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 第四章

第二天早晨,疲勞過度的金田一耕助和磯川警部二人,睡了一個大懶覺才起來。當二人洗完澡,用早餐的時候,時間早就過了九點,已經接近九點半了。

「阿菊,主樓那邊怎麼這麼安靜啊,他們已經出去拍攝了嗎?」磯川警部一面吸溜著醬湯,一面隨口問道。

「啊,是……是的!」阿菊怯生生地答道。這個年紀尚輕的女傭,似乎很害怕兇狠的磯川警部。

「到底留下來幾個人?」

「五個。」

「都是些什麼人啊?」

「啊,是導演里村恭三郎、男演員內山進治郎、女演員香川千代子、攝影師服部千吉,還有副導演土井新太郎……就只有這些。」

「但是,昨天晚上他們也太安靜了。外景拍攝時那麼吵,我還以為昨天晚上,他們也肯定不會消停呢……是不是大多數人都回去了,他們有點失落啊。」

「不是,那個,那是……」

「那是?……那是怎麼回事?」

「那是因為,昨天晚上,住在這兒的只有兩位……」

「可是,你不是說,留下來的有五個人嗎?」磯川警部好奇地抬起了頭。

「是的,可是……」阿菊猶豫起來,不知道該不該說。

「那三個人,去藥師如來像那兒的閉居堂探險了。」

「什麼?……」磯川警部不禁一愣,跟金田一耕助面面相覷。

「都有誰去了?」金田一耕助迅速插嘴問了一句。

「導演里村恭三郎和演員內山進治郎,還有攝影師服部千吉。」

「這麼說,留下來的人,就只有女演員香川千代子和那副導演……什麼來著?」

「副導演土井新太郎。但這二人也剛剛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兒?」

「去了山上的閉居堂……說要在那邊拍攝什麼的……」

「那三個人是什麼時候出去的?昨天晚上幾點左右?」

「大概是昨天傍晚六點左右吧。吃完晚飯後不久就……帶著酒和毛毯……」

「可是,阿菊!……」金田一耕助一面打量著年輕女傭的臉,一面說道,「他們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呢?如果他們都是些好事者,倒另當別論……」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聽到他們要外出,我也嚇了一跳……」阿菊似乎後悔,自己說了不該說的事。

金田一耕助和磯川警部二人一吃完飯,她就立刻撤下飯菜,退了下去。

「那個……」要說的話剛一出口,磯川警部就探詢般盯著金田一耕助。

「那個?……畜生,您到底想說什麼啊,警部?……」

「啊,反正這件事情,也沒有辦法假裝不知道。」磯川警部無奈地說,「其實,就是關於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件,金田一先生,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哈哈。警部,您就別難為我了。」就連金田一耕助,都不好意思地邊笑邊說道,「不過,只有一點倒讓我覺得奇怪。」

「哪一點奇怪?……」磯川警部不由得往前挪了挪身子。

「我也說不準,這裡面,究竟有沒有特別的意思。就是兇手割下達夫人頭的行為,關於這一點很奇怪。把人頭割下來,可不是一件容易辦到的事情,還要花費時間,對吧?……」金田一耕助十分無奈地搖著腦袋瓜子說,「儘管如此,這種割下人頭的案子,卻時有發生。兇手這麼做,無非就是為了隱瞞被害者的身份。可是,在這個案子裡面,兇手卻並未刻意地,隱瞞死者的身份。人頭或是故意、或是偶然地,被放到了獄門岩上,而無頭屍體……對了,警部,那具無頭屍體是裸體的嗎?」

「不,好好地穿著狩獵的衣服呢,所以,就更讓人噁心了。」磯川警部連連搖頭,無奈地說,「在那些參與了,從潭中打撈無頭屍體的人員中,有相當一部分人,兩、三天還吞咽不下去一口飯呢。」

「那麼,光是從穿著上,就能夠一眼認出死的是達夫了?」金田一耕助點了點頭說,「這麼說起來,割下人頭的用意,就更難以琢磨了。」

「聽你這麼一說,倒還真是這樣……所以,正如咱們昨天晚上說的,恐怕兇手懷著極度殘忍的復仇心……」磯川警部點頭說道,「另外,大概還有一種用意,就是想讓人堅信,這是國神爺在作祟。」

「可是警部,您會相信是鬼神顯靈作祟嗎?肯定不會吧?……」金田一耕助冷笑著搖頭說道,「這麼做,也許會讓村裡那些無知的人,相信是鬼神作祟,可是,警察肯定不會相信這些鬼話。這一點我想兇手,肯定也心知肚明。但是,兇手為什麼非要大費周折地,把人頭割下來不可呢?」

