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黃埔鋤奸隊

子夜。

在小南門一條弄堂里,兩側是舊式的矮樓房,弄堂沒有路燈,深夜住戶都已熄燈就寢,沒有半點光線,幽長的弄堂漆黑。

一條黑影悄悄在弄堂里移動著。

有一戶二樓的窗戶還透出燈光。黑影來到燈光樓下,一縱身抓住了晾台邊緣。一個倒提,翻身進了晾台,身手矯捷,動作無聲。

此時室內正是張小毛在與姘頭阿桂一邊吃喝,一邊說著話。

張小毛邊喝酒邊自誇:「現在上海灘是東洋人的天下;南市區就是阿拉張小毛的天下。明朝我帶儂去老面門銀樓,儂隨便挑好了,只要我講句言話,伊就勿敢要鈔票!」

阿桂似信非信:「會有這樣好事情啊?」

張小毛拍拍放在桌旁的盒子槍:「伊倷(他們)勿識相,我就捉伊老闆去憲兵隊!」

阿桂大喜過望:「真的?明朝一定要帶我去的,勿興黃牛啊!」

張小毛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金牙。「想去吧?儂今朝讓我白相 適意了,明朝我就帶儂去。」

阿桂笑罵:「儂這隻死鬼呀,求儂一眼眼 事體,就要講條件!好,就依儂。」

張小毛說:「儂脫光了去跪在床邊上,我今朝耍白相新花樣!」說著他脫著衣褲。

阿桂嘴裡還在罵著:「儂這隻死鬼呀,花頭精 蠻多的,日日要翻新!」雖這樣罵,她還是脫光了,去床沿上跪著,趴下身去,將肥臀撅得高高的。

張小毛走上去,先在女人身上摸捏一陣,將女人弄得浪笑怪叫……

翻進晾台的人正是李堅,他趁二人正在忘情之時潛入室內,來到正在瘋狂衝擊的張小毛身後,舉刺刀扎進張小毛的後心,刀尖從前心透出。張小毛猛地朝前一撲,將趴著的阿桂撲倒,那透出前心的刀尖,扎入阿桂的後心,但並不深,所以她喊叫起來。

李堅向刺刀砸了一拳,趴在張小毛身下的阿桂一陣抽搐,不再動彈了。

李堅奮力拔出步槍刺刀,一股黑紅色的血從張小毛背部噴出。李堅閃身躲過。少頃,他將刺刀上的鮮血,在床單上抹乾凈,撕了一塊布,蘸上張小毛和阿桂的血,在床頭牆上寫了兩行大字:

漢奸下場!

黃埔鋤奸隊

寫完後他將刺刀還插在綁腿內,轉身將桌上張小毛的盒子槍從盒子內拔出,別在腰間。又見張小毛的腰帶上拴著一個錢袋,翻出一大沓鈔票,這就是張小毛日間從店鋪里訛詐來的。他現在正需錢用,就將這不義之財揣入兜內。

他仍然從晾台回到弄堂里。正要舉步往外走,忽聽開門聲,他忙閃身藏在黑暗處。只見從一扇門內,走出一個人來。此人叼著香煙,一點火星在移動著,移動至牆邊。火星移動的同時又聽見一陣洒水、咳嗽、吐痰和關門聲。

李堅知道,上海一些巷子里都有小便池,附近居民乃至路人男士,都可以公然在此小便,即使有女士路過,對此也熟視無睹。剛才那人,就是附近起夜的居民。

他走出弄堂,來到大街上。

南市區老西門一帶原本比較繁華,可在鬼子的鐵蹄下,恐怖氣氛瀰漫,入夜市民便不敢出門口。所以深夜街頭不見人影。

他尚無固定住處,多是露宿在一些石窟的門洞里。今夜如何度過?他茫然四顧,信步往前走。

他走了一陣,發現一塊路牌「陸家浜路」。他曾經隨部隊在這一帶作過戰,還記得地形。不遠處是海潮路,那裡有一座廟,叫海潮寺。他聽老百姓說,上海開戰前,有位姓金的在廟裡辦了一個「金龍武館」;開戰後此廟遭日寇轟炸,已是殘牆斷壁。他想那裡倒可以暫且棲身,於是朝海潮路走去。

這一帶是平民區。馬路兩側都是矮房,還有一些草棚子。居住著工人家庭。

雖是黑夜,李堅的軍人素質練就了他對地形的記憶力,便沿著馬路走去。

萬籟俱寂的深夜,忽然傳來女子的呼救聲。李堅站住了,迅速辨明喊救聲的方向,便毫不猶豫地循聲奔過去。

李堅奔近一看,只見兩個頭戴鋼盔、背著上了刺刀的步槍的鬼子兵,正架著一女子,往廟裡拖拽。他從後面衝上去,左手臂扼住一鬼子兵脖子,右手一掰鬼子兵的腦袋,嘎巴一聲,折斷了脖子,他一鬆手,鬼子兵坐倒下去。另一鬼子兵對這突然出現的情況尚未反應過來,他撲上去將鬼子兵撲倒,鐵鉗般的手,卡住了鬼子兵的脖子;鬼子兵掙扎了幾下,蹬蹬腳,再也不動彈了。

