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陰謀與愛情

李堅出來吃早餐。吳雅男獨自坐在餐桌前等候著他。

李堅向吳雅男打招呼:「早上好!」便去她旁邊的椅子坐下。

吳雅男忽然說:「天鋒,雅芳回上海了。」說罷盯著李堅看。

李堅並無驚訝的表情,只淡淡地說:「也不說吃了早餐再走!」

吳雅男見李堅說完端起一杯牛奶喝起來。等他放下了杯子,準備去夾點心時,她才又說:「天鋒,早餐後我也回上海……」沒說完,眼淚奪眶而出。

李堅放下了筷子,他手握住了吳雅男的一隻手:「你們都要離我而去嗎?我就這麼不受歡迎嗎?」

「啊不……」她忙否認。

「那麼,如果可以,留下來陪我幾天吧。」他很溫柔地說。

她笑了,眼淚滾滾而下:「啊,好的……」

他起身用餐巾替她拭淚:「我可不喜歡愛哭的女人。」

她拍打了他一下,鑽到他懷裡:「討厭!」

吃完早餐,兩人去房間里,坐在沙發上交談。

他說:「雅芳走了好,有她在妨礙我倆交流。你說是嗎?」

她盯著他:「天鋒,阿囡可不稀罕接受別人的饋贈。更不稀罕勉強得來的。」

他笑著揮揮手:「說什麼呢,雅芳對我說明了:醫生對病人是中性的。我從來把她當做小妹妹!說什麼勉強,雖然我們認識很長時間了,卻是以兩個男人相處的。驟然你變成女人了,讓我如何接受?」

她認為他解釋得合情合理,她又懷著良好願望,便欣然接受了:「啊,你說得太好了!其實我當了二十多年男人,也需要調整心態。既然雅芳促成了我們,那就這樣吧,我陪你在蘇州住一段時間吧。」

他說:「不好。上海你有生意要打理,不能因私廢公啊。這樣吧,我們都回上海,我住到雅芳家……」

「不好!」她堅決反對,因為她對阿姐有了戒心,但她說的是另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上海漢奸特務都在尋你呢,暫時你不能回上海。要不還是我來回跑,反正蘇州到上海一小時火車,我可以下午來,早上走。如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我在蘇州多停留一天。好嗎?」

他意識到了她的「顧慮」,同時他也敏感到少與范雅芳見面為好。於是同意了她的提議,「這樣,你太辛苦了吧。」

「嗨,汽車到車站,火車到蘇州,下車一部三輪車到家,辛苦什麼呀。只是我不在時,你一個人會不會感到寂寞呀?」

他說:「雅芳還留下不少書,我可以看看書消遣的。」他不禁想,一個殺手,居然捲入了一場三角戀愛,真是極大的諷刺!

李堅是被范雅芳臨別之夜一席話說服了。他又思考了一夜,決定不辜負吳雅男。才有這次令吳雅男喜出望外的談話。

從這天開始,兩個「懷有良好願望的人」,開始「有目的」地接觸,看似兩者感情突飛猛進,但范雅芳在他心中的影子,仍然揮之不去。

吳雅男奔忙於滬蘇鐵路上,卻感到無比幸福。然而就在一個來月的奔忙中。一日,她從上海奔回蘇州家中,李堅卻已離去,只給她留下一張便箋:

「阿囡:因急事回上海了。三日後去雅芳家見面,此期間別找我,千萬別對任何人說我的行蹤。天鋒,即日。」

吳雅男看罷大驚,她萬萬想不到在兩情正濃時,李堅竟會不辭而別!

她喚來傭人詢問,才知道接近中午,來了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客人,在樓上與李堅談了很長時間的話,隨後兩人就一同「出門」

吳雅男判斷這位女客人必是白光,她為什麼不打招呼就突然來蘇州接李堅走了?他們回上海要幹什麼?儘管她猜不透,卻能想到絕無好事,她不禁為李堅捏了一把冷汗。但她無法改變局面,只好回上海心懷忐忑地等待李堅平安歸來。

吳雅男猜得不錯,來找李堅的正是白光。

白光忽然來到。李堅很驚訝。見面她很激動、很興奮,上前摟住了,想要親吻,但被他拒絕了。

他的拒絕使她尷尬而又驚訝:「你……怎麼了?」

他冷冷地問:「你怎麼會突然來的?」

她答道:「在華山醫院分手時,我對你說過的:情況好轉,我馬上會來找你的。現在情況好轉了……」

「什麼情況?」

「經過長時間搜捕,鬼子特務在租界找不到你,認為你已逃離,放棄了對你的追殺。」

「你怎麼會如此了解鬼子的動態?」

「……怎麼,你對我有什麼懷疑嗎?

