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又一次謀殺失敗·程剛脫離危險

牌樓上大紅十字的省城醫院,黎明前顯得格外寧靜。

病房內一片安詳。幾縷金紅色的曙光,悄悄地翻過圍牆,闖進玻璃,透過窗帘的間隙,射向室內,在程剛已關閉了100多個小時的濃黑的眉梢上,輕輕地吻,默默地舔。終於炙醒了他沉睡的心,漸漸地啟開了他那模模糊糊的眼睛。程剛默默地打量著這潔白的病房……如重磅炸彈的氧氣瓶,鮮紅弔掛的血漿瓶,漸漸地由遠到近,再由近逼遠,反覆地在眼前往返地閃現。

程剛對周圍的一切都感到陌生、空洞。

他晃動了一下鉛重的身體:「哎,我這是在哪兒啊?我為什麼獨自一個孤零零地躺在這個陌生的房間里呀?」

他在混濁的腦海里苦苦追溯記憶。

他眨巴了幾下眼,懼感油然襲身!

驀地,或許那枚酷似重磅炸彈的氧氣瓶觸動了程剛那根健忘的神經,也許鮮紅的血漿激發了程剛那記憶的靈感。一道恐怖的刀光血影從程剛眼前閃過,猛地寒戰了一下突然爬坐而起,一邊掙扎著翻滾下床,抓掉了氧氣面罩,一邊扶床張著大嘴喘氣。此時的程剛只是氣若遊絲,但好歹還能發出微弱的聲音,他的語氣甚至比平常還要恢弘有力,以致他的最後兩句話,遠在醫護辦公室的老醫生和護士,都聽得格外清晰。

「為什麼要殺我?快放我出去。」程剛說,「為什麼要把我關在這裡?我要出去!」

程書記醒了?

如果不是耳聞,相信任何一位醫生、護士,在聽到這個聲音的剎那,都會全身一震。如果不是親眼目睹,相信任何一位熬碎心血的醫護人員,在這位剛強的漢子面前,都會激動滿懷。「別……」老醫生和護士聞聲,慌忙趕過來制止,「快,別讓他拽掉了輸液管。」醫生知道,太興奮、太激動對危險病人十分不利,急忙讓護士給程剛注射鎮靜劑。護士給狂蹭亂抓的程剛注進鎮靜劑後,他漸漸地恢複了平靜。

程剛終於脫離了生命危險。這次程剛的倖免,多虧了「t1·5」調查組採取了果斷的措施。就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未等程剛蘇醒,調查組把仍處於昏迷狀態的程剛,悄悄地抬上了救護車,秘密地轉移到省城的一家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專設的病房內,進行著特殊的治療。程剛的兩次蘇醒,大腦不停地恢複著記憶。

程剛肯定不知道,徐愛蓮也許並不知道,對程剛的特殊治療方案是經過省委調查組審定的,對縣醫院原程剛急救室內床位、搶救現狀維持原貌不變,另從太平間調出一具無名屍進行特殊病歷解剖試驗,醫務人員照常值班護理;對外封鎖了有關程剛的一切消息,指定了專職醫務人員,增加了幾位內線便衣,配發了臨時特殊出入病房的通行證件。除了程剛的妻子徐愛蓮晝夜陪護外,任何人未經調查組批准,不得接近程剛,以防有人再次製造事端。

程剛還不知道,就在對他秘密轉移的當天夜裡,黑社會的殺手又一次將屠刀刺向了那具無名屍。

第二次謀殺仍未得逞。才使昏睡五天五夜的程剛,終於有了轉機。

這天拂曉,徐愛蓮早早起床,端著盆臟衣服,趁醫生會診前的空隙,到醫院盥洗間去搓洗。徐愛蓮洗罷衣服,走進病房,望著緊握注射器的護士和醫生在交談著什麼,「靜」呀,「狂」的,嚇得劈頭驚問:「醫生,老程他,他怎麼了?」

望著徐愛蓮驚恐的眼神,老醫生幾天疲憊的倦意,即刻春風滿面:「噢,祝賀你小徐,剛才老程醒過來了,他大喊大叫的,我們給他注了一支鎮靜劑,主要是控制他的興奮和激動。根據藥物的實效性,程書記一會兒就會再次醒過來的,他醒後,你要好好地陪他說說話,要控制情緒,不能讓他過分激動。你也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因為他不能過於受刺激。」徐愛蓮高興得似夢非醒,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唰地一下,淚花像斷了線的珠子,急忙轉回病房,伸出微微顫抖的手,不停地撫摸著程剛的臉,不停地在程剛纏裹繃帶的地方輕輕撫摸,不忍觸痛,喃喃細語:謝天謝地,總算有救了!徐愛蓮明明知道,昏迷中的程剛是聽不到她的聲音的,但她還是情不自禁地嘮叨著:清醒後的神經更難忍受,還是忍忍吧,啊。

老醫生叮囑一番走後不久,程剛又一次睜開雙眼,情緒鎮定多了。程剛這一次的蘇醒,好像大腦里已經有了對死前的回憶,他眯縫著眼睛,瞧瞧那隻大氧氣瓶,瞧瞧正在順著導管往下點滴的鮮紅的血漿,用手摸摸嘴上戴著的氧氣面罩,自問自答:「人為財死,我圖的啥財?」他嘆息,憤怒,憎恨那些貪得無厭的小人。

