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歌舞皇后白光的能量

白光聽完李堅講述離開孤軍營後的活動情況,卻笑著問:

「這位任小姐是不是愛上了你呀?」

李堅說:「現在我心中只有對敵人的仇恨!絕無其他。」

白光說:「你不是已經在南市區殺了那麼多漢奸、日寇了嗎?」

「那遠遠不夠。」李堅十分冷酷地說,「只要鬼子不被趕出中國,只要漢奸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我就不會停止殺他們的行動。」

「你認為你能做到殺盡他們嗎?」

「我只是在盡一個中國軍人的義務!」

「我看愛情與你的復仇並不矛盾……」

「請你不要說了,我不願談這種問題。」

她笑了起來:「好吧,我們暫先不談愛情。請跟我來——去洗洗澡就可以睡覺了。」

他拒絕:「我沒有可換的內衣,洗了也不幹凈。這樣吧,我就睡在這裡的地毯上……」

「那怎麼可以呢!」她努力說服他,「我並不嫌棄你——洗完可以不穿衣就上床嘛,我睡覺從來一絲不掛的……」

「我不習慣那樣。」他說,「其實睡在地毯上比我露宿街頭、門洞里好多了……」

她無可奈何了:「好吧,好吧,請跟我來。」她將他領進一間布置得很好的卧室,「你先住這間吧,我的卧室就在隔壁,你隨時可以過我的卧室來的。」

他向她點點頭:「晚安!」

她聽得一愣,卻也只好退出。

次日早晨,李堅在樓前草坪上,光著膀子練拳。

白光站在晾台上欣賞著,只見李堅虎背熊腰,輾轉騰翻如猿似的敏捷,出拳踢腿虎虎生風,看得她驚訝至極。

她去拿了一條毛巾,下樓來到草坪,又看了一會兒,不禁喝彩:「好!」

李堅來了個童子拜觀音的收式,白光忙走過去替他擦拭著身上的汗水,撫摸著他的肌膚,竟是如此結實,不禁春心蕩漾,暗想:「天啊!這必然是一匹特棒特棒的種馬!」

他接過毛巾,一邊擦拭,一邊拾起扔在草上的襯衫穿上。

她問他:「你這身武功是在軍校學的?」

他答道:「不,軍校只授軍事課目。這武術是小的時候在家鄉學的——我的家鄉是全國很有名氣的武術之鄉呢。」

兩人聊著回到樓上餐廳。

桌上已擺好了早餐。

她對他說:「知道你是山東人,一定愛吃麵食,特要廚房做了些大餅,你嘗嘗合你口味兒不?」

他很感激地說:「當兵的哪有這些講究?在部隊上面發什麼吃什麼。白小姐不必特為我做什麼。能夠吃飽就很好。」

她笑道:「我就是在讓你吃飽啊。我去孤軍營慰勞過,看見那些士兵吃飯,大碗大碗的飯,轉眼就吃光了。一人要吃好幾碗呢。當時就留下深刻印象。現在要招待你這位英雄,我就心中有數了。」

「你倒是個有心人啊!」

「有幸請來你這位大英雄,我能不倍加小心侍奉嗎?」

「我算個什麼英雄?離開孤軍營幾乎不能生存,現在躲在這裡,在歌舞皇后的庇護下,只能稱做狗熊!」

她揮了揮筷子:「噓——!為什麼要這樣貶低自己呢?你已經做出了驚天動地的事——使日寇惶惶不可終日了。」

他搖頭苦笑:「現在我尚無立足之地,今後不知亡命何處?」

「你太悲觀了吧?」她說,「你看你去任家,受到了歡迎。我相信只要你說明身份,上海哪家老百姓都會歡迎你的——我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嗎?你放心在這裡住下,工部局不會來我家搜查你的。」

他苦笑搖頭:「白小姐,我困在府上,外人得知,豈不要恥笑嗎?所以,無論外面如何,我是要離開府上走出去的……」

「不要這樣……」她急切地伸手按住了他的另一隻手,「我相信昨夜工部局的人已知道我把你帶回家來了,現在門外就有人監視:你只要一走出大門,他們就會抓你……請聽我說,我已經想好了,飯後就出去活動,爭取工部局撤銷對你的通緝……」

「能辦得到嗎?」

「事在人為。」她很自信地說,「歌舞皇后的能量,你還估計不到呢。好了,你什麼也不要說,吃完飯我就出去活動,你就在家靜候佳音吧。」

飯後,白光開車出門了。

李堅留在家裡,拿一些白光留給他的報紙、畫報閱覽著,也在想著白光。

昨夜他闖進她的化妝室,她竟然沒有驚慌失措,而是很鎮定地盤問他,甚至拿出槍來逼問他,當她得知他是被通緝的逃犯,她竟然毫不猶豫地掩護了他。

是的,八百壯士很受上海人民尊敬和同情。能夠仗義掩護脫險,已是很不易了,她卻還將他帶回家來,現在又要為他去奔走,這過分的熱情,用對八百壯士的崇敬能夠解釋嗎?