「請你回答問題!」

「天鋒……」

「請你回答問題!」

「我一向消息靈通,這你是知道的呀……」

「不!我對你在外面的活動一無所知!」

她愣住了。

他冷靜而又嚴肅地盯著她。

她忽然掩面哭泣起來:「天鋒!天鋒!這些日子我為你吃了多少苦啊!日日夜夜為你提心弔膽,千方百計刺探鬼子的動靜,想不到你居然懷疑起我來了!難道我會在外面做出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嗎?」

他無動於衷。「我並沒有懷疑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何況你我之間並無承諾,沒有義務對對方負什麼責任。我只要求你如實回答我的問題。」

有了這樣一段時間的對話,她便有了思考回答的時間:「我的身份你是清楚的,我必須應酬『各方面』的人,其中包括漢奸、鬼子。我所以不告訴你,是怕你因此嫌棄我。應酬嘛,除了不得已外,也是為了替你刺探情報啊。怎麼,我這樣有什麼不妥嗎?」

這種解釋雖很勉強,但他一時也駁不倒她:「你怎麼會知道我住在這裡?」

「還是我建議你離開上海,轉移到蘇州來的。吳家銀樓在蘇州有分號。這不是什麼秘密。既有分號,在這裡有房產也理所當然,只要到了蘇州,向任何人打聽吳公館,都會知道的。這回答還滿意嗎?」

李堅看看白光,她已不哭了,態度恢複了自信。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遠不是她的對手。但他現在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她了。

「一派胡言!狡辯!」

她看著他,忽然冷笑道:「不是另有新歡了吧?那位范醫生很漂亮的。我早知道吳雅男是女扮男裝。兩個女人相伴,左擁右抱,樂不思蜀,嫌棄我了……」

他怒喝一聲:「放肆!你沒有權利侮辱我!更不能侮辱她們!」

她驚得連連後退。這還是他第一次對她如此疾言厲色!她頓時敏感到,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變了。

「天鋒,你,怎麼了?」

他厲聲說:「問你自己!」

她故作鎮靜:「問我?我到底怎麼了?」

他指著她:「揭開你的面紗,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她震驚了,意識到必是有人向他說了什麼。她拿出了女人的「法寶」之一,掩面哭泣起來,並抽抽泣泣地說:「天鋒,你好無情!咪咪把什麼都給了你,冒多大風險啊……」

「住口!我正要問你!出於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說!」

她故作驚訝狀:「什麼——我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的良心狗吃了吧……」

「放屁!你不配談良心!」

這話太嚴重了!她驚恐地看著他,懷疑他已經得知了她的真實身份。但她轉念一想,自己隱藏很深,沒有幾個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他更不可能得知。「他是在詐我呢!」於是又振作起來。

「好,你說我戴著面具,你有什麼證據?」

他指著她問:「你是不是被龜田逮捕了?是你說的,龜田是最兇殘的人,在他的魔爪下,要受到酷刑,絕無生還。可是你並沒有受多少刑,而且出入自便,現在還能來找我,豈不蹊蹺?」

她又震驚了:「他怎麼會知道得如此清楚?」為了爭取思考對答時間,她反問,「那麼,據你看我的真實身份是什麼?」

「你不要耍花招,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吧!」

「我怎麼耍花招了?」

「你不要胡攪蠻纏,你的面目我已經清楚了,你再也瞞不了我!」

她贏得了思考時間。

「是的。」她承認道,「我是被龜田抓了去,他的目的是要我交出你,我不肯說,他就把我吊起來打!

「他所以沒有打死我,是因為我是公眾人物,而且是在租界上,他抓我是有人看見的,他把我打死了,無法向公眾交代呀。

「再說,我已告訴你了,我交際應酬,是包括漢奸、鬼子的,其中也有東亞洋行的日本人。這些人向龜田講情,龜田也想留住我、軟化我,最後迫使我把你交給他。」

「一派胡言!」

「那你說是什麼原因我還能活著來見你?」

「只能有一個解釋:你是他們那方面的人!說,是?不是?」

她冷笑反問:「你是懷疑我也是漢奸了?那麼,我問你,既然我是漢奸,是他們那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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