鬆下來,「告訴我你為什麼去鮑比·喬的公寓,以及你進去後所看到的一切。」

她搖了搖頭,似乎他的話又把她帶回到一個令人驚恐的場景,儘管哈利確信她看到的那個場景仍然留在她的記憶中,而且很長時間都不會忘記。

「我去那裡是因為他父親想跟他談話,但他沒有接他父親的電話。他父親特別生氣。他說,『去把他叫來。』所以我就去了。」

「然後發生了什麼事?」

「嗯,我敲門,但是沒人理。我就試著推門,但沒推開。但我有打掃衛生用的鑰匙。」她拍拍圍裙上的一個口袋,「所以我打開門,但是我沒有進去。我從門口就能看見他。到處是血,所有的東西上都是,那個嚇人的惡魔面具蓋在他的臉上。」

「你碰那個面具了嗎?」

她搖了搖頭,「沒有,我沒進去。」

「那麼你怎麼知道是他?」

「他穿著的衣服跟我為他洗熨的是一樣的。」她說。

哈利點點頭。這是一個實在女人的實在回答。「在你發現屍體以前,你有沒有看到或聽到異常的人或事?」

德洛麗絲想了想,答道:「大概兩小時前,後院有個人。」

「你看見什麼人了嗎?」

她搖搖頭,「那條狗,隔壁的,它開始叫。後院有人時它總是叫。我想也許是牧師出去吸支煙吧。他出去吸煙時狗總是叫。這一直讓牧師很生氣。但是後來我看見他在屋裡。所以我朝後院看了看,但是沒人在那裡了。」

哈利謝過她,並告訴她他很快會派人來找她做一個正式的書面記錄,需要她在上面簽字。「不會花太長時間,然後你就可以回家了。」他說。那個女人看起來鬆了一口氣。

吉姆和維琪在通往鮑比·喬公寓的樓梯口等著哈利。哈利帶他們上樓,並告訴站在那裡守衛的警官,除了法醫和驗屍員不許任何人進來。

哈利推開門,血液中那種濃重的銅味撲鼻而來。鮑比·喬的屍體仰面朝上躺在房間中央,臉上蓋著那個惡魔面具。他還穿著幾個小時前哈利見到他時穿的那身衣服。除此以外,沒有什麼東西跟以前一樣。整個房間像被血洗過一樣,牆面、傢具、地板都被動脈噴出的血沖刷了一遍。在心臟停止跳動以前,他體內的血液已經流干。哈利確信,屍檢會顯示從這具屍體中流出的血量將是最少的。哈利仍然站在門口,他能看到有一行從屍體向外走開的沾滿血跡的腳印。最先到達現場的員警檢查了房間,以確保兇手已經不在屋裡,但他們都盡量遠離屍體。那個女管家,桑切斯太太,說在門口看到屍體後,就沒有進到屋裡。哈利打開他的犯罪現場手提箱,取出相機,把那行從屍體向外走開的一行沾有血跡的腳印照下來,這樣他們就可以把這些腳印與在調查過程中留下的任何新腳印區分開來。

三個人穿上從哈利的手提箱里拿出來的鞋套,然後排成縱隊進入房間,並注意避開濺出的濃重的血跡。哈利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此案與達琳謀殺案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喉嚨處深深的傷口:兇手如此強健有力,刀口幾乎到達脊柱的位置;雙手被仔細合在一起,像祈禱一樣:面具放在臉上,沒有系住。

哈利馬上走到屍體旁,拍了兩張屍體原位照片,然後他從鮑比·喬的臉上小心地拿起面具。他看到鮑比·喬額頭上刻著「私通者」三個字。他站起身,又拍了兩張移去面具的照片,然後跪下,凝視著鮑比·喬毫無血色的臉。

「我本應該待在外面監視你。」他輕聲說。

「你說什麼了嗎?哈利。」維琪問。

他搖了搖頭,「沒說什麼。」他看了一眼手錶,「三個小時前我在這裡。我把他嚇壞了,我甚至想到待在外面車裡看他是否要去見誰,或者是否有誰來找他。但我覺得還有其他事情必須先做,於是我要求派一輛巡邏車過來。要麼他們沒來,要麼來了,但他們沒有看到是誰殺了他。」

