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 第六章

村裡已經像捅了馬蜂窩一樣,哇啦哇啦地一片混亂。繼去年之後,又發生了這種慘案,村裡人恐怕多少,都有點情緒瘋狂起來。

增援的警察從附近的N町,絡繹不絕地趕了過來。由於接到N町的緊急通報,兩點多的時候,從縣警本部趕來的辦案人員的車隊,就已經排成了長龍。由於有記者隨行,往日平靜的山村,頓時被森嚴的氣氛籠罩了起來。

導演里村恭三郎的屍體三點左右,才被從無頭潭裡打撈出來,並進行了屍體檢驗。檢驗結束以後,金田一耕助跟磯川警部,一起回了一趟熊之湯旅館。

「啊,可真是不得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阿幾齣來伺候二人,吃這遲到的午飯,她說話的聲音也尖厲起來。

「怎麼回事?我也是一頭霧水啊。」磯川警部苦笑著搖了搖頭,「老闆娘,看來我也不得不相信,國神爺作祟的說法了。」

「不會吧……」阿幾連否定的語調都無精打采。

金田一耕助拿著筷子,卻毫無食慾。無論是誰,在看到滾落在那岩石上的人頭,和從水裡打撈出來的無頭屍體的一幕後,恐怕都不會食慾大振吧。

金田一耕助簡單地吃完飯,放下筷子,轉向阿幾問道:「老闆娘,香川千代子怎麼樣了?」

「啊,剛才從N町趕來的醫生,給她打了一針鎮靜劑,好歹安靜下來,可是,總還是不讓人放心,就怕她會再發瘋……」

「從N鋌趕來的醫生是片山嗎?」

磯川警部停下筷子問道。警部不愧是好胃口,烤鮭魚和干燒鬆口蘑,吃得津津有味,米飯也連添了三碗。

「不,不是片山醫生。是一位姓澤崎的醫生,年紀更大一些。」

「那去年那案子的伊豆和片山,跟這次外景拍攝隊,並沒有接觸過吧?」

「哦,香川小姐曾發生過一次胃痙攣,請片山醫生來過一次。但是,也僅此而已……」老闆娘几子一臉奇訝地笑著說道,「無論是伊豆先生,還是片山醫生,都覺得很新奇,似乎為他們的拍攝,提供了很多方便,不過,其他的年輕人也都一樣……」

「對了,老闆娘!……」金田一耕助突然插進來一句,「我想問問攝影隊的事。你有沒有聽到過,里村和內山為了香川小姐,爭風吃醋之類的事晴?」

「啊,那個,您要這麼說……」老闆娘几子頓時手足無措,吞吞吐吐起來,「但是,這種事情,誰也弄不清楚,究竟是真是假……哎呀,這社會就是這樣的,總是緋聞不斷。」

「他們在這兒,有沒有吵過架?」金田一耕助依依不捨地接著問道。

「不至於吧……」几子苦笑著搖著頭,「但是,我倒是聽人說起過,說香川小姐似乎對此非常煩惱。」

「香川小姐到底鍾情於哪一邊呢?老闆娘既然是做這種生意的,對這種事的眼光,也肯定不差吧。」金田一耕助笑著問道。

「哪兒有的事,我可是不懂風情的那種……」老闆娘几子十分尷尬地搖著頭,「但是,我想,香川小姐還是更鐘情於內山先生吧。畢竟,聽說導演里村恭三郎既有老婆,也有孩子……」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凝視著香煙的青煙,此時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說道:「對了,對了,老闆娘,通往村長瀑布的路,也不知道是村級公路,還是縣級公路,我說的不是河谷右側的那條,而是左側的凈是岩角的那條……那條路有人走嗎?」

「沒有,已經幾乎沒有人走了。那條路很危險。」老闆娘似乎有些納悶,弄不清楚金田一耕助,為什麼要問這些。

「可是,如果有人走那條路,一般都是出於什麼目的呢?」

「這個嘛……」阿幾一面觀察著金田一耕助的臉色,一面說道,「雖然我不清楚,您為什麼要問這些,但是,那條山谷的左側,就是我們家的山。現在正是鬆口蘑的旺季,說不定有人會去偷鬆口蘑呢。那種人好像會偷偷走那條路……」

「如果是偷鬆口蘑,會在晚上……」金田一耕助說到這裡,望著老闆娘阿幾。

「怎麼可能呢。晚上很危險,肯定是一大清早……」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思考了一會兒,接著又想起什麼似的問道:「對了,老闆娘,這個村子裡,有姓田口的人嗎?」

