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吳小開還原女裝

現今的吳老太爺吳宏儒,當年還是「吳小開」時,也是個風流浪蕩公子哥,十八歲娶妻,不到三十歲,已有了四房妾,而且在外還有女人。因為吳家上兩代「一脈單傳」,所以當時的吳老太爺吳福輝,對兒子的浪蕩不加約束,反倒持慫恿態度。他是希望能夠兒孫滿堂,吳家人丁興旺起來。

吳宏儒年近四十了,無論是妻還是妾,都沒有生下一男半女。吳福輝這才急了,將兒子約束在家,請中、西名醫調治,不許吳宏儒再在外面拈花惹草。一年後妻妾都懷孕了。吳福輝真是大喜過望。

也許吳家命中不該在這一代旺盛,五年之內死了六個孫子輩,吳老太爺傷心得幾死幾活,不免找來風水先生,看祖墳、無錫家鄉老宅和上海吳公館,於是修繕、改建,花錢如流水。這樣折騰了一年,果然應驗了,吳宏儒的原配夫人在三十七歲上又身懷六甲。吳老太爺不免燒香拜壽,保佑兒媳順順噹噹產下貴子。

雷氏夫人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吳公館上下肅穆,吳老太爺帶領全家焚香禱告上蒼祖宗,保佑兒媳順利生產貴子。然後守在產房外等候消息。

終於從產房中傳出孩子的「呱呱」哭聲,但老太爺懸著的一顆心並沒有落地,他還要等到陪侍在產房內的「姑奶奶」來報是生男還是產女。

「姑奶奶」是吳福輝的老姐姐,年輕守寡,膝下無兒無女。吳福輝將老姐姐接回吳公館,主持整個家政,就是吳福輝本人,對老姐姐也退讓三分。所以,姑奶奶是吳公館最有威望的主人。姑奶奶倒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很有主見,不僅家裡管理得井井有條,對外客、內親的交際應酬,也面面倶到。

姑奶奶從產房出來,滿面堆笑,對提心弔膽的吳福輝說:「恭喜老太爺,少奶奶給您添了個胖孫子啊!」吳福輝高興得跪地朝天磕頭不迭。姑奶奶嚷道:「小少爺降生了,全家人都有重賞!點燈籠,放鞭炮啊!」

吳公館頓時燈火通明,鞭炮響徹通宵,次日賀客盈門,足足熱鬧了三天。

第三天晚上,賓客散盡,姑奶奶將吳福輝和吳宏儒叫進她的房間,關好房門,鄭重其事地說道:「你們坐好了,聽我告訴你們,少奶奶生的不是兒子,是個女孩!」

那父子倆驚得蹦了起來:「啊!」

姑奶奶一揮手:「坐下!」那父子倆坐下了。「宏儒小五十了,今後還能不能再生一個?再過二十年,宏儒也這歲數了,要沒個兒子,這大家業交給誰?」

姑奶奶一席話,說得那爺兒倆面面相覷。

「可是……」吳福輝試探地問,「這能瞞得了嗎?」

姑奶奶冷笑道:「這件事我早算計好了,所以少奶奶臨盆時,除了接生的,我誰也不讓進屋,為的就是怕生下個女孩不好辦!還真讓我算計對了,現在就只有接生婆知道,我許了她重利,她絕不會說出去的。」

吳福輝不得不佩服姑奶奶老謀深算!他又擔心:「可是——這以後日子長呢……」

姑奶奶說:「少奶奶月子我親自侍候,孩子由我親自照應。給孩子雇個鄉下的奶媽,只要我們許重利,對她好些,她一定不會向人說。這孩子除了奶媽和我,連少奶奶以後也不許抱的。從此就當男孩養著!」

「可是,這能瞞多久?」

姑奶奶胸有成竹:「等到孩子長大,招一個上門女婿,生下孩子姓吳,多大家產也保住了。不然鄉下多少本家親戚,都會爭相過繼兒子,那就把家產傳給別人了。」

父子倆認為姑奶奶的主意很好,於是趕緊雇奶媽,雇來十多個,最後由姑奶奶選中了雅芳的娘。

孩子辦完滿月,姑奶奶就把孩子和奶媽安置在她的房間里。從此孩子就在姑奶奶嚴密監護之下,連吳福輝父子都很難接近孩子。

姑奶奶給孩子取名雅男,從小不許玩洋娃娃這類的玩具,滿屋子都是刀槍劍戟棍棍棒棒,還專門找男孩來陪雅男玩,逼迫雅男粗聲粗氣說話,稍流露女兒情態,便會受到嚴厲呵斥甚至是處罰。在舉止言行上,姑奶奶向來毫不含糊。

雅男稍長,因為個子不如同齡男孩高,姑奶奶便給她定做了「厚底」皮鞋,外表與普通鞋沒什麼區別,鞋底卻墊高了幾厘米。穿這樣的鞋走路十分彆扭,姑奶奶逼她穿,終於習慣了,雅男開始發育,堅決拒絕束胸,姑奶奶有辦法,給她做一件挖了倆窟窿的馬夾,讓她穿上,把胸脯墊了起來,從外表看倒很「壯實」。但上海的氣候進入五月就可以穿單褂,要到十一月才穿夾衣,雅男身上捂起了痱子,苦不堪言,但她沒有選擇,只能按姑奶奶的設計延續下去。