李堅站起身來,見那女子在發愣,便提醒道:「啊,這裡是是非之地,你快走吧。」

那女子這才清醒過來:「先生,這兩個鬼子兵死在這裡,明天被鬼子發現,會給這一帶居民帶來禍事的呀。」

李堅說:「我將他們拖進廟裡埋起來吧。」

女人說:「沒有工具怎麼埋呢?請你在此等候片刻,我家就住在海潮路,我回家叫我的丈夫拿了工具來幫你吧。」

李堅說:「好吧。我將鬼子兵屍體先弄進廟去,我在廟裡等你。」說罷將鬼子兵的兩支步槍掛在脖子上,一手一個,抓住兩個鬼子兵的腰帶,提了起來,走進廟去。

女人看了李堅的神力,驚呆了半晌。

李堅將兩具屍體扔在遍地瓦礫的院子里,去坐在廊下休息。

這座廟大殿遭到炸彈轟炸,已經倒塌,但兩側廂房,還有部分是完整的。

李堅在四周轉了一圈,見兩側尚有兩間房間,雖門窗都已損壞,牆壁、屋頂倒還完好。他想:這裡倒是夜間安身之處,雖無門窗,也能遮風擋雨,比露宿街頭強多了。

那女人帶著兩個男人進廟來了。

女人向李堅介紹,高個子身材魁梧的叫沙志超,是她的丈夫;另一個叫陸阿根,是她的表哥;她叫楊佩雲。她問李堅姓名?

李堅含糊地答道:「我姓張,單名強字。」

沙志超和陸阿根對李堅說了些表示感激相救的話。

沙志強說:「這院子的中間,原有一個花壇,土質較鬆軟,比較好挖掘。就在這裡挖個深坑,把鬼子兵埋下吧。」

李堅同意。

四人將中心地上的瓦礫清除,果然露出土地。沙志超帶來鐵杴和鎬。三個男人輪流挖掘,很快挖成一個兩米長、一米多寬、一人深的坑。

李堅說:「這倆鬼子有兩支步槍、八枚手榴彈。步槍太長,不好收藏,就都埋下吧。」

陸阿根說:「都交給我吧,我能收藏好。」

李堅沒說什麼,就將倆鬼子兵的屍體扔進坑去。三人一起填土。為了填實,他們幾乎填一層土,便跳下坑去一陣踏踩,達到夯實的目的。

填完坑,再將瓦礫撒在上面,恢複原貌。

李堅說:「現在不露痕迹了,三位請回吧。」

楊佩雲問:「張先生,你要去哪裡?」

李堅說:「我就在這廟裡忍一宿,明天再說吧。」

「那怎麼行呢?我家離此不遠,請到我家去住下吧。」

李堅再三推辭,那三人固請。李堅想自己在上海無親無友,去認認門也是好的,就隨主人來到海潮路。

楊佩雲家住在海潮路十七弄二號。這條弄堂只有一號、二號兩個門牌。二號戰前是南洋印刷廠的廠房,是一幢三層樓房。一號是廠主方壽山的住宅兩層樓房。抗戰爆發,印刷廠倒閉,廠房搬進十幾家住戶。

十七弄這兩幢樓房,是這一帶最突出的建築物,周圍都是矮平房或草頂房。

楊佩雲家住二樓兩小間。

楊佩雲的母親陸雅菊是位中年婦女,戰前在服裝廠當女工,現在弄堂擺攤,為附近居民做衣衫兼縫補。她已知道李堅是救她女兒的恩人,所以熱情招待。

眾人坐定交談。楊佩雲在燈光下仔細觀察李堅,忽然說:「張先生,我覺得你好面熟呢……我越看你越像一個人……」

李堅暗暗吃驚:「不會吧……」

楊佩云:「我去孤軍營慰勞十多次了——我看你像孤軍營的李連長!」

沙志超和陸阿根聽了,也都仔細端詳,竟然異口同聲:「是的——你是李連長!」

李堅被對方識破,也不便否認。又因在廟裡挖掘幹活時,一邊聊著天,他已知道沙志超和陸阿根戰前是翻砂廠工人,戰後工廠倒閉二人以踏三輪車謀生;楊佩雲是紡織廠女工,也失業在家。這些人都很可靠,便承認了,並將自己脫離孤軍營的原因告訴了對方。

聽者不免肅然起敬。

沙志超問:「李連長,你今後有何打算?」

李堅說:「我出來就為殺漢姦殺鬼子,替團長報仇!今天就算開始了。」

楊佩雲說:「你的志向是好的。但是,你這樣在街頭瞎撞,是很危險的呀。」

沙志超也說:「是呀,今晚你殺了漢奸、鬼子,必然使漢奸、鬼子震驚,明天就會四處搜查你。現在漢奸活動很猖獗,在路上撞見,你這身打扮就引人注目,再盤問你住處、職業,你答不上來,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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