「我去核實一下。」維琪說。她到外面去跟門口的警官核實。第一個到達現場的巡邏車也應該一直在附近巡邏。

哈利用戴著乳膠手套的手抬起鮑比·喬的手腕,又伸手動動他的下巴。屍偎還沒有開始,但是考慮到房間內空調的巨大作用,這個過程有可能被延遲了。他把手伸到鮑比·喬的襯衣裡面,感覺一下他腋下的溫度。摸起來依然溫暖,這表明他死了不到三個小時。

「我本應該留下來監視。」他自言自語地說。

「不管是誰殺死的他,那個人可能一直在外面監視著你,等著你離開。」吉姆說。

這話嚇了哈利一跳,他忘了房間里還有其他人。但這話說得非常在理,哈利懷疑殺死鮑比·喬的兇手是否跟搜查他家並用手槍打了珍妮的那個人是同一人。也許你在朝正確的方向看,卻看錯了人,他告訴自己。

吉姆的話再次打斷了他的思緒:「如果你這裡不需要我,我想去檢查一下案發時班尼武度在哪裡。至少,從表面看,這跟殺死達琳的是同一人,如果尼克在過去三小時內有不在現場的證據,那他基本上就與此案無關了。」

哈利回頭看看吉姆,點點頭,「好想法,如果你想去,我這裡沒問題,但你首先要告訴維琪一聲,確保她那裡不需要你。她清查過達琳的犯罪現場,還有那個被害牛仔的現場,所以我想讓她留下,也清查一下這個現場。她很容易發現我忽視的任何相似點。」

「我會告訴她的。」吉姆說。

哈利把注意力又轉回到屍體上。他仔細查看屍體的雙手,上面覆蓋著乾燥的血跡,這表明鮑比·喬曾試圖用手止住從喉嚨流出的血,卻無濟於事。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任何跡象表明有過搏鬥。哈利以此斷定,鮑比·喬與那人很熟悉,熟悉到可以讓他近身的程度。此外,兇手不僅強健有力,而且行動敏捷。在這位年輕的牧師還未意識到怎麼回事時,那人就已逼近他並迅速移到他後邊。軍事訓練?他一下子想起了賈斯廷·克雷爾比。這位第一助理牧師曾告訴哈利,他加入教會以前做過很長時間的水兵。但也可能是其他人,所以他必須開始檢查與教會有關的每一個人,看看他們有無服役的經歷。

接著,他查看屍體的傷口。跟達琳的一樣,傷口看起來也是由從右向左的動作造成的。如果鮑比·喬被人從身後抓住——這是唯一可以實施這麼大力量的方式,那麼傷口的切割走向表明兇手用的是左手。

「這個人在殺人前是如何靠近他們的,靠得又是如此之近?」哈利大聲問,「是因為他讓人太恐怖了,以至於被害人不敢動彈嗎?還是因為他異常迅速、異常敏捷?」

他直視著鮑比·喬的眼睛。那雙眼睛還沒有變得渾濁、暗淡。眼睛裡還有恐懼,哈利想。這跟那天下午鮑比·喬打開門時哈利在他眼中看到的恐懼是一樣的,但當這位牧師意識到那不是他預料中的人後,那種恐懼又從眼中消失了。

「那人是誰?你當時在等誰?」哈利低頭看著屍體,好像在期待鮑比·喬重新活過來回答他的問題。

公寓的門開了,維琪走了進來,「被派到現場的同一巡邏警車曾收到你早些時候的要求。遺憾的是,在麥克馬倫-布斯出了一起交通事故,所以當時沒能開過來。」

哈利慢慢點點頭,「我本應留下來監視他。他的心理防線已經崩潰了,我內心能感覺到這一點。他要麼出逃,要麼去找人幫忙。他甚至告訴我,我逼他做的事情可能會讓人把他殺死。他不是在跟我耍花招。不管他說的是誰,那人確實把他嚇壞了。」

「你逼他做什麼了?」維琪問。

「交代他知道的監視達琳的其他人,那些試圖抓住她違反緩刑規定的把柄的人。」

「所以你還是認為這是教堂的某個人乾的。」維琪的聲音里流露出她所有的懷疑。

哈利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後又把注意力轉回到屍體上。

「你為什麼不考慮班尼武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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