雅男滿二十歲,逐漸接手父親的家業。姑奶奶為她操勞了二十年,可謂耗盡了心力,臨終遺言:二十五歲前,必須找個上門女婿,為吳家傳宗接代。

范雅芳結束了講述。她嘆息道:「知道雅男秘密的,僅有我一家和她父親幾個人;知道雅男有多苦的,卻只有我一個人。」

李堅聽了范雅芳的講述,幾乎不能相信這會是事實,卻又不能不信范雅芳的話。他疑惑地說:「無論生男生女,都是吳家血脈,為什麼一定要男性呢?」

范雅芳解釋說:「女孩總要嫁人,生子育女是他姓。吳家宗族有族規,女孩子不能繼承家業,吳公館浩大家產,是他們吳氏宗族垂涎已久的,若被家族人得知吳宏儒膝下無子,十年前就會起禍端了!」

李堅憤慨地說:「這真是混賬的族規!」

范雅芳指出:「這是中國幾千年文化糟粕的現實存在,有既得利益者維護,不知還要延續多少年呢!」

「那就讓雅男招一個上門女婿好了。」

「是的,這是最簡單的解決辦法。但是,看似最簡單,其實也最複雜。從雅男方面來說,她有選擇,也應該有選擇。

「吳家的浩大家業,只要發出話去,願做上門女婿的,可以車載斗量,這些人自然都是想得吳家浩大家產而來的,雅男能要嗎?

「雅男要的,是個正直、有正義感、不為她家家產所動、真正愛她、她也能接受的男人。而這樣的男人,能接受招贅,改換姓氏嗎?」

李堅皺眉點頭:「這倒也是……」

范雅芳嘆息道:「所以啊,雅男太不幸了。吳老太爺年過七旬,雖然健康,畢竟已是古稀,萬一有個不測,雅男招贅之事也會增加困難,但急切間又哪裡去找合適的人呢?」

李堅深表同情:「是啊,誰能想到處在她這樣的地位,會有如此大的難處。阿妹,你與她情同姐妹,多幫幫她吧。」

范雅芳說:「吳府對我家可謂恩同再造,雅男和我比姐妹還親,我能幫她的,能不幫嗎?但我能怎麼幫?阿哥,倒是你應該幫幫她。」

「我!」

「怎麼,你不願幫幫她嗎?」

「看你說的。且不說我與她之間的情誼,她多次救我,也該報答的。只是我如何幫她?」

范雅芳別有所指地笑道:「阿哥,只要你想幫她,你就是最佳人選了。」

李堅一驚:「什麼,我是……」

范雅芳揮揮手:「別急嘛,只要有良好願望,必然水到渠成。好了,我們先不討論,順其自然吧。」

李堅卻沒有理解范雅芳的「隱語」。

吳雅男安排好了上海的業務,來到蘇州,李堅乍一見,感覺十分彆扭。他暗暗端詳,怎麼也不能設想,眼前這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竟會是個女子!又不由暗想:她還原女裝,會是什麼樣子啊?

吳雅男尚不知范雅芳已說破她的身世,與李堅仍然搖頭晃腦「兄弟」長、「兄弟」短的。

晚飯後,三人坐在客廳里聊天。

范雅芳說:「阿哥的傷勢全好了,可以出去遊玩了。但是,蘇州是日寇佔領區,漢奸特務很多,阿哥是漢奸特務熟悉的,萬一被發現,必然節外生枝,所以出門前必須化裝,阿囡也不宜引人注意,也要化裝的,這些都好辦,我已幫兩位準備好化裝用品,明天一早兩位化好裝,我們就可以去逛虎丘了。」

范雅芳給李堅準備的化裝用品很簡單,不過是假髮頭套和一副金絲眼鏡、一頂禮帽、一根文明棍,穿上西服,真是一副中年紳士派頭。

李堅在房間里化裝好,正站在穿衣鏡前自我欣賞,范雅芳進房間來,看看李堅的打扮,也十分讚賞:「哇——阿哥打扮起來,真是一副大老闆派頭!好!好!」又拉著他的手,「你跟我來看看阿囡打扮得可好。」

李堅被拽進范雅芳的卧室,迎面站著一個穿著連衣裙的美女,不免大吃一驚:

這美女身材修長苗條,面龐顯得瘦削一些,但五官「搭配」得極好,使得這張面龐美得迷人,尤其是柳眉下一雙眼睛,在長長睫毛覆蓋下,像薄雲後面的皎潔的明月。

吳雅男見李堅看她看傻了,不禁羞怯地臉紅,轉身去撲倒在床上,說什麼也不肯再爬起來。

范雅芳撲哧一笑,推了李堅一下:「你傻看什麼呀?不認識了?」

李堅張口結舌,不知說什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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