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羅拉·莫洛夫斯基坐在辦公室一把特大號的椅子上,雙腳懸在地板上面。她只有五英尺高,一百鎊重,這讓她看起來像一個誤人巨人客廳的小孩。羅拉正在看哈利剛剛給她的犯罪記錄,她調整了一下架在長長的鼻子上的半框眼鏡。

「卑鄙的傢伙。」她說道。她翻過一頁,抬眼用不贊成的目光看著哈利,「你當然也意識到了,你這裡不僅有成人記錄還有少年記錄,而你是不應該有少年記錄的。」

哈利裝作很吃驚但並不試圖令她信服的樣子,「一定是電腦出了差錯。」

羅拉從半框眼鏡的上方看著他,溫柔的褐色眼睛裡充滿了溫和的責備,「是的,一定是。」她的話語中帶著譏諷的口吻,這讓她的布魯克林口音變得更濃了,「你感興趣的這個人是幹什麼的?」

「他已來到耶穌的家中。」哈利說。

「那是什麼意思?」

「他是一個牧師……他的牧師父親任命的他。他在他爸爸的福音教會工作。」

「這對他可是個不小的轉變。」羅拉說著,繼續去看犯罪記錄,「我們來看,少年時期,他曾面臨三項非法持有毒品罪和幾項人戶行竊罪的指控,這些指控往往是同時做出的。但結果看來都是軟禁和緩刑,只有一次是在海軍訓練營勞動改造。後來,成人時期——看來他在訓練營沒學到什麼,情況往往如此一他有幾次被指控開具空頭支票,但賠償後所有這些指控都被取消了。」

「可能是被他爸爸取消的。」哈利插話道。

羅拉點點頭,「可能吧。年輕人惹了麻煩,父母掏腰包,這並不罕見。但這通常只是個創可貼,而不是解決根本問題的辦法。」她繼續往下看,邊看邊點頭,「接下來,又有一次非法持有毒品罪的指控,但在他同意配合員警調查他的供應商後,該指控被取消。然後有一項欺詐罪,在該案中,一個叫羅伯特·約瑟夫·沃爾多的人通過一項虛假的住房改善計畫,從一對退休夫婦身上詐取了一萬美元。這次他爸爸不能拿錢把他買出來了,他被判刑一年。從那以後,就沒有其他記錄了。」

「他的獄中記錄表明他在裡面遇到些麻煩。」哈利說,「但記錄上面並沒有具體的文字表述,這都是監獄裡的人口頭說的。據他們說,鮑比·喬指控兩個同室在押犯對他實施性侵,聲稱他們在洗衣房一同工作時,那兩個人襲擊了他。但是這項罪名並未成立。其他三名在押犯按說是目睹了那次襲擊,但他們聲稱什麼也沒看見,因此指控那兩人的證據只有鮑比·喬自己的話。監獄當然是採取了省事的解決方法。兩名性侵者受到一些輕微的行政處罰,失去了優待那一類的東西,鮑比·喬則被放人隔離牢房。後來,這很可能成為他被提前釋放的一個原因——他服刑六個月後就出來了。」哈利聳了聳肩,「司法長官不喜歡在他的監獄中有在押犯被雞姦的新聞故事,而且有消息說,在鮑比·喬答應閉口不提此事後,司法長官施加壓力把他提前弄了出來。司法長官認識鮑比·喬的父親,儘管我不能確定他們的關係有多好,但事實上,這位牧師辦公室的牆上有一張他們握手的照片。」

「當然,這會讓你想到,由於受害人在跟他父母達成一致意見後拒絕出庭作證,讓達琳·貝克特逃脫了本該更為嚴重的指控。」羅拉伸出一隻手掌,掌心向上,「這是很有意思的巧合,哈利。但是作為謀殺動機,其可能性非常、非常小。」

哈利點點頭,「儘管可能性小,但我得找到突破口,開始我的工作。你覺得鮑比·喬會是個嫌疑犯嗎?」

羅拉沖他聳聳肩,一副不能確定的樣子,「他的背景無疑表明他可能是個反社會的人,但我需要更有力的證據才能給他貼上這個標籤。從你告訴我的情況看,我懷疑他父親十分剛愎自用,那很有可能成為他心理問題的根源。但同樣,這需要分析,甚至可能是長期的分析。」

「這麼說,我一無所獲。」哈利說。

「你鎖定了一個嫌疑犯,哈利。這總是收穫吧。」

當哈利回到辦公室時,發現那個叫阿妮塔·莫拉里——又名賈斯敏——的脫衣舞女,正坐在皮特·羅克辦公室隔壁的會議室里,辨認曾去過達琳家的那些男人們駕駛證上的照片。現在這個會議室也用作專案組新增人員的辦公室。其中一個新派來的身穿制服的協警坐在她的對面。