金田一耕助一面獃獃地望著走廊對面山上的紅葉,一面用兩手摩挲著厚厚的粗茶碗。外面是十分理想的晴天,如此一來,拍攝也肯定會進展得很順利。

「還有一件事情,也很奇怪,就是瀧田達夫的狗被拴著。關於這件事,我想最好跟片山和伊豆確認一下,問問他們在那種情況下,是不是總會把狗拴起來。那兩個人都還在這邊?」

「呃,應該還在……」磯川警部點了點頭,把手搭上呼叫鈴,「我問一問老闆娘看看。」

磯川警部剛剛按下呼叫鈴,阿幾就端著茶和點心走了進來。

「實在抱歉。今天晚上,主樓應該就能空出來了,到時候我把二位領到那邊……」

「不,不,這個怎麼都行。我們主要是想問一下老闆娘,跟去年那案子有關的年輕醫生片山,和村公所文書伊豆,現在還在這邊嗎?」

「啊,當然在啊。怎麼,那個案子……」

老闆娘阿幾忽然現出了不安的神色。她早就已經是遇事不慌的年齡,鬢角附近刻滿了人生的風霜。

「啊,沒什麼……也沒有什麼大事。」磯川警部搖著頭笑著說,「這不是一到這邊,就不由得想起來了嘛。畢竟那個案子,也讓我顏面掃地。」

「實在太遺憾了,但是,這大概也是一種緣分吧,明天正好就是一周年忌日了……」

阿幾偷看了磯川警部一眼,神色間充滿了疑問。

「對,對,昨天晚上跟這位先生聊天的時候,我就不由得想了起來……」磯川警部面上堆笑,突然開口問道,「那麼,伊豆和片山都在嘍?現在也還在這邊?」

「啊,片山先生在N町呢,伊豆先生嘛,恐怕得去一趟村公所了……」老闆娘猶豫地張大了兩眼,「可是,那兩位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嗎?當時好像已經交代得很徹底了啊……」

「啊,這個嘛,是我有些疏漏,所以,想再稍微確認一下。你不用太擔心。」磯川警部安慰著阿幾。

「是。」老闆娘點了點頭。

「這個先就此打住。我說,老闆娘……」儘管說不用擔心,可是,阿幾還是不由得不安起來。金田一耕助見狀,從一旁幫她解圍似的,隨便插進一句:

「昨天晚上,那幫搞電影的人,去藥師如來像所在的閉居堂探險,到底是怎麼回事?」

「啊,那件事啊……」阿幾這才莞爾一笑。

「我也對他們這麼好事,感到分外驚訝呢。大概是有人聽說了,去年發生的案子了吧,於是,他們就百般求我,大概是前天晚上,我不知不覺之間,就把那件事前前後後地,都告訴了他們。結果,沒想到他們非常感興趣……說要去確認一下,國神爺會不會真的作祟……」

「你認為那個案子,真的是國神爺作祟嗎?」

「怎麼會呢……」阿幾輕輕地笑了起來。

「我也沒有那麼老古董啊。大概是明治末年的事了吧,聽說那個閉居堂里,也曾經發生過殺人案,兇手也沒有被抓住。所以說啊,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老闆娘几子笑著搖了搖頭,「還有人說,會不會是達夫在那閉居堂里,干出了什麼齷齪的事情來,結果惹怒了國神爺……我當然是不相信這些的……」

「所以,導演里村恭三郎等三個人,這才想去試驗一下,究竟國神爺會不會顯靈?」金田一耕助一臉荒誕的笑容問道。

「嗯,沒錯。我勸他們說,這種無聊的事還是算了,可是,大家都太好事……」

「所以,只有女演員香川千代子和副導演土井新太郎留了下來?」

「是的。土井先生有點感冒,臉色不好,里村先生也就沒有硬拉他去。而且,里村先生還說,早上一起床,就要以閉居堂為中心,進行拍攝活動,所以,土井先生最好不要去。但是,今天,土井先生得帶上香川小姐,和膠片之類的過去……」

「所以兩個人才出去了?」磯川警部插了一句問話。

「是的,是一個小時前走的……當時,我還給他們做了盒飯呢,他們連那個也帶走了……」

磯川警部不耐煩地,聽著兩個人的對話,終於忍不住站起來,開始迅速換西服。

「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先別說這些了。什麼國神爺顯靈之類,管他呢。」磯川警部催促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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