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部搭乘那晚的「吾妻二號」,他只吿訴瀧見刑警他去仙台。由於列車非常擁擠,矢部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六,乘客中,有人帶著滑雪板。
矢部經由車窗看著外面的風景時,突然聽到有人在他的後面呼叫他,回頭一看,看到「實話日本」的伊集院晉吉站在走道上向他微笑著。
「請讓我跟你一起去仙台。」
伊集院站著說道,眼睛露出光彩,不再是在咖啡館見面時的疲倦、憂鬱的眼神。
「你在跟蹤我?」矢部一臉不高興的說道。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由你重新調查那個事件來看,你一定確信那是殺人事件,這一來,井關一彥是兇手,因此,我也想去仙台看看。」
「你有權利去仙台,可是,我不希望你影響我的調查工作。」
「這我知道。」伊集院點著頭說道。「以前我也曾在報社工作……」
伊集院好像自言自語般說罷,突然皺起眉頭,或許他觸及自己的舊傷疤也說不定。
「我絕不會影響你的調查工作。」伊集院以嘹亮的聲音說道。
矢部把頭靠在靠背上,閉起眼睛。他對伊集院一點也不生氣。
矢部苦笑著。伊集院去仙台好像也是在賭,這點跟他相同,也因此,他才苦笑起來。矢部張開眼睛,默然的遞一支香煙給伊集院。
第二天早上七時〇五分,矢部搭乘的快車「吾妻二號」抵達仙台。雖然是晴天,可是,非常寒冷,比起兩天前他來拜訪時更像冬天。
「你打算怎麼做?」
走出剪票口後,矢部看著伊集院的臉問道。伊集院的臉上稍微露出狼狽的神色。
「那你打算怎麼做?不是去跟井關一彥見面嗎?」
「不是,去別的地方。」
「什麼地方?」
「去看火災現場。」
「火災現場?」
「你去不去?」
「不用說,我當然希望你也帶我去。」
「可以,不過,有條件。」
「是不是我不可以隨便採取行動?我答應你。」
「此外,或許還有別的事情拜託你也說不定。」
「什麼事情?」
「等看過火災現場再說吧。」
矢部這麼說罷,邁開腳步走起來。對矢部來說,伊集院是一大累贅,可是,他想這個累贅或許可以加以利用。
後藤常夫居住的台之原距離車站不遠,坐計程車的話,大約十分鐘的路程,跟東京比起來,仙台的街道比較狹窄,車行十分鐘,高樓大廈消失了,出現郊區的景色。
計程車司機一面談論刊登在報紙上的引火自焚新聞,一面把車子開到火災現場附近停下來。
「你們是自殺者的朋友嗎?」中年司機一面收下車資,一面問道。
矢部只是曖昧的點了一下頭後,看著被用繩子圍起來的火災現場。
火災現場已被清理乾淨。有人在火災現場供奉野菊花,在晨光的照射下,野菊花發出黃色光澤。
周圍只有寥寥幾戶人家,「附近的人……」這句話讓矢部誤以為像東京一樣,周圍住滿了人,如今到現場一看,才知道只有幾戶人家而已,而且每戶人家間隔很遠,不像東京那麼近。
這是作畫的好場所。
「是誰在這裡自殺?」
「我就是想知道這件事,才來這裡。」
「的確如計程車司機所說的,後藤以汽油淋身……」
「那是真的。」
「後藤自殺到底跟那個事件有沒有關係?」
「我也想知道。」
矢部面有難色的說罷,邁開腳步離開火災現場,大約五十公尺的前面有一間派出所,矢部朝著派出所走過去。
狹小的派出所內有一個矮胖的中年巡查,好像很無聊的在烤火取暖。
矢部向那個巡查打招呼後,把警察證掏出來給對方看,巡查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大概在猜想警視廳的刑警前來仙台幹什麼吧?
「我是來仙台休假。」矢部微笑著說道,以便打消對方的疑慮。
「由於我聽說有人引火自焚,才彎過來看看。」
「那件事也著實讓我大吃一驚。」巡查大聲說道。「因為那種事情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碰到。」
「是誰確認屍體的?」
「是我,死得可真凄慘,因為全身淋滿汽油才點火,所以全身被燒成焦炭。」
「你確信那具屍體真的是後藤常夫畫家嗎?」
「是的。」
「可是,全身被燒成焦炭,不是不容易辨認嗎?」
「此話雖然不錯,可是,我確信那具屍體是後藤常夫,因為那是他的家,而且前一天他把畫分送給附近的人,顯見他已有自殺的念頭。」
「你怎樣處理那具被燒焦的屍體?」
「由於沒有人來領取屍體,所以我把屍體交給附近的人厚葬。」
「這一來,屍體呢?」
「火葬後,骨灰被埋葬在無緣佛的墓地里,我認為這是一種功德。我來想想看他叫什麼戒名。」
「不,你不用去想他的戒名,我想看看他的畫,可以嗎?」
「如果你想看他的畫,我這裡剛好也有一幅。」
巡查輕快的站起來,從背後的架子上拿出一幅油畫擺在矢部的前面,是小幅風景畫。
「這是從附近的山丘所看到的景色。」
巡查說明著,可是,矢部並不在意對方的說明,只注視著畫面上的「T. GOTO」的簽名。
不錯,跟在桑原弓子的酒吧看到的那幅畫上的簽名一模一樣。
「後藤常夫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矢部把視線拉回到巡查的身上。
「這個嘛——」巡查一副好好先生的口氣說道。「他是個不愛說話、也不容易跟人相處的人,有很多藝術家都是這副德性。」
「年齡呢?」
「三十二、三歲,中等身材,圓臉,一著粗框眼鏡,平時不是戴呢帽就是戴扁帽——」
矢部一面聽著巡查的說明,一面在腦中比對著井關一彥。
眼鏡和呢帽不一樣,不過,這是身外物,不頂重要,中等身材、圓臉等身體特徵及年齡都一致——
「後藤常夫的經歷全然不清楚嗎?」
「是的。因為出事後才調查,也沒有來派出所辦理遷入登記,房東也因為他支付好幾個月的房租,才沒有調查他的身分就把房子租給他。」
「他每天都在作畫嗎?」
「不,他說他很喜歡流浪,所以經常不在家,我想他會不會像山下清一樣帶著畫具出去旅行呢?雖然我不清楚他租房子的理由,可是,我知道他的畫作非常多。」
「你說他經常不在家?」
「是的。半個月看不到他的人影是常有的事,他說他去北海道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