哈利把手放在那個協警的肩上,「去喝點兒咖啡。」他說,「我替你一會兒。」協警離開後,哈利把照片收在一起,「咱們挪到我辦公桌上吧。」他建議道,「我正等幾個電話,不想錯過。」

不在躲貓貓俱樂部,阿妮塔·莫拉里就像換了個人。哈利上次見到她時,她只穿著一條丁字褲和一件透明的海灘服,很張揚地展示出她那優美的線條。而今天,她穿著一件特大號的T恤衫和一條寬鬆的短褲,這讓她顯得很瘦小,幾近虛弱。她的黑色短髮濕漉漉的,好像剛從淋浴間衝出來似的。在躲貓貓俱樂部時她的那雙生動的藍眼睛還留在哈利的記憶中,可現在看上去只有疲倦。她讓他想起了一句諺語:馬被狠命騎,疲憊汗淋漓。

「有你覺得熟悉的照片嗎?」當他們在他的辦公桌旁坐下時,他問道。

「還沒看見。」她看著他,把頭歪向一側,「如果你們已經知道這些傢伙去過達琳家,我真不明白為什麼還要我辨認這些照片?」

「我想知道去過她家的某個人是不是也跟蹤她去過其他地方。」

「你是說,像個暗戀者?」

「是的。可能是為她著迷的人,也可能是因為她對他們或對別人做過什麼事情而一直跟蹤她的人。」

「就像人們所說的那個被她騷擾的小孩?」

「是的。」

阿妮塔輕輕地搖了搖頭,「我永遠理解不了那樣的事。我總想問她,她怎麼能做出那樣的事,但是我們的關係從來沒有近到讓我覺得可以問她這個問題的程度。」她用探詢的目光看著哈利,好像他會知道答案一樣,「我是說她很漂亮,真的很漂亮。沒有多少女人看上去像她那樣漂亮。而且男人們看她時的表情……」她又搖搖頭,接著聳聳肩,「我在台上幾乎全裸的時候,倒是能換來男人們的那種表情。但達琳,即使她穿著粗麻布口袋走進來,都照樣能博得男人們的那種表情。你知道嗎?她不是個壞人。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一個好人,我是說,我跟她說過話,但沒說過那麼多。」

「但多得足以知道她不是一個壞人。」哈利說。

「是的,沒錯兒。但這似乎不合情理。」

「許多事情都不合情理。」哈利把筆記本翻到他用過的最後一頁,正準備翻到新的一頁。

阿妮塔突然身體前傾,指著筆記本說,「你這兒寫著一個教堂的名字。對不起,我沒有辦法不去看……那名字好像一下子沖我跳了出來。」

哈利看了一眼筆記本,上面用大號的大寫字母寫著「主耶穌基督第一教堂」的名字,名字下面還畫著一條線。「這個怎麼了?」他問。

「我知道那個教堂。」阿妮塔說,「我是說從工作的地方知道的。」

「怎麼回事?」

「在停車場,他們的一輛車刮蹭了我的車。」

「躲貓貓俱樂部停車場?」

「是的。」她沖他微微聳聳肩,「每當我在那裡停好車,準備去上班時,我都會寫下停在我兩邊的汽車的牌子、型號和車牌號碼。我是說,人們離開那裡時已經相當醉了,老天,他們大多數人到那裡時已經相當醉了,假如有人撞了我的車,我想確保我有辦法知道是誰幹的。」

「這麼說,你的車被教堂的一輛車撞了?」

「肯定是的。」她向前湊了湊身體,「我可能不該告訴你這個,我有個朋友是警察,他管理牌照。結果一調查呢,那輛車是那個教堂的。於是我就把電話打到那裡,最後我跟其中的一個牧師通了電話。」

哈利感到一陣激動,「你記得他的名字嗎?」

阿妮塔皺起眉,「是個可笑的名宇,真正的南方名宇。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鮑比·喬?」哈利反過來問道。

「是的,是它。鮑比·喬·沃爾多,我現在記起來了。」她的臉上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哈利覺得這讓她看起來像是剛剛做對一道難題的女生。「很好笑的。他接電話時特別緊張,當我告訴他車停在哪裡,我是在那裡工作的一個舞女時,他就更緊張了。他說如果教堂的頂頭牧師發現了這件事,會非常不高興的,還說他願意私了,不找保險公司或是什麼的,就告訴他修車花了多少錢,他會把錢給我。」

「他給你寄了一張支票?」哈利問。

「沒有。被撞的地方只是一個小坑,他讓我去做個估價,看看修那個坑會花多少錢。我便找人估了價,第二天給他回了電話,他第三天就讓人把錢交給了我。」

「是誰把錢交給你的?」

「我不知道。就是一個人吧。那周我白天上班,按我們約好的,他在俱樂部的停車場見我。我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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