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鮑比·喬·沃爾多離開父親的私人辦公室時,已是五點半了。外間辦公室已空無一人,秘書們走了,燈也關了。微弱的光線從視窗濾進來,儘管暗淡,但仍然看得見鮑比·喬的臉上毫無血色,嘴角顯然也在緊張地抽搐著。他父親辦公室的職員通常五點整下班,所以他懷疑是否有人聽到了那老東西憤怒的喊叫。但那又有什麼不同呢?他們過去聽到的已經夠多的了。他走出父親的辦公室套間,穿過戶外長廊,向遠處自己的辦公室走去。作為助理牧師,鮑比·喬的辦公室僅僅是一個十二英尺見方的屋子,缺少他父親所享有的任何令人愉快的東西。辦公室只有一扇小窗戶,窗外景色寥寥,沒有風景優美的池塘可看,相反,卻有一塊殘留的滿是灰塵的叢生松林地。原來早在教堂建築興建以前,這片土地上長滿了叢生松林。辦公室的設施儘管舒適、夠用,但都普普通通。辦公桌和辦公椅來自一家全國性的辦公用具連鎖店,都是批量生產的商品。來訪者的椅子和燈具在任何一家沃爾瑪超市都可以看到,而耐用的低檔地秘則來自家得寶公司。為此,每當鮑比·喬從父親的辦公室來到自己的辦公室時,都怨恨不已,但今天他顧不上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由於憤怒和恐懼,他的雙手在微微顫抖。他父親因為那個警察的探詢而大發雷霆,但這個老東西知道的實情還不到一半。想到這個,鮑比·喬搖搖頭。這是最關鍵的詞:還不到。因為他確信,這個老渾蛋會查明一切,到那時地獄之門就真的要打開了。尤其是他若是知道了教堂的一輛汽車曾在坦帕的一個無上裝酒吧的停車場出過事,而他自己的兒子曾付錢給那個車被撞了的舞女,把錢賠付給了那個舞女不說,還始終未告訴老東西所發生的事情,而那個酒吧也是達琳·貝克特常去的地方,要是老東西把這兩件事情聯繫在一起,嗯,那麼倒楣的日子可就真的開始了。

達琳,似乎不管什麼事都會牽扯到她。這個女人死了比活著還麻煩,但你不得不聯想到她。從她決定勾引那個小孩上床開始,整個事情就開始了。不知何故,她讓那個小孩對此事閉口不談,就這樣她幾乎逃脫了刑事責任,從而成為真正的贏家。這讓他的父親幾近瘋狂。後來當那個小孩拒絕在會眾面前懺悔時,老東西簡直氣炸了。想到這裡他笑了。當老東西提出那一套懺悔的屁話時,那個小孩的母親差不多是告訴他吃屎去吧。小孩的父親看上去似乎準備扭掉誰的腦袋似的,若不是老東西的,那肯定就是達琳的。懺悔個屁!會眾中的每個男人寧可不要左側睾丸也願意跟達琳上床一每個人,除了他這個肥胖的、已經無能了的老東西。但是說實話,也許甚至他也願意,這個虛偽的老渾蛋。

他靠坐在椅子上。當他回憶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時,他笑了。那次,他跟蹤她到了無上裝酒吧,在檢查了一下屋裡、確保沒有他認識的人以後,他在她旁邊的座位上坐下來。她馬上就注意到了他,上上下下地把他打量一番,然後笑了。就在那時他明白了,這個女人即使擁有難以置信的美貌,她也不過是個漂亮的、過了時的人渣。

現在回想起來,他覺得一切都順理成章。他跟蹤她是因為他父親明確表示希望有人從她身上找到把柄,而且那個人最好是會眾中的某個人。「務必使她得到應有的懲罰」,這是老東西的原話。所以他就上網查到了這個性犯罪者的相關資訊,找到了她的住址,然後躲藏在她的公寓外面,很快機會來了。那是第一次他跟蹤她,而她直接去了躲貓貓俱樂部,他覺得自己發現了頗有價值的東西。然而,當她用那雙淡藍色的大眼睛看著他時,他知道他再也不想讓她回到監獄裡了。上帝,情色像汗水一樣從這個女人身上冒出來,而他也慾火難耐,他的陰莖是那麼硬,他簡直不敢站起身來。她看在眼裡,那個蕩婦,她把手伸過來,給了它美妙輕柔的一捏。

這些發生在他告訴她他是個牧師之後。他至今還是不清楚他為什麼會那樣做,只能說那也許是挑戰她的一種方式吧,也許他還在試圖去做他爸爸希望他做的事情。狗屁!絕對不能那樣。當他低頭向她穿著的那件低領口圓領上衣裡面望去時,他立刻明白,絕不能對那對兒似乎在回望著他的漂亮的、棕褐色的乳頭動粗的。

