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殉情 第四章

中途被爽約的金田一耕助,心情自然不快,等等力警官更是如此,無論金田一先生怎麼安慰,他仍覺得是自己的同行,讓委託人感到不快,對金田一耕助很是歉疚。

心情不佳,加之霧大,天氣也不晴朗,二人整個上午,便一直在賓館附近轉悠。將近中午的時候,霧氣散了,天氣似乎露出了好轉的跡象。

「警官,看來天氣要好轉了,中午咱們去浼間那邊逛逛吧。」

隨著天氣漸晴,在高爾夫球場旁的咖啡廳,喝著紅茶的金田一耕助,似乎也恢複了精氣神,眼睛忽然亮了起來。

「這個嘛……」等等力警官卻依然遲疑不決。

「怎麼,警官,還在為那件事情煩心?」

「是啊,誰說不是呢。」

「可是,警官……」金田一耕助從桌子上探出身子,故意像小烏龜一樣,縮了幾下脖子說,「我剛才都說了,反正該拿的東西都拿了,對吧?……倘若人家給的東西有點重,我也會過意不去。怎麼能白拿人家的東西呢,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可是打開一看,我頓時嚇了一跳,競然只是一個玉匣。我金田一耕助好歹也算是號人物吧?就算嘴上再客氣地說什麼,給我擔負點汽油錢之類,可大老遠地把我拽到這輕井澤來,難道就這樣把我打發了?所以,警官,您也用不著如此想不開。」

等等力警官卻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瞥了金田一耕助一眼,說道:「可是,金田一先生,正因為如此,我才擔心呢。」

「哎?……」金田一耕助詫異地望著等等力警官。

「因為我就是沖著你的錢包才來的啊。」

「您怎麼這樣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此一來,等等力警官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來。

「金田一先生,先等一下。」

他攔住正要開口的金田一耕助,朝坐在三張空桌開外的一群男女打招呼。

「喂,跟你們打聽一下,今天這輕井澤有殉情的嗎?」

殉情……一聽這話,連金田一耕助也吃了一驚。

對面的五名年輕男女,也被這出其不意的招呼聲嚇了一跳,一齊朝這邊扭過頭。

「啊……聽說是剛才發現的。」

回答者是年齡最大的一個青年,他穿著花哨的夏威夷衫,戴著太陽眼鏡,看上去人品卻不壞,大概在這一帶擁有別墅。從他們全都帶著球拍來看,這附近無疑有網球場。

「發現?在哪裡發現的?」

「這個嘛,具體情況我們就不清楚了,聽說好像是在千瀧那邊的別墅。」

「好像是一個男人,把一個女人掐死之後,自己又上弔死了,男人上吊的屍體,就這麼耷拉著……」

其中最年輕的青年,似乎愛開玩笑,朝坐在旁邊椅子上的少女,做出幽靈般的手勢,還探出身子說道:「我好恨哪……」

「討厭,小健你真壞!……」

「哈哈,小健你也太老土了,就知道幽靈出現時,嘴裡會說『我好恨哪』這些話。」

「嗯,真的,若是跟小健同年代的幽靈,出來時肯定會說『Oh my dear』。」

說著,幾個人便吵吵嚷嚷起來。這邊的等等力警官又問道:「那麼,那對殉情男女的身份是……」

聽他這麼一問,戴太陽鏡的青年答道:「抱歉,身份我就不清楚了,我也只是剛從推銷員那兒聽說的。」

「打攪了,該致歉的應該是我。」

之後不久,二人走出咖啡廳。

霧已經完全散開,一輛輛高級私家車,正絡繹不絕地通過。來到本町大街一看,居然十分繁華,簡直讓人想起銀座來。

「警官,您這人可真討厭。」

「什麼討厭?」

「一聽到『殉情』二字,立刻連眼睛都變色了啊。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從言行細節看身世?」

「哈哈,真讓你說中了。一聽到那種事,我連這裡是輕井澤都忘了。」等等力警官哈哈大笑著說,「不過,金田一先生,想來,這裡正是殉情的聖地呢。」

等等力警官所說的,大概就是以前曾經有高士在這兒殉情,結果震驚了大下的某起案件 。雖說那碑就立在附近,但是,金田一耕助故意沒有提及。

最終,等等力警官也答應,到淺間的半山腰一帶走一走,可在賓館吃完午飯,正要出門時,一輛豪華的凱迪拉克卻駛來停下。

「冒昧地問一下,請問您是金田一先生嗎?」

正在小心翼翼地,穿過汽車前面的金田一耕助,冷不丁被叫住,只見一個女人打開車門,慌慌張張地下了車。她有二十來歲,襯衫配緊身裙,外加一件紅色的對襟毛衫,雖然未加粉飾,卻是一個身材卨挑的美女。

