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抵抗 第二十六章

福斯就是不屈服。

即使是他的第二根手指上的指甲被拔掉了,他還在堅持。他哭號著,含糊不清地說著自己的母語。外面的狗汪汪直叫,好像在和他呼應。他又蹦又跳,不停地扭曲著身子,衛兵只好強行按住他。

福斯就是不說,一直在否認自己向其他人透露過什麼。

又拔了兩個指甲。尖叫聲更大了,扭曲身子的幅度也更大了,但他就是不肯坦白。

「看來這樣沒用。」斯科爾茲內說,「拿掉他一根指頭。」

萊內忍住笑,把小刀放到桌上。他拿起花匠用的剪刀,一把夾住福斯左手小手指的根部,勒緊了剪刀。

福斯張開嘴巴,從喉嚨的深處發出一聲哀號,此時剪刀刀口已經剪到骨頭。萊內增加了手上的力量。骨頭斷了。福斯手上的血噴了出來,斷指也掉落下來。萊內放下剪刀,又把小刀的刀刃放到噴燈的火苗上燒。

刀刃燒紅了之後,萊內將它貼到了福斯被剪斷的手指根上,絲毫不管那肉被燒焦的味道有多麼難聞。

福斯的腦袋此時已經無力地向後仰著,肩膀也耷拉下來。

「他死了嗎?」斯科爾茲內問。

「我不知道。」萊內說。「他身體蠻結實的,但也累了。讓我來看看。」

他在包里翻了一陣,找到一個棕色的小玻璃瓶。他打開瓶塞,裡面的氨水味讓他不由自主地把頭向後一躲。他把瓶子伸到福斯的鼻子底下。

嗆人的味道剛進入挪威人的鼻孔,他的腦袋就抽動了一下。他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咳嗽。一條黃色的黏液從他的嘴角拖掛下來,可能是沒有消化的乳酪吧。

斯科爾茲內撇撇嘴,滿臉厭惡地起身離開了桌子旁。

「夠了。」他說,「我們明天繼續。給他一個晚上好好考慮一下自己的命運。」他又對衛兵說:「不要讓他離開這個房間。如果他有任何企圖,就把他打傷,記住,要留活口。」

衛兵點頭表示聽到了。斯科爾茲內朝門口走去,剛走到外面,萊內就追了上來。

「你肯定是他乾的嗎?」

「當然。」斯科爾茲內說,「他本來站下來小便,卻又突然逃跑。他心裡有鬼。你要想辦法讓他開口。」

「我會的。」萊內說,「但是,他很堅強啊。」

「哪怕是最堅強的人,他身上也會有突破口。你要找到它。晚安。」

萊內看著斯科爾茲內向房子走去。這個奧地利人一直保持著昂首挺胸的姿勢,對這個傲慢的傢伙,萊內心裡既討厭又欣賞。

萊內回到外屋裡,看到一名衛兵正在給福斯喝水。福斯看到萊內進來,就停了下來。

「塞萊斯坦,」他說,「求求你,塞萊斯坦。」

萊內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地在水桶里洗著小刀。他把刀口在水桶邊上颳了刮,粘在刀上被燒黑的肉掉了下來。

「塞萊斯坦,救救我,我的朋友,救救我。」

萊內洗乾淨剪刀上的血。他把攤在桌上的那些工具收拾好,放回包里,熄滅了噴燈。

「救救我,塞萊斯坦,我沒有透露任何消息。塞萊斯坦,你告訴他。」

萊內把噴燈放到架子上,拎著包走到門口。

「塞萊斯坦,求求你了。」

他回到了房子里。廚房裡漆黑一片。在走到地窖的路上,他從洗碗池裡拿了一隻碟子。幾分鐘後,他從地窖里出來的時候,胳膊下面夾了一瓶1950年產的紅酒。他拿著酒、碟子和包上了樓,進了自己的小房間。

小狗看他進來,就跑上來在他腳邊蹭來蹭去。小狗的排泄物就在房間角落,但萊內不介意那味道。到了早上,這味道就沒了。他把碟子放在地上,把剛才吃飯時拿的烤肉放在上面。小狗聞了聞,開始吃肉。

萊內打開床頭櫃的抽屜,拿出開瓶器,打開了紅酒。也許他應該先讓酒醒一會兒,但是,他覺得太渴了。他必須馬上就喝。喝酒的時候,他看著小狗在撕咬著那塊肉。對它來說,肉太大了。

萊內伸手拿起那塊肉,咬了一口,嚼了起來。等肉快要變成肉泥的時候,他吐到自己手上,放到低處餵給狗吃。

小狗吃的時候,萊內笑了。

此時,他幾乎把福斯忘得一千二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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