假如不僅僅是為此,那麼,她又為什麼呢?

他不清楚她的身世。就現在看來,她是孤身一人。雖然有了「歌舞皇后」的桂冠,但這是虛名。一個孤身年輕的女子,獨自住著一幢花園洋房,這是她在百樂門舞廳所得的報酬能負擔得起的享受嗎?

顯然,她的背景是很複雜的。

儘管他過去沒有到過上海,參戰不久,即隨部隊困在膠州公園,對上海的情況不甚了解,但租界這十里洋場的複雜,他還是有耳聞的。尤其是現在,上海已經淪陷,唯有十里洋場,處於日寇包圍中,還沒有染指,被上海人稱為世外桃源。但是,在這十里洋場的陰暗角落裡,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自己不也是隱藏其中的一個滿懷仇恨的殺手嗎?那麼,白光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他們是極偶然相遇的,應該不會有什麼預謀,他還不能設想,在偶然巧遇中,她就會對他產生什麼「想法」,也就不能確定她今後會對他如何。

他不願往壞處去想,認為那是對她的好心的褻瀆,也是非常不道德的。人家從虎口將你救出,剛有個安樂窩、有口飽飯吃,不思恩圖報,反倒猜疑別人幫助你的動機!歸根結底,他不能不承認,自己現在混得跟花子一樣,別人嫌棄不夠,還能圖你點什麼呢?你除了一身皮囊,還有什麼別的呢?

這樣一想,他不禁暗自苦笑搖頭。

下午三點多鐘,白光回來了,她顯得很興奮地嚷道:「天鋒!天鋒!咪咪大功告成了!咪咪帶你去見一個上海灘舉足輕重的人物,只要他說句話,你的問題全部解決了!快來洗洗澡、換換衣服,馬上就去見他。」

她給他買回西裝、皮鞋、內衣、睡衣、浴衣……她領他去她的卧室套間的浴室,逼他脫光了洗浴。他不肯脫,她半玩笑地說:

「昨夜你闖進我的化妝室,看了我的裸體,為什麼我就不能看看你的裸體?這太不公平了,不讓我看你就欠了我的!快脫!」

他向她告饒:「白小姐,就算我欠了你的好嗎?」

她撲哧一笑,「開玩笑的。好了,你洗吧——多衝幾遍,洗乾淨點。」說罷,她走出門去,回身拉上房門時朝他嫣然一笑。

他脫著衣服,不禁暗想:「她真的很美,很美!」但是,他又感覺她過分「成熟」,她的一言一行,都透露出她有駕馭一切的潛在能力,不會被任何力量所左右,這雖然只是短暫的接觸中的一種「感覺」,他也不能很具體說出所以然來。總之,她給他的感覺,就是不宜過分接近。

他洗完浴,她幫著他穿裝打扮,真可謂「人靠衣裝馬靠鞍」,這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經過換裝後,也顯得很英俊。

她退後仔細端詳半晌,忽然拍手叫道:「哇——!好英俊啊。尤其可貴的是陽剛之氣十足,那是別的男人不具備的,天鋒!天鋒!我要把你帶到交際場中去,不知有多少女人要羨慕死我了!也不知多少女人會對你拋媚眼呢。」

他皺起了眉:「白小姐,這樣庸俗的話,不該出自你口。」

她縮肩吐吐舌頭:「啊,對不起……對不起,以後再也不敢說了……不過我說的全是真心話……」

他扯著衣袖,扭著脖子,一副渾身不自在的樣子,眉頭皺成一個疙瘩,咧著嘴說:「這——這——我從來沒穿過西裝——太彆扭了——太彆扭了——脖子勒著不好受啊——哎呀!哎呀!穿上這身衣服太受拘束了。一定要換裝,請你還是給我弄一套中山裝比較好……」

「太落伍了!」她說,「今後我要帶你到交際場中走動的,你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也增光啊。」

「我不善於交際應酬的……」

「你不多結交些人,怎麼了解情況?你不是要殺漢奸嗎?誰是漢奸?你光殺些小漢奸起不了震撼作用,要想殺大漢奸,你不摸清情況怎麼行呢?」

他認為她所說不無道理。

「你要帶我去見什麼人?」

她告訴他:「你聽說過黃金榮嗎?」

他一驚:「上海灘青幫大亨!」

「是的,我今天去找他,說明了你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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