「啊,我是金田一耕助……」

「在這種地方叫住您,實在失禮,我是常磐松代的外孫女川崎松子。」

「啊,久聞大名……」

說著,金田一耕助朝站在一旁的等等力警官使了個眼色,警官也微微點了點頭,不露聲色地觀察著松子。

常磐松子顯得十分興奮,但她仍不忘眯著眼環視四周,用略顯激動的語氣,急切地說道:「聽說外祖母今天早上,做了冒犯您的事情,可是現在發生了特殊情況,無論如何也要請先生相助……十分抱歉,能否請您坐這輛車一起過去?」

「可是,這有點……」金田一耕助也並非是想為今天早上的事出氣,但因為是要跟警官一起出去的節骨眼上,他稍微猶豫了一下。

「請不要拒絕,務請您……」常磐松子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啊,對了,對了,這位是等等力警官……」

她話還未說完,就害怕被周圍人聽到似的,慌忙改口說道:「等等力先生吧?……外祖母說了,等等力先生也務請一起去一趟。具體情況到車裡說。拜託,拜託了!……」

從常磐松子的態度和語氣來看,一定是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情,見此情形,金田一耕助說道:「是嗎?那就去一趟吧。警官,您也請。」

等等力警官的嘴唇,緊閉成了一字,他默默地點點頭,隨著金田一耕助鑽進了車子。回過神來以後,他們才發現賓館前面,已經圍了一群人,正在注視著剛才這一番交涉。

車子行駛起來後,金田一耕助把腰貼在靠塾上,又思考起來。

常磐松代究競為什麼,會如此搖擺不定呢?故意把自己請到輕井澤來,關鍵時候卻解了約。解約就解約吧,還沒過四個小時,就又打發外孫女來接自己……

說起這位常磐松代女士,那可是相當有名的女強人,不可能是這樣一個沒有主見、反覆無常的老太太。若是這樣,必定會有某種重大理由……

「對了,松子小姐。」

「有什麼吩咐?」常磐松子禮貌地回應了一聲。

「上原省先生現在怎麼樣?」

「他去千瀧那邊了,外祖母剛才也去了那邊。」

「你剛才也對司機說,要去千瀧,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金田一先生……」常磐松子用強忍痛苦的聲音說道,「今天早晨,千瀧別墅那邊,發現了一對殉情男女的屍體,這件事情,先生沒聽說嗎?」

金田一耕助嚇了一跳,飛快地瞥了等等力警官一眼。

「對對,剛才在咖啡廳是有耳聞。怎麼,這……」

「那屍體中的男人,聽說就是松樹表哥。」

「松樹表哥,這麼說,就是你外袓母的嫡親孫子吧?」

「是的,因為是外祖母長子的獨生子……」常磐松子痛苦地說道,「所以,肯定是『常磐商會』未來的接班人。」

不知為什麼,常磐松子打了個寒戰。

「你是說,他跟一個女人殉情了?」

等等力警官也屏息欠身,盯著常磐松子。金田一耕助則在松子與警官中間,眼望著前方,正在緊張地思考著什麼。

「我還沒有看到呢。聽到消息後,松彥表哥——就是外祖母次子的遺孤,他跟省十三郎表哥先趕了過去。省十三郎表哥您認識吧?」

「認識。」

「後來,省十三郎表哥打來電話說,死的的確是松樹表哥,外祖母便趕了過去。剛才外祖母打電話過來,要我務必把金田一先生和等等力先生帶過去,就用這輛車。」常磐松子側著腦袋囁嚅著,「外祖母好像根本就不相信什麼殉情。說松樹表哥肯定是被殺死了……」

說到這裡,常磐松子掉下眼淚。她拿起在膝蓋上揉得亂七八糟的手絹拭了拭眼淚,哭了起來。那樣子中,帶著一種異常,似乎絕非表兄殉情,或是遇害那麼簡單。

金田一耕助不禁與等等力警官交換了一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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