「哎?!……」阿幾再次瞪大了眼睛,「雖然我不清楚,您是怎麼知道的,但是確實有,是一個叫田口玄藏的男的。經常到我家的山上,偷蘑菇的就是他……真可恨……」

阿幾正愁眉苦臉地咂舌,從N町趕來的搜査主任筒井警部補,帶著兩名刑警進了房間,於是,老闆娘几子便收拾碗筷,匆匆離開了。

「啊,不好意思,打擾你們吃飯了……」筒井警部補匆匆地坐下來報告著,「那我就直說了!磯川警部,從這次案件的情況來看,伊豆和片山似乎都是清白的。」

「他們都有不在場證明?」磯川警部抬起了頭。

「是的。驗屍結果不是顯示,案發時間大致在十二點前後嗎?伊豆忙著處理出售早熟米的事情,昨天晚上在村公所,一直待到十二點多。這一點有很多證人。而片山昨天晚上,則在N醫院值夜,跟藥劑師等人打麻將,一直打到凌晨兩點左右。並且,二人都不可能知道導演里村恭三郎等人,去藥師如來像的閉居堂探險的事情。」

筒井警部補懊惱地皺起眉頭。如果這次的案件,再度成為懸案,那才是關乎臉面的問題。

「警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次的案子,跟去年的案子,到底有沒有關聯呢?」簡井警部補一臉古怪地問了一句。

磯川警部並未回答他,而是求救似的,回頭看了看金田一耕助。金田一耕助明白磯川警部的意思,卻依然茫然地撓著頭頂上的鳥窩亂髮說道:「只能視作有關聯了。這種奇怪的案子,是不可能偶然間接連發生的。」

「可是,如果兩件案子有關聯,那又會是什麼關聯呢?畢竟兩個案子的相關人員,完全扯不上關係。」

「沒錯,沒錯。這正是令人感興趣的地方。我現在也正在思考這一點呢。」

金田一耕助煩惱地獃獃望著外面的溪流,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對了,警察先生,能麻煩你們把攝影師服部千吉和演員內山進治郎兩個人,一起叫到這裡來嗎?我有點事情,想問一問他們。」

一名刑警立刻叫來了攝影師服部千吉和演員內山進治郎二人。

「啊,把二位叫來這裡,實在抱歉。其實就是有關昨天晚上的事情。」金田一耕助連忙朝攝影師服部千吉和演員內山進治郎兩人打著招呼,「我的問題,也許聽上去有點奇怪,你們二位昨天晚上,在閉居堂的時候,是穿著鞋睡的嗎?還是脫了鞋?」

這名頭髮亂蓬蓬的奇怪男子居然把警部和警部補撂在一邊,問起如此奇怪的問題,攝影師服部千吉和演員內山進治郎兩個人,不禁滿心蹊蹺地面面相覷。

「當然穿著鞋了。畢竟跟野營一樣,都是和衣而睡的。」攝影師服部千吉用不快的聲音回答道。

金田一耕助又微笑著問道:「嗯,有道理,那麼,導演里村恭三郎呢?……里村會不會是脫掉鞋睡的?」

「不,里村導演也是穿著鞋睡的,雖然我不清楚,您為什麼要問這種事情……」內山進治郎沉穩地答道。

「可是,在你們睡下之後,里村會不會脫掉鞋子……」

「睡著之後的事情,我們就不知道了。」演員內山進治郎搖著頭,忽然側臉向攝影師服部千吉說,「不過,服部,當時提議要穿著鞋睡的,就是導演里村恭三郎吧?」

「是啊,沒錯,他還說保不齊半夜會發生什麼事呢,所以就……」攝影師服部千吉點頭說。

「是嗎?……那就多謝了。我想問的就這些。那就這樣吧。」

說著,金田一耕助沖攝影師服部千吉和演員內山進治郎二人低頭致意。攝影師服部千吉似乎感覺受到了侮辱,狠狠地瞪了金田一耕助一眼,連出去的腳步聲都很粗暴。

「都是什麼問題啊……」攝影師服部千吉憤憤地說,「什麼穿鞋睡脫鞋睡的,是不是太多管閑事了?……哼!……」

聽到攝影師服部千吉故意大聲諷刺的聲音,金田一耕助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是啊,說得沒錯。」

「可是,金田一先生,你剛才的問題,到底是什麼意思?」磯川警部不可思議地望著金田一耕助。

「沒什麼。」金田一耕助輕輕搖著頭笑著說,「不知警部您有沒有注意到,里村屍體上穿的鞋,右邊那隻鞋舌,有點往裡卷了。我覺得,那樣走路肯定不舒服……」

「也就是說,在你看來,導演里村恭三郎是脫了鞋睡的,而那雙鞋子,則是有人在殺了他之後,又給他穿上的?」

聽到筒井警部補的提問,金田一耕助猶豫地點了點頭。

「那麼,案發現場果然還是在閉居堂里了?但是,就算攝影師服部千吉和演員內山進治郎都被灌了安眠藥,當時不省人事,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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