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火車站的爆炸

李堅剛撲進車內,轎車便箭似的沖了出去。

車後追趕的敵人,乒乒乓乓放槍,子彈射在轎車的後備廂上和後車窗上,玻璃被擊碎。

白光並不驚慌,卻沉著地專註駕駛。

後面出現兩轎車追趕,車上的敵人用衝鋒槍向白光的轎車掃射。

白光伸手一按儀錶盤上一個按鈕,只聽嘭的一聲,轎車的後備箱蓋彈起,從後備箱中飛出無數鐵蒺藜,撒在馬路的路面上。

後面追車追上來,車胎軋著鐵蒺藜,「嘭!嘭!」車胎爆破了,一輛追車撞向了人行道,衝進一家店鋪關閉著的門;另一輛追車在車胎爆破後,翻滾著四腳朝天。他們就這樣脫險了。

李堅看了大驚!問道:「你的車上怎麼會裝有如此『機關』?」

白光回答:「我告訴過你這車我買的是舊貨。它的原主人是我的前任——歌舞皇后白瑩,白瑩是國民黨復興社特務處特工,上海戰前被派到上海來保護少將軍李劍的,後來為掩護李劍中彈犧牲了。她的遺物被拍賣,我拍得了這輛轎車,『機關』是她裝的,與我無關。明白嗎?」

「原來如此!」他釋疑了。

白光將轎車開回靜安寺路住宅,吩咐司機阿三,天亮就將車送去修理。

李堅和白光登樓進了餐廳,等著傭人送來夜宵。

李堅以為白光會埋怨他冒失,他也自認這次的行動太冒失了,若無白光相救,他也難逃敵手。然而白光什麼也不說,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她只靠在沙發上,吸著香煙。

李堅倒沉不住氣了:「你怎麼不埋怨我?」

白光苦笑道:「我已經寫條子告訴你不要聽信劉娜的鬼話,你不接受,我能說什麼!」

李堅不無愧悔地說:「啊,對不起……」

白光吐出一口煙霧,揮揮夾著香煙的手:「對我,你完全不必表示歉意。我也絕不會因為你不聽我的勸告責怪你。但是,天鋒啊,如果你再這樣不顧一切蠻幹,遲早我也要跟著你做無謂的犧牲。」

李堅更加愧悔了:「啊……這件事……」

白光搶著說:「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可以不必再提。關鍵是今後——這樣的事絕不能重演。你同意嗎?」

「是的。」

「好,我來告訴你真相。

「你殺的這個叫胡本儒的人,戰前是復興社即現在的軍統特務上海站站長,日寇佔領上海後,他被捕叛變投敵,成為日寇一條忠誠的獵狗——汪偽政權特務機關長。他對老百姓危害固然極大,但更受威脅的,是留在上海的軍統、中統組織和人員,因為他不僅了解內幕,還認識他們每一個人!

「這就是軍統、中統急於謀殺他的原因。

「但是,原軍統、中統叛投分子很多,如果知道胡本儒是他們所殺,必然人人自危,要採取報復行動;他們仗勢日寇,軍統、中統的人抵擋不住的,所以他們就設計假手於你,以免與敵方特務結怨!」

李堅這才恍然大悟,捶著手心說:「啊,原來是這樣!」

白光接著說:「你知道你下手殺胡本儒的地方,為什麼會遭到圍攻嗎?因為那裡是特務機關——極司菲而路76號!」

李堅說:「這個地名好耳熟啊。」

「這個地方曾經發生過震驚京、滬、杭的大案,當然會耳熟了。」

「啊,那是中外馳名的抗日英雄!」

「是的。戰前少將軍李劍來到上海,受各國特務包圍,他與日本特務機關長山本鳩夫有師生之誼——李劍曾在東京陸軍大學受訓,當時山本是日本陸軍大學的教官。」

李堅讚歎:「少將軍可謂蓋世英雄!」

「日寇和漢奸修復了76號,你誤打誤撞闖了去豈不危險!」

李堅問:「你怎麼知道我要採取行動?而且準確地追了來?」

白光說:「我在台上看到劉娜去找你,就知道她是要誘使你去幹什麼事了。看到你追著胡本儒而去,就知道你要對他下手了。我猜到你不會在舞廳門外擊斃他——這樣你很難脫身,必會追他而去,他又必會回極司菲而路——你的危險可想而知!」

