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引蛇出洞,該出手時就出手

伍被抓,就有一種預感。他知道,一切都完了,一生的終日將至,等待他的將是嚴正的審判!

被關進黑森森的奉天監獄的崔伍,一閉上眼睛就做噩夢。幾次被程剛的嚴厲斥責聲驚醒:「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什麼要來殺我?」

每次噩夢醒來,都被冷汗濕透了內衣……

這天夜裡,崔伍正蒙頭大睡,夢見一條大蛇將他渾身纏得緊緊的,動彈不得,蛇張著大嘴,吐著長長的芯子,噝噝地噴著毒液,說:「說!是誰指派你殺程剛的?如實招來!」

崔伍以為是蛇仙索命來了,嚇得跪地連連求饒!突然一聲巨響,噩夢被鐵門撞擊聲驚醒,看守員沖著驚夢中的崔伍厲聲吼叫:「起來!起來!」

「幹啥?這麼晚了。」

「喲嗨!沒尿泡尿照照你是誰?殺人犯,死囚!你還有資格說這話?」李看守沖著他說,「快起來!口字裡邊這個人不好受吧?前邊再加上一個死字,好好品品這個味吧!」

崔伍不慌不忙地穿衣蹬鞋,一邊眯縫著眼睛問:「去哪兒?是不是該,該送我上路了?」

「人家都嚮往著康庄大道(奔向小康的光明道路),你說說你,總要痴迷黃泉路。活膩了不是?」兩位威嚴的公安幹警嚴肅地回答說,「不該問的別問,去了你就知道了。」

「走!」李看守將崔伍推出了牢門。轉眼間,崔伍被帶進一間封閉式的審訊室,只見迎面牆的上端,紅藍色盾牌下面閃耀著8個醒目的紅色大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崔伍打了個寒戰,停住了腳步。李看守推了他一把,說:「殺人犯崔伍帶到!」李看守的話音不高,但仍凝固了審訊室的氣氛,一雙雙威嚴的眼睛緊盯著從門外押進來的崔伍。從「t1·5」調查組的核心成員和主要領導專程參加審訊,就知道省委、公安廳對此案的重視程度。主審台正中端坐著50多歲的省公安廳廳長刁謙,這位曾經參加過邊境自衛反擊的偵察連連長,多年來的戰地偵破實踐,練就了突破心理防線的經驗。他威凜儼然,示意戴著手銬的崔伍,坐在案桌前的一把鐵木靠背椅上。

殺人都不怕的狂徒,不知為什麼,審訊反而使他有些心悸。他心驚膽戰坐在靠背椅上,看得出由於兩腿不住地哆嗦,帶手銬的雙手不停地發出「咯咯咯」的顫音。

匡釗雖是緝捕前後的主要組織者,但還是對犯人按程序進行了嚴厲的質問:

「姓名?」

「崔伍。」

「年齡?」

「35歲。」

「職業?」

「社會遊民。」

審訊是在威嚴的氣氛下進行的,匡釗沒有拍桌瞪眼,只是清了清嗓子,崔伍頭上便即刻冒出了冷汗。匡釗態度儼然,腔不高卻嚴厲地問:「你知道你自己犯了什麼罪嗎?」

崔伍膽怯地回答說:「知道。是殺人罪。」

「僅僅是殺人嗎?」

「是的。」崔伍唯恐說他不老實,坦白地說,「殺人後,僅僅才10來天的時間就,就被你們給抓住了……」

「為什麼殺人?」

「一時糊塗,犯下了滔天大罪。罪該萬,萬死!」

「老實交代!」

「首長,我說的是實話。」

只這三言兩語,刁謙就能聽出,表面驚恐的兇犯沒有說實話。對付絕望的死囚犯,要從他嘴裡掏出詳情,還真得直言厲剝,他這才打斷崔伍的話威嚴地說:「不!你說的不完全對,不那麼簡單,這不是一般的刑事案件,而是你參與了黑惡勢力,完全是一次有計畫、有組織、有預謀的謀殺黨政機關領導的一起重大的惡性謀殺犯罪。你是在替別人賣命!性質極其嚴重,手段特別殘忍。因此,你必須老老實實地交代,不許放過任何細節,明白嗎?」

「明白明白。」崔伍的恐懼心態被刁謙威嚴強勢中的和藹面容所感化,使其改變為悲哀、愧疚的狀態。如果說那天晚上謀殺程剛的現場和自己以往所犯下的罪行都錄下來,現在重新展現眼前的話,那麼現在,激烈的心跳彷彿才剛剛開始。當兇殘的畫面確實過去之後,他才意識到他所犯下的罪惡是不可饒恕的。一切恐懼只能留在事後反芻。他說:「我知道,當我把一個人殺害的時候,其實是在毀滅一個家庭。我也不是沒有害怕過,常常夢見自己被警察五花大綁著押上刑場,常常夢見那些屈死的靈魂和親人哭天喊地的哀嗚,無時不在抽打著我卑劣的心。我曾捶胸頓足發誓再也不幹這種喪盡天良的罪惡,然而,那顆已經扭曲的心常常萌發難以控制的渴求,於是我又把那罪惡的手伸向無辜的人們……一直到了不能自拔的深淵。」要說憑智力,崔伍不比別人差,他也曾多次試想過去演戲,想成為一個幸運、不錯的明星。可惜沒有機會,倒不如說沒有那麼好的命運,而成了一名浪跡社會、棲身黑道的殺手。這時他才明白自己已經走上了殺人犯罪的不歸之路,少年時想當文藝家的夢想已經隨風飄散,現在才悲哀地感到自己這次的地獄是下定了。