他在慢慢地恢複著記憶……

陶遠兆知道,他這個調解主任的角色非常難辦。如果不是程剛與邊召這場關於對車禍的意見分歧,他也許很難體會到人際間的情感——任何雄辯的道理,任何清晰的是非,任何預料的真偽,在使他們陷入其間的情感面前,永遠蒼白無力,永遠不屑一顧,永遠是是非非。

這是一場是非的驗證,程剛根據李奇提供的材料態度十分堅決,堅持要成立事故調查小組,要查清事故的來龍去脈。邊召持反對意見,說交警已做出了結論。

是的,沒有真憑實據,就沒有理由懷疑交警的結論是錯誤的,但程剛總認為,事故太蹊蹺,偏偏市委組織人才交流,偏偏就出這大的事故。陶遠兆橫在期間左右為難,為了不傷和氣,這也是他善用的折衷辦法。他僅僅歸納出這樣的印象:程剛要查,自有他的道理;邊召不同意,自然也有邊召的依據。這件事是可以坐下來商量處理,兩害相權取其輕嘛!

邊召哪裡肯坐下來,在他看來,程剛要查馮凱樂的死因,就是與自己過不去,就是不相信他這位新上任的縣委書記。他不想讓程剛追查理由有三:「9·26」車禍,縣和地區交警經過反覆勘查,結論一致,屬意外交通事故;商貿集團總公司是伍縣的明星企業,勢必影響縣委的聲譽;商貿承建二期工程是山城市經濟開發樣板工程,是省委「十個一星火計畫」工程,就因為加快工程進度,商貿集團總公司迫不得已才僱用個體長途貨運的司機到國家洛陽玻璃廠拉玻璃,就這一車玻璃就發生了這特大車禍。

以邊召我行我素的脾氣,這樣要求不過是一個過分的玩笑,他才不會當一回事呢。他想,你陶遠兆和稀泥是出了名的,才不信你那一套。從組織角度講,只不過是上下級而已;從個人關係上講,陶遠兆是邊召的姑夫,邊召能做出的唯一反應就是拂袖而去。可是,他不能這樣,表面上還得佔領上風,他現在所處的地位不同,縣委書記,一把手老跟下級搞不好關係,能說明有本事嗎?在此之前,陶遠兆已單獨與邊召談了一次話,談話雖是一腔說教,老生常談,但語調和緩,聲音半啞,邊召一言不發地聽著陶遠兆的苦口婆心:「一個人敢說自己的性格有缺陷,那可比說自己組織觀念淡薄誠懇多了。咱們今天談也算是一次心理諮詢吧,心理學上講的性格,也叫個性,是指一個人帶有一定傾向性的相對穩定的心理特點的總和,還包括對外部環境和對其他人的適應性、友善或者敵視的程度等等。當然,說深了,性格又取決於你的人生觀和價值觀,所以性格好壞對一個人可太重要了。像你,經不住憤怒,受不了刺激,自我控制能力在平時還可以,甚至很強。但在某個特殊時刻,又變得很弱。一受到刺激對事物的認識就容易偏,行為也就一下子偏了,這都屬於性格意志的缺陷。你剛進入縣委領導班子那會兒的精神狀態,我一看就知道你這種個性,這種人格,毛病太大。我就看出來你當領導前、當領導後那些倒霉事,有客觀因素沒錯,但也有很大的主觀因素,你自己得分析分析。認識的目的,是找到自己錯的根源,讓自己完善起來。錯是個法律概念,認識和偏激都是心理概念、思想概念,你犯不上那麼抵觸。」

陶遠兆苦口婆心的嘮叨,贏來的卻是邊召咧嘴微微的一笑:「我沒抵觸。」

邊召說他沒抵觸,聽完陶遠兆這一席心理諮詢的談話之後,他真的沒有抵觸了。

於是,在陶遠兆調解時,他只是不動聲色地笑笑說:「凡事不要老往複雜處想,現在是什麼時候,哪有那麼多的矛盾不可解呢。對於馮凱樂的死,我也是非常痛心的!多麼好的一位幹部啊。」

於是,邊召在說這話時,眼眶內含滿了淚水。

於是,就有了不同的看法,有人認為邊召是在迴避矛盾。

不過說心裡話,在後來的巧合上,邊召還真的有口難辯。

也就在陶遠兆調解的當天晚上,遠在千里之外程剛的女兒程英出事了,發生了車禍,醫院打電話到家裡,徐愛蓮一下子毛了手腳,程英是他們夫妻倆掌上的一顆明珠,怎麼會突然……

徐愛蓮心急如焚,出了房門,出了巷子。還未在巷口站穩腳,便急急招手一輛的士,還未等的士停穩,便急急忙忙地拉開了車門。

徐愛蓮匆匆趕到醫院,程英躺在急救室病床上,問過醫生,才把懸著的心歸位。醫生對急忙趕過來的徐愛蓮說:程英傷得不重,只不過是跳車時摔成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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