奇怪的是,她的情慾似乎真的被他是牧師這一事實撩撥起來。她問他是否讀過一本名叫《紅字》的書。當他告訴她沒有時,她笑了,說也許他就是一個不為人知的狄梅斯迪爾牧師。後來她把他帶回家,與他翻雲覆雨,直到他精疲力竭。一個十四的男孩,這又來了一個該死的牧師——為此給達琳再加一分。

那天晚上他回到家,在電腦上搜索狄梅斯迪爾這個名字,發現這個人原來是故事中的一位牧師,該牧師被一個名叫海斯特·白蘭的已婚美貌女人弄得慾火中燒。僅僅讀到這句時,他下面那東西就又硬了,彼時彼地,他明白,每次只要這個女人願意,他就會滿足她。

他把椅子轉過來,盯著窗外那片滿是灰塵的叢生松林。後來他的確這樣做了,每次只要有可能,他就會去找她。他的麻煩正是由此開始的,而現在,他快要溺死在裡面了。

七點半,哈利胳膊下夾著謀殺案卷宗的影本回到家中。他計畫花幾個小時把他們掌握的所有資料再看一遍,但是當他走進門口時,卻發現約翰·道爾坐在沙發上。

「瑪麗亞做了一大爐烤豬肉,還有一大鍋豆飯。」他抬頭看著他的養子,臉上掛著微笑,「所以……當然……她派我帶過來很多。她確信,有了這個大案子,你不可能吃得好。因為沒有女人來照顧你……」約柯笑了起來,「唔,你知道後面的話。」

約柯從不稱他自己為哈利的父親,也不把他的妻子稱為哈利的母親,儘管他們一直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他們知道哈利仍需要更多的空間。

哈利也微笑地看著他,「她是對的……無論如何都是對的。」

「她永遠都是對的。」約柯說,「我帶來的吃的放在廚房裡,我們只需用微波爐一熱就行了。」

「好的。」哈利說,「您吃過了嗎?」

「吃過了,但是如果別人勸我,我總能再吃一小碗。你知道我是多麼喜歡吃古巴飯。」

約柯又高又瘦,儘管五十五歲了,但他的身體還像以前是牧場主的兒子那樣結實。他鼻子比較長,頭髮黑白相間,髮際線後移。跟佛羅里達的早晨一樣,他的眼睛呈淡藍色,眼睛裡似乎總是藏著笑意。

當他們在餐桌旁坐下時,約柯的眼睛暗淡下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哈利覺得他知道約柯想說什麼。

「我接到一個朋友的電話。」約柯終於開口道,「一個負責你母親案子的員警。」

哈利點點頭,「我也接到一個電話。我認識的一個在監獄工作的人。」

「希爾斯伯勒縣的州檢察官辦公室的人沒有給你打電話嗎?」

哈利搖搖頭。

「那些渾蛋。」約柯說。

「跟往常一樣,公事公辦而已。他們不想讓受害者妨礙文書工作。」

「是的,這從沒變過。」約柯說,「你怎麼處理這事兒?」

哈利聳聳肩,接著長吸了一口氣,「盡我所能吧。」

「一定很棘手。目前貝克特的這樁謀殺案已經讓你忙得不可開交了。這個案子進展如何?」

「比我希望的慢些。」

「有什麼事我能幫上忙嗎?」

哈利想了一會兒,「您在社區關係方面有過一段工作經歷,對嗎?」

「是的,大約幹了一年。大部分工作內容是去吃午餐、跟社區領導握手。那是我一生中最漫長的一年。」

「您碰到過一個名叫約翰·沃爾多的牧師嗎?」

約柯皺起眉頭,想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地點點頭,「是的,我想起他了。大約二十年前,他打理一個臨街的小教堂,教堂位於奧特尼特街十九號,也就是沿著從海灣到堤岸的那條街往北走就到了。我記得,當時山達基人 想買那塊房產,那時他們在克利爾沃特盡其所能,買了很多地產,沃爾多和他的小教堂為此賺了一大筆錢。那之後我就不知道他怎樣了。」

「他建了一個更大的教堂——非常大——沿吉斯通路向北走,離希爾斯伯勒縣界不遠。」

「我並不感到驚訝。山達基人出價很高。他們總能得到他們想要的地方。了不得,最後他們把那片鬧市區整個都買了。」

「您遇到過他的兒子,鮑比·喬·沃爾多嗎?」

約柯看向別處,又沉思起來,「我覺得沒有。他有前科嗎?」

哈利點點頭。

「你認為他和他父親與貝克特謀殺案有關嗎?」

「是的。但我不確定到底怎樣有關,儘管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們與之有關。可是只有我一個人這麼認為。目前其他辦案人員正在密切關注別的人。」

「誰?」

哈利告訴了他。

約柯在桌旁坐下,搖了搖頭,「那是胡扯。我知道尼克·班尼武度。他來縣警察局之前在克利爾沃特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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