「既知有危險,你還趕了去……」

白光揮揮說:「不說這個。」

「為什麼不說?你冒那麼大風險救我……」

白光再次揮手:「天鋒,在化妝室我毫不猶豫救了你,把你領回家來,就決心與你同命運了,所以別的你什麼也不要問,我也不會說什麼的。」

李堅大受感動:「啊好——我儘可能事先告訴你,但並不希望你的幫助,因為我要乾的事,是非常危險的事……」

「比剛才那一幕更危險嗎?」

傭人送來夜宵,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白光吃著夜宵突然問李堅:「張影給你的感覺如何?」

李堅皺皺眉:「什麼感覺啊?」

白光笑了:「我不是指的男女之間的——我相信你不會對她有那方面的感覺。」

李堅聳聳肩:「她不過是你介紹的一個嚮導而已,我需要她帶我熟悉租界環境,僅此而已。」

「她沒有和你說我什麼嗎?」

「我就從來不打聽別人說了我什麼。我的個性是:無論什麼人、什麼事,都必須自己去識別,絕不需要別人的幫助。」

白光很滿意地笑了:「你的一言一行,你的眼睛、神態中都透視出充滿了自信。天鋒,或者就因這一點,使我愛上了你。」

李堅搖搖頭:「這是可悲的——愛上一個殺手,註定是悲劇。」

「是不是悲劇,要看我們怎麼去演繹——如果我們都有良好的願望,是能夠以喜劇結尾的。」

李堅搖搖頭:「明明是悲劇,我們卻要演成喜劇,我們豈不是很蹩腳的演員。」

「天鋒!」白光生氣地將筷子往桌上一扔,「如果你想拒絕我,可以正面說明!」

李堅一愣,「啊——你看我的處境……」

「不管你自覺處境如何,良好的願望總該有的!」

「光有良好願望又有何用?」

「有了良好願望,就可以朝這個方向去努力啊——努力改變悲劇的命運。」

「啊,假如我剛才的話傷害了你,我很抱歉。但是,請你相信我的善意——我絕無可能放棄志願,一旦我被敵人所殺,你會很痛苦。」

「你不要試圖改變我的感情,我是很固執的,認準了的事,不達到目的絕不罷休,哪怕需要我付出生命的代價——剛才我冒槍林彈雨去救你,已經向你表明了決心!」

「那麼,我該怎麼去做?」

「為我,愛護你自己,不要去冒險。」

李堅很想說:殺手乾的就是冒險的事。但他不願再刺激對方,只好妥協地笑了笑。

他躺在床上,想著剛才發生的事,如果白光不來救他,76號大門內還會有更多的特務出來,他當時赤手空拳,會死於亂槍之下。

當時的情況是十分險惡的。顯然白光很了解那裡是敵特的巢穴,闖進去真可謂九死一生!一個女人,怎麼會有如此膽量!難道真的是感情的力量促使她奮不顧身的嗎?

她對他真的是一見傾心嗎?

她曾多次向他表白,又多次用行動來證明,他不能懷疑,於是他只能嘆息:「如果真是這樣,我該怎麼辦?」他開始動搖了。

次日早上,張影來了;白光還沒有起床。

張影說:「你不是說要去黃金大戲院嗎?」

「啊,好的,我們這就去吧。」

二人坐三輪車來到黃金大戲院。

經理馬洪奎接待李堅,並領他去為他準備的辦公室;又喚來戲院所有工作人員作了介紹,並讓會計將李堅的薪金支付了。

「李先生,歡迎你來指導工作。我想你先熟悉熟悉,然後你再決定主管哪方面的事。」

李堅說:「馬經理,大概黃先生也已對你說明,我不過是在此掛名而已,對於經營管理我一竅不通,短時間內也學不會什麼,更談不到管理了。我還是不要給你添亂了,一切照常吧;我也不可能每天都來;什麼時候來也說不好。所以,我來、不來你都不要管我,你照常忙你的事,好嗎?」

馬洪奎正擔心李堅來了會分他的權,或者取而代之,現在聽李堅如此說,倒有點喜出望外了。「啊,好的,那就一切隨李先生的便。」

馬洪奎又和李堅聊了一會兒,才告辭而去。

張影對李堅說:「蘇州方面有消息來,說曾大章今天乘火車來上海,時間還沒確定,我和你去南貨店等蘇州方面的消息。」

李堅聽了很興奮:「好!我們這就去!」

張影說:「我們從後門出去。」

李堅向一工人問明了後門在哪裡,就和張影從後門走出,繞了幾條弄堂,才走到大街上,又雇了一輛三輪車,到達大馬路南貨店。

張振東和李志強正在樓上等著李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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