既是死罪,那一槍是躲不過的。崔伍見他們掌握得這麼清楚,知道不說不行,如實交代少受點罪,落個誠實鬼也痛快。於是,他便用戴銬的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說:「剛才我是繞點彎子,我一定把我自己乾的、所知道的全部不留地向政府交代。」然後他瞄了一眼「坦白從寬,抗拒從嚴」8個大字,說:「我的罪孽太重、太大了!」

「開始吧?」

「首長……」

「怎麼啦?」

崔伍以乞求的眼神看著刁謙說:「能不能給支香煙?」

「可以。」

崔伍嘴裡叼著匡釗遞給的煙捲,深深地吸了一口,一閉嘴全部吞進肚裡。閉目片刻,就像吸足了鴉片似的,立刻提起了精神。緊接著,他便開始了犯罪經過的敘述……

那是一個凄風颼颼的夜晚。黑沉沉的夜空下著霏霏的細雨,山城市內閃爍著輝煌的燈火。連著三圈不開和的崔伍,垂頭喪氣地從秘密賭館中溜出來,沿著蜿蜒曲折的桃花小巷默默地朝前走去。一輛計程車在他面前試探著放慢車速,他下意識地揚了下手,可直到他一隻腳跨進了車子,才猛然想到今晚輸得連一餐像樣的飯都難進口,哪還有錢打的。便急忙跳下車子連著向司機點了幾下頭,連著說了幾聲對不起,他還有事要辦,即快速地向人行道上走去。他漫無邊際地走著走著,他當然也不可能想到他馬上就要交桃花運了。

當崔伍走到巷口拐角處,忽見一家黑玫瑰小酒館鋼花玻璃門上,兩朵霓紅燈管製作的玫瑰花朵,閃爍著美麗的熒光分外逗人歡心,飢餓難耐的賭棍,怎經得住那隨風飄來撲鼻潤喉的烈酒醇香的刺激,便情不自禁地邁進了那兩扇鋼花玻璃門。因輸得很慘,還欠了一屁股的債,想借酒澆愁。因囊中羞澀,他只要了一盤豬頭肉,一盤花生米,要了一瓶半斤裝的昌河大麴,坐在靠窗一角的暗處默默地獨斟獨飲。崔伍對著兩朵玫瑰把盞長嘆,暗自悲傷:「唉!想我常在江湖竄,如今混到這種地步,真夠慘的!」

這一切,都被坐在酒櫃內的老闆周什東看得一清二楚,他兩眼一眯縫:「嗨嗨,天助我也!」

關於崔伍以前的所作所為,周什東無須知道。根據他黑道上的經驗,就從他透過鋼花玻璃門看到崔伍在那裡徘徊約10分鐘的那一眼起,就從他悻悻進店那個怏怏不樂的表情,就從他要菜點酒的那個寒酸樣子,他早就知道他是一個已到山窮水盡的狂徒,只有不要命的狂徒才敢在身無分文的情景下仍敢來這種場合。他的觀察和崔伍自己的述說相當吻合,特別是崔伍舉杯長嘆的表情使他突有一種良機一到的驚喜。確切地說,周什東早就在獵取這樣的人物了。

此人四十二三歲,大塊頭,一張瓦刀臉,兩隻鷹鷲眼,滿嘴絡腮鬍,酷似水滸傳中霸佔「快活林」酒店的「蔣門神」。

緊貼他身邊坐著一個外號叫「俄混血種一剪梅」的臘翠翠。此人20歲,圓臉鳳眼,白皙的皮膚透出一片緋紅,頗有幾分姿色,單憑一雙流光溢彩的黑亮眼睛,擠眉弄眼的媚眼,很會招攬酒店生意。就是因為她的臉蛋紅白,眼皮活,所以酒店才起名黑玫瑰,所以很多顧客就是沖著她來的。周什東輕手拍拍臘翠翠的肩膀,乜了一眼窗角處,嘴唇靠近她耳邊一陣嘀咕,只聽臘翠翠「嘿嘿!」幾聲冷笑,頻頻點頭……

崔伍的這個麻煩,就是女人。

帶來麻煩的這個女人,實際早就看到崔伍了,她知道就憑她的「天姿國色」,任何人只要進這個門,就得向她獻媚。崔伍就是透過鋼花玻璃向她瞄了一眼,進門後他兩個又對視了兩眼,只是有礙於老闆她才沒越雷池一步。

崔伍的麻煩就出在這個女人的身上。

當周什東附耳如此……這般的低語後,她才猛然站起身來回了老闆一個媚眼,說:「看我的……」

臘翠翠一甩手進入內屋。

約5分鐘工夫,只見那花枝招展、塗脂抹粉的臘翠翠手托盤子,上面放著一瓶人頭馬酒,扭